Alpha 去世的消息傳到我這裏的時候,我正在泡腳。很無聊吧?事實上每一刻都有生命死去。我想了一下,他的心髒停止跳動的時候我在幹什麽?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很無聊。
Alpha從未覺得我是一個無聊的人。昨天聽他一個朋友說他曾經提起來想和我一起去度假。他的這個想法應該是我去法國的時候出現的。那次我不能帶他去。但我答應某天我們一起出去旅遊,如今是不能實現了。
Alpha是個早熟的孩子。在他那個年紀我一心想旅遊,想要看看外麵的熱鬧。他對別人的熱鬧似乎不是很感興趣。他說旅遊不過是換個地方吃飯睡覺玩手機。但他還是很想和我去法國。原因是什麽我永遠也不能知道了。
他還說旅遊住宿是最不重要的事情了。有一張床就可以。前台多豪華,旅館多高級有什麽意義?和我的想法一樣。也許是我們都是窮人的緣故吧。
有時候他對我用敬語。中二病發作耍無賴的時候不但不用敬語聲音還很大,但他依舊是個好孩子。
他很少對我發脾氣。最後一次是在醫院。我不知道那是他經曆的第幾次手術,他戴著一個巨大的呼吸麵罩,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看見我進病房後他意識清晰的和我握手。我笑著說,你這個麵罩子很像要去太空的樣子啊。他勉強笑。
每次去看他我都會聯係他遠方的親人,通過視頻讓他們相互見見。那次我又拿出手機,我問他要不要聯係她母親。他模糊不清的說著什麽。我想可能是他不想讓他母親看到他戴著麵罩的慘狀,我問正在檢查儀器的護士可不可以暫時取下麵罩,他說可以,並開始動手換另外的呼吸輔助工具。這時候Alpha突然很著急,他嘴裏喊著什麽並推了我一把,力氣有點大。我眼淚掉下來,不是因為疼,是內心的悲傷終於找到一個得以表達出來的形式。
Alpha驚慌的看著我。我把手機放回口袋。摸摸他的頭,說沒關係,下次你感覺好時再和你母親聯係。他沒有表示什麽。
過一會兒他示意要手機視頻。
我撥通了她母親的視頻電話。他向他母親和妹妹揮手,握著拳頭表示他會努力,然後摸索著摁下了紅色的鍵,掛斷了電話。全程大概不到半分鍾。
我把手機放回口袋。他伸手替我擦眼淚,我才發覺我臉上滿是滾燙的淚珠。
那天我等了很久才等到他的主治醫師,她安慰我她會盡力,交談的時候Alpha一直注視著我們,他一定在猜測他的病情到底有多嚴重。
臨走的時候我伏下身對他說,我必須要走了,他一定會好起來的,我們都愛他。他什麽也沒說,隻是眼神裏充滿了淒涼和理解。
每次我要走的時候他都給我一個理解的眼神。他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
隔天我再去看他,他正坐在床上拿著瓶子要喝水。看他那麽硬朗我開心極了,趕緊過去幫他開瓶蓋倒水,他示意我把杯子裏剩下的那些水倒掉再裝新的。我想果然生病讓人更注重健康,倒完杯子裏殘留的水,他開心的說yes。(他會比較清晰的發出yes, OK 這幾個單詞的音。)我記得他病後第一次發音說OK 時我跑出去立刻到處打電話奔走相告傳遞這個好消息。
過一會兒護士來了,問我杯子裏之前的藥他都喝了嗎?我驚訝的看著Alpha,知道上當了。
護士笑著說躲不了的,一會兒還得喝。Alpha抗議的直搖頭,哀求的看著我們。
雖然很氣人,我還是為他有那個心情惡作劇而高興。
那天中午午飯,護士端來熱氣騰騰的意大利麵,他迫不及待的張開嘴要吃,太燙了,他著急,看著我,我幫他吹了吹,又少拿了幾根。隻喂了兩三口,他就疲憊不已躺下不要吃了。
那天我走得最安心,因為走之前有他的另一個朋友來看他。
最後一次和他母親視頻那次,我聽到他從心底發出歎息,他伸出手撫摸手機上他母親的臉,臉上露出了複雜的笑容。
那天我還陪他在網上看了許多假肢,我說有了這個他以後照樣能踢球。
他很有興趣的看了一下,但臉上表現出來的更多的是疼痛。
Alpha去世了,再也不要忍受疼痛。這也是件好的事情吧。
最後看到他的時候,他安靜的躺在病床上,被子整齊的蓋在他身上,我摸了摸他的肩膀,他再也不會睜開眼,向我伸出手來。
就在兩天前他還把我的頭抱進他懷裏,現在他對我的來去一無所知。
現在已經秋天了,樹葉染上了各種顏色,天空有時候瓦藍瓦藍的,路邊的草地上野花成片,風吹過的時候形成一層一層的綠浪。有時候下雨,雨過後有時候會有陽光透過雲層照下來,那麽明亮。這一切太美了,美得能讓人落下淚來。
臨摹弘一法師
Your writing is so beautiful; it brings tears to my eyes!
Why life is so fragile; why fate can be so cruel?
The answer is beyond me,I only can wish the passed away R.I.P and the alive enjoy their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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