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江湖歲月催
說廢話,吐槽,自律,各種急救中心
加班，加完班抬頭一看已經十一點半。我想我一定到家就能睡。結果卻tmd失眠了。
失眠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也不知道為啥焦慮。
也許是要回國。近鄉情更怯。時間越近越焦慮。害怕見到家人。
我對不起我爸媽。做不成他們想要的樣子。喜歡喝酒，工作狂，不愛交朋友，男女都不交，另一方麵又很愛嘮叨，身邊總有一個人陪著我講話做事，他們說我這是精神分裂。可是老爸老媽啊，這就是你們的女兒。就好像我每天照鏡子都可以從我那張臉上看到你們的影子一樣。你們以為我願意嗎？這就是我們的命運。誰也沒占太多便宜呢。
我爸這個人，在我出國早期總是以極其粗暴的方式反對我回國。電話那頭暴怒，劈頭蓋臉痛罵，我也很要強，哽咽著和他爭吵。現在想想那時候的他是在為我焦慮，擔心我思鄉心切耽誤了學業。而那時候他人到中年，生活工作也有很多無奈和悲傷，不希望我學無所成要經曆他同樣的諸多挫折。那些關愛和期待，隻是他不知道如何表達吧。
直到我工作了這幾年他才逐漸表示出對我的想念，看到我媽和我視頻聊天。會一路小跑過來，我看得出他麵部微弱的喜悅。等到對準鏡頭看清楚我了，就又開始教訓我，吃飯睡覺運動之類的。好像我還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孩那樣。
不！我五六歲的時候他反倒不是這個樣子。那時候他帶我上街會牽著我的手。爸爸向來不善言辭。他隻是牽著我，他的手因為很少幹活比媽媽的手還柔軟。有時候走的道遠了，捏得手心會出汗，我便掙開來，跑到另外一邊換一隻手捏住他的另外一隻手。他會笑著誇我聰明。
還有一次我淘氣爬到政府大院的石頭獅子上摔下來，我爸心疼得抱著我幾個小時一下都沒放鬆。
到我七八歲時我爸媽開始莫名其妙鬧離婚。如今看來所有的一切都歸根於外婆看不上我爸，經常在我媽和我們幾個孩子麵前說他不好。我們還是愛父親的，隻是在看到他衝媽媽發脾氣，摔門出去的時候，出於對媽媽的愛會對外婆的話深信不疑。
有一回爸媽鬧得很僵了。兩個人各自躺在一間房裏不吃不喝。那是我第一次聽到爸爸那麽傷心的哭出聲。我們幾個小孩子覺得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開始鎮定的商談他們離婚後各自跟誰過的具體事宜。
隻有小弟弟死活不肯接受分家這件事。那天晚上隻有七歲的弟弟光著腳跑好幾裏地去老家把爺爺和伯父叫來，情況才漸漸緩和。
此後爸爸就變了一個人一般。孤僻，脾氣大。最終他也心灰意冷申請調離到鄉鎮去工作。這樣他一個月才回來一次。一開始他每次回家和離開家都會路過學校來看看我們。我想他也一定是很舍不得我們的。
就這樣我們逐漸長大，我和爸爸之間的關係也越來越淡漠。媽媽沉迷賺錢，辛苦操勞。我知道那時候爸媽財政獨立，我們幾個都是媽媽在供養。為此我常常有深深的自責，覺得是我拖累了媽媽。每次媽媽心情不好打罵我們的時候都會哭著埋怨我爸爸，那時我特別恨我爸，也恨我自己的存在。
爸爸回家我刻意對他冷漠。他也好像從未嚐試親近我們，每次交流都是說教，但他很少打我們。記得有一次打我是我上高中早戀。我沒覺得有什麽好隱瞞的，理直氣壯的堅持要和那個男生交往。我爸抄起我桌上的書在我腦袋上砸下來。我倔強的看著他，一滴眼淚都沒流。當時我心裏充滿了仇恨，一心想早日離開這個沒有溫情的家。
即時爸爸很少在家。我還是在爸爸的庇護下學會了騎自行車。學會的當天，他還是不放心，為了督促我練習他騎車跟在我身後一圈一圈的在城裏轉。直到晚上十點，我們都累了。爸爸帶著我在冷飲店一人買了一根冰棍，我們蹲在路邊吃。那天月亮很亮，灑在大馬路上，也照在爸爸身上，他蹲在路邊頭發烏黑發亮，那時他的身影還很有精神很年輕。
爸爸平時很節儉。我從來沒有收到過他主動送我的任何禮物，除了一條項鏈。是我在媽媽跟前央求了好久，媽媽囑咐爸爸買的。紅色的塑料珠子，我每天都帶著，後來蹲坑拿在手上玩，不小心掉到坑裏了，我猶豫了好久還是拿木棍挑出來洗幹淨不舍得扔。
爸爸也不會帶我去吃好吃的。但有一次我看到別的小朋友都在吹泡泡糖，很羨慕。爸爸看我實在很饞很想要的樣子不忍心，跑了很遠的路去超市買給我和弟弟一人一個泡泡糖。
還有一次我看到樓下女孩子戴了一個手鐲很好看，就鼓動我弟弟配合我嚐試用鐵絲自己給自己做一個。爸爸看見我們倆搗鼓半天，竟然拿著老虎鉗過來幫我們。爸爸手腳比較笨，費了老大勁才把鐵絲砸成圓圓的環狀。我拿到手上一看又黑又髒，一點都沒有手鐲該有的樣子，心情很沮喪。爸爸想了想說要幫我纏上花毛線，轉身就要去櫃子裏找，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更委屈了，扔了手鐲撅著嘴走了。
這些場景我一直都記憶猶新。即使爸爸那麽木納偏執，我也還是能感覺到他對我們的愛。長大一點後也曾絞盡腦汁要和他交流，但每次兩個人一見麵就不知道該說什麽，場麵很僵。一點點的小事就會瞬間爆發，把不多的顧念一掃而空，最後不歡而散。
那時候畢竟還是年輕不懂事。現在我也經曆一些人生的坎坷。偶爾也能體會父母的絕望和煩躁。易地而處我也不一定會做得更好。
上次回國我帶他去書店買書，他告訴我他年輕時也愛書法，隻是家裏太窮根本顧不上。我們還一起去飯店吃飯，我給爸爸倒了酒，我們喝著喝著就聊了很多事。過去的不開心我們隻字不提。那天他很開心，我買單的時候他說他終於可以對我放心了。我當然知道美中不足的地方在他心裏肯定還有，爸爸老了，他也學會遷就和包容了。
生活中有許多的無奈和心酸。爸爸年輕時我不懂事。等我懂事了想要去理解他的時候，他卻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