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雲流水

散文, 小說, 詩詞, 美術, 書法。 無拘無束兮如行雲,連綿不絕兮若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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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去年亭台,夕陽西下幾時回

(2018-12-25 16:58:02) 下一個

濮州吃緊的急報早就放到了成功的案幾。成功知道濮州空虛,急詔大司馬張佑丞相張蒙在正陽殿商議調兵救急。

張佑有些為難,“當初皇帝詔臣入京除逆,事出緊急,不曾補兵濮州。如今臣駐守邘都,清理禁軍叛逆,實是無分身之術。”

成功聽著有理,沉吟片刻,“那替下來的禁軍呢,應該可以發到邊境去。”

張佑看了眼張蒙,“可以。皇帝有了濮州統領人選,臣自然將原禁軍人馬全部交割。”

成功臉一沉,轉頭問張蒙,“何人可以勝任?”

張蒙道,“朱融將軍當年輔佐陛下滅衛,立下汗馬功勞,隨後在京多年,未得伸展,如今躍躍欲試,臣以為是首選。”

成功想了想,“朱融老矣,不可擔當主帥。”

張佑不屑地哼了一聲,“濮州重鎮,西狄凶蠻善戰,隻靠年輕人硬拚不是上策。”

成功點頭道,“西狄人凶蠻,要想在氣勢上壓倒他們,我方要更凶蠻。朱融可以為輔,主帥麽,要年輕氣盛些的,”成功沉吟半晌,拿不定主意。

張蒙道,“陛下所言極是,主帥要氣勢強大,同時還要兵力支持。司馬司可調靖東軍一萬,中州兩萬,”

“中州軍不行,”成功馬上打斷張蒙,“中州南鄰越州,東臨桑郡,暫時不能動。”

成功瞪著張蒙,“先穩定後方。”

張蒙點點頭,“是,陛下。”

成功看了看這父子倆,嘴角撇了撇,“葛書瑜呢?”

張佑道,“葛將軍平定梁州侯叛亂有功,現在駐留邘都,頗有鎮懾勢頭,”

成功一揚手打斷張佑,“平西公有了合適人選再上表吧。”

成功又看著張蒙,“張丞相還有什麽良策?”

張蒙上前一步,“陛下,臣以為不妨試試遠交近攻。”

成功皺了眉,“匈奴?”

張蒙點頭,“正是。大成和匈奴聯手,南北夾擊西狄。”

成功想了想,“匈奴這些年一直向東北擴張,和大成倒是相安無事。隻是,匈奴如何肯和我們聯手呢?”

張蒙看了一眼張佑,“和親。”

成功微微歎了口氣,揮了揮手。

張佑張蒙躬身退下。

成功看著他們遠去,終於按耐不住,手一推,將書案上的書卷奏折全部摔在地上,還不解氣,抓起香爐砸在牆上。

 

太皇太妃甍後,容姬搬出了壽頤宮,到泰頤宮和枿薌做伴。容姬的嫡親兄長成宣侯上書成功要接妹妹到宣州封地,以待出嫁,成功一直沒有應允。

枿薌自哥哥成績事發後,被成功冷待,淑太妃看她們姐妹二人在泰頤宮冷冷清清的,便接她們都到端頤殿居住,後來淑妃去了越州,枿薌容姬更沒人問津。如今容姬已年過二十五,再不議親就嫁不出去了,成宣又上書來催成功。

這一日,久未開門的端頤殿突然大門廣開,一溜兒黃門內侍持幡開道,宣容姬接旨。原來是成功認容姬為義妹,封為容國公主。

容姬接旨,枿薌恭喜後,為容國公主整裝去養頤殿謝恩。半日容姬卻帶淚回來,枿薌吃驚,容姬先是不肯講,被枿薌逼問出來,原來成功要容國公主去匈奴和親。

枿薌滿心歡喜變做憤怒,依她的個性,要不是感謝容姬的陪伴,這如入冷宮般的日子,她早就反了,原指望皇帝哥哥看在容姬侍奉孝敬太皇太妃多年的份上,封為公主,給她尋門好夫婿,沒想到卻被成功用來和親。

枿薌不顧容姬的哭求,騰騰快步出了端頤宮,直奔養頤殿。楊皇後把小姑子公主迎進殿中,“枿薌妹妹,好久不見。”

枿薌執手行禮,“皇後。”

楊皇後笑咪咪要拉她坐下,枿薌搖搖頭,“皇帝哥哥呢?”

楊皇後關切地問,“妹妹坐,皇帝在興頤宮,晚上才回來。”

不等楊皇後說完,枿薌匆匆轉身就走,楊皇後隻好在後麵追著叫,“枿薌妹妹,皇帝不允許任何人打擾。”

枿薌頭也不回,從養頤殿側門出來,指著拐角的車馬下令,“去給我牽匹馬!”

