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妙趣橫生、又透著嚴謹思考的關於東北的遊記,出自美利堅明尼阿波利斯邁爾先生筆下,讓人耳目一新。
作者中文名為梅向東,大學畢業後參加國際誌願者組織《和平隊》來中國,學習中文並對這片古老國度產生了感情。同佛朗西斯.馮小姐相戀並結婚,成了東北荒地村的女婿,《東北遊記》就是梅先生在2006年旅居東北,用英文所描述的散文集。
這本遊記相當感人,作者有真性情,下了不少功夫,透過平等觀察的視角觀察東北的變化,夾雜些許調侃與幽默。
梅先生文字出處嚴謹。在注釋中引用了多達100篇以上的文章或者論文,有關東北的曆史、經濟發展、二戰與朝鮮戰爭等等論述;作者通過紐約圖書館及其他漢學資源搜集、整理相關資料,使書中涉及曆史事件有據可查;若幹美國基金會為梅先生提供經濟支持,使其安心調研。在東北城市及鄉村的訪問途中,嚴寒、酷暑的考驗自不用提,許多窮鄉僻壤、人跡罕至之處亦被作者抵達,韌勁可嘉。如拜訪清朝的柳條邊,從史書記載到現場斟察,在幾近絕望之時碰到知曉曆史的老農,喜得一窺古跡一貌,頗為傳奇。
梅先生的文字煙火氣重,是以平等眼光來瞧東北的。對於愛妻佛朗西斯的眷戀,也許是鬼使神差,梅先生在妻子幼年成長的荒地村生活了相當長時間,被當地人戲稱“留守老公”。(佛朗西斯在香港當律師)。1.86的米國帥小夥,一個人晃晃蕩蕩在農村田埂間跑步;陪小學和中學生練習口語,深得孩子們喜愛,並以與梅老師競賽50米短跑為榮;租住一個老實得幾近木訥的光混漢的村裏平房,與室友和睦相處;偶爾去三舅家(佛朗西斯的親舅)家蹭飯,和睿智的三舅看新聞聯播,談稻米的種植與土壤保持;聽三姨吐槽東福米業的財大氣粗,與三姨夫懷舊朝鮮戰爭死裏逃生的傳奇曆險......梅先生當是位性情溫和、情商高、耐心佳的老外,不見得有蘇格拉底高超的談話技巧,但與周圍的人能和諧相處,並順利地取得實證的信息。更可貴的是,書中從頭至尾沒有對於異國文化、習俗的評判,這極為難得。不知曉梅先生的信仰背景,但涵養深厚。
梅先生的文字灑脫有趣。東北亦是胖頭的故鄉,荒地村距離吉林市僅僅三十二公裏。江城之美多次被提及:”拐過江橋,見到滿江的霧凇,我驚呆了,滿洲最美的地方,隻能是這裏。說是人間仙境也不為過。“ 日本某詩人第一次抵達吉林時的感受。 ”江邊的天主教堂,為當年法國天主教傳教士所建,不知為市民們的信仰是否提供心靈寄托,倒是讓吉林市見到了先進的醫學和建築藝術。“ 談過長春,作者在市中心徜徉,深感當日城市規劃、建築之精巧與超越時代。哈爾濱更多是歐洲冒險家樂園時期民族間的罅隙與不信任,造就了洋氣的冰城,又有點浮躁。”聽說了麽,上周又有三個人跳江自殺了。“ 還有俄羅斯人聚眾鬧事並蠻橫地與警察對峙。大連旅順博物館的美輪美奐,中東鐵路與南滿鐵路舊址的探尋等,相當多的曆史與地理知識連胖頭這土生土長的東北人也是頭一次學到。梅先生不乏幽默感,隨時準備著對於劈頭蓋腦的常規問題之回答:如我姓梅,來自美國明尼阿波利斯,身高1.86米,屬鼠,已婚,沒有小孩。為什麽還沒要小孩,我也不知道(相當尷尬的問題之一);美國大豆腐多少錢一塊等等。較為卓爾不群的問題:“您說,富裕的人群比窮人是不是道德更淪喪?”來自一位西服革履的成功男士。兩個旅行中有趣細節。夜行長途客車在滇飛馳,經多次交涉及咒罵仍無果後,吃壞了腸胃的梅先生用動車上不小心帶過來的床單DIY個尿不濕,然後酣然入睡,中年男對鄰座的抱小孩婦女飆著粗話:“NND,你家孩子的味也太大了。” 另一次,與妻子坐長途火車,佛朗西斯火氣很大,使勁捅上鋪的打鼾哥抱怨,並同其大聲論辯。梅先生幽幽地道:“香港這麽多年的律師生涯,你是本色不改啊。”微信讀書的網友有評論,梅對其妻的情懷直比滔滔江水啊。
最引人入勝的是個小細節,描述的是梅與妻子去吉林的聖母洞考察。看到許多訪客的信件與祝福。有位法國女傳教士1930年左右來到東北,立誌傳福音,不幸染病而亡。梅先生特意查了傳教士的回憶錄,讀到其生前的掙紮與信念重建之心路曆程,其中有句話講的好:“在這裏,就是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