宮城中每座殿外都有車馬樁,隨時聽候主人的使用,夜間宵禁前回到城南禦馬場,第二天一早再進來。小黃門聽令,不敢耽擱,跑去牽了匹馬,也不及備鞍,枿薌翻身一躍而上,打馬直奔興頤宮。

 

成功正在興頤殿陪兒子至乾至坤,和幾個侄兒念書。成功一直敬仰大皇伯成昌王勇猛善戰,和幾個堂兄妹從小一起玩耍長大,大皇伯戰死後,太皇太妃將幾個孩子收養。世子封宣州侯,如今成宣的幾個孩子,至虎至熊至豹也都在邘都上學,和至乾甚是合的來。

現在幾個孩子大聲讀詩,“駉駉牡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驈有皇,有驪有黃,以車彭彭。思無疆,思馬斯臧。駉駉牡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騅有駓,有騂有騏,以車伾伾。思無期,思馬斯才。”成功閉眼聽著齊齊的童音,手上和著拍子,嘴角露出微笑。

讀得正酣,連耳邊都響起馬蹄聲,幾個孩子停下來,真是蹄聲,來自殿外。

枿薌公主姑姑奔了進來,“皇帝陛下。”

至乾見枿薌姑姑的臉色,知趣地領著哥哥弟弟們退下了。

成功每天到興頤宮陪孩子們讀書玩耍其實是他最放鬆的時刻,不理政務沒有外臣。聽見枿薌到來,成功微微皺起了眉頭,“你急什麽?容姬大著你多年,我當然先要嫁她再嫁你。”

這是意想不到的回答,枿薌一時沒有明白。

成功笑道,“你看張越如何?年輕,威武,前途無量。”

枿薌這才回過味兒來,一跺腳,“皇帝陛下,容姬姐姐自幼無父無母,一直照顧皇祖母未嫁,現在為何要把姐姐遠嫁異國他鄉?”

成功揮了揮手,“你懂什麽?容姬嫁過去就是皇妃,還能有比這更好的婚姻?”

枿薌嗤笑,“哪裏的皇妃?你明明是拿姐姐去和親!”

成功臉色難看起來,“事關國政,你不必在此咆哮。”

枿薌剛才衝動而來,帶著積壓已久的怒氣,但枿薌和所有的兄弟姐妹一樣,對成功敬重懼怕,聽成功這一聲吼,不敢再頂撞,低了頭,語氣也柔和了一些,“皇帝哥哥,容姬姐姐是想嫁個平常夫君,相敬相親一世。”

聽到皇帝哥哥這四個字並沒有讓成功舒心,反倒戳痛了他,這世上除了枿薌,還有另一個人這樣叫他,“哼,你也這樣想?可還有羞恥!”

枿薌的倔強勁兒上來,咬著牙恨道,“枿薌願為容姬遠嫁,皇帝哥哥收回聖命!”

成功氣得無語,隻將手掌狠狠拍在案上,一下又一下。

 

張佑怒氣衝衝,推開試圖阻擋他的黃門們,高聲叫道,“皇帝!”

楊皇後正坐在榻上為成功捶背,聽到這聲吼,忙不迭,下榻躲避,張佑早闖了進來,楊皇後隻好轉過身,背對著外人,廖總管嚇得跪在地上,“陛下。老奴阻擋不住。”

張佑踢了他一腳,“出去!”

成功被這一天的事攪得頭痛,正想歇息,也沒想到張佑膽敢闖入內宮,自覺一股怒火,翻身坐起來,起得急了些,氣血上衝,竟然撞得頭疼欲裂,實在懶得說話,一手托住腦袋,一手朝廖總管揮了揮。

張佑道,“皇帝,和親匈奴本是一時的緩兵之計,如今皇帝卻要送兩個公主過去,這是示弱!匈奴才是大成真正的威脅,這些年他們向東擴張,大小幾十部落都效忠單於,契丹國也被蠶食,大成沒有支援契丹就是個大錯!臣多次上本如石沉大海,”

成功有氣無力地打斷他,“平西公到此究竟為何?隻為翻這筆舊帳嗎?壓下奏折的是安境和屠海,你還要我再治罪他們一次不可?”

張佑瞪圓了眼睛,“皇帝難道真的不知?皇帝此舉便是對匈奴的縱容!”

成功嗤了一聲,“和親是你提出的。”

張佑雙手捶在一起,“那也是有個限度!不是議好隻嫁容國公主嗎?怎麽又加上十四公主?”

成功歎口氣,“又不是都嫁單於!隻有枿薌,”

張佑氣得吐沫星子直飛,“容國公主改嫁左賢王?還有比這更示弱的嗎?匈奴以前還年年朝奉,皇帝此舉不是說大成和匈奴平起平坐?”

成功此時也有些後悔,不想再聽張佑的嘮叨,“那個朱融,可以任命為濮州統帥。”

張佑高聲歎了口氣,“晚啦!”一跺腳轉身出門。

成功氣得無法,“平西公日後不得再擅入後宮!”

張佑愣了一下,回過頭來,“養頤殿從來不是內宮。皇帝和司徒司從未明文指示過。”

成功一下噎住,一句話說不出,看著張佑出了宮門,才覺得頭痛越來越厲害,爬在榻上,嘔吐起來。

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

道德經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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