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雲流水

散文, 小說, 詩詞, 美術, 書法。 無拘無束兮如行雲,連綿不絕兮若流水。
正文

五十六 酒入愁腸,化作獨倚相思淚

(2018-11-04 12:07:26) 下一個

張佑謝了屠海,請各位稍等,他卸了戎裝鎧甲再回來作陪。張蒙答應,“父親放心,孩兒在此照應鏗王和兩位侍郎。”張佑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朝上一抱拳,先撥馬下去,張越卻狠狠瞪了張蒙一眼才走。成鏗看在眼裏,不知道這兄弟倆到底有什麽不合,看來是昨晚上的事還沒了結。

轉回頭看張蒙,他卻死死盯著遠處,成鏗順張蒙的目光望去,校軍場上,張佑張越父子從馬上下來,張佑慈愛的在張越背上拍著。張蒙在邊上咳起來,成鏗快撫到他背上的手又縮了回來。從小在一個人的環境長大,成鏗不知道也沒有感受過這種兄弟之間的恩怨情感,在邘都那段時間,其他幾個哥哥比較冷漠,在成瑞成功麵前唯唯諾諾,除了成立成果走得近,私下之間似乎也無深交,成鏗隻知道兄弟之間的競爭是什麽樣子,可是張家兄弟在父母親麵前這般毫不遮掩的爭寵他還沒見過。

成鏗忽然嘻嘻一笑,“其實越哥哥雖然勇猛,你我聯手不一定輸他呢。”

張蒙以為他在玩笑,“越弟馬上武藝了得,以一敵十,仍綽綽有餘,我們倆?”他看看成鏗又低頭看看自己,咳著搖了搖頭。

成鏗道,“打仗不是隻靠一個武將來取勝,越哥哥以一抵十,那麽你我外加二十個步兵,可以贏了吧,想試試嗎?”說著狡黠地朝張蒙眨眼。

張蒙突然明白他想幹什麽,隻覺不妥,微微搖頭。

成鏗堅持道,“蒙哥哥,演練而已,又不當真比輸贏。”

張蒙又想了想,笑道,“也罷,我叫越弟過來。”

這邊成鏗叫秦凱備了彩旗。

校軍場官兵聽說演練陣法,都圍過來看熱鬧。張蒙囑咐了張越幾句,就帶了二十名步兵和成鏗會合。

成鏗說,“咱們這個陣呢,其實是從長蛇陣變化而來。我略會使劍,是頭,你做尾搖旗指揮,我們頭尾相連,我保護接應你。蛇陣變化不外乎卷絞兩種,我們來演習演習。”

兩人商議好彩旗顏色後,傳令二十名步兵,每人一長棍當刀,一短棍當匕首,五人一組,每組的盔纓顏色不同,但對應張蒙手中旗子顏色。旗子上揚進攻,指地退後,左右不用再多說。交代清楚,讓秦凱佯攻,成鏗隻告訴張蒙或卷或絞,張蒙則揮旗指揮步兵走陣。走了幾次熟悉了,就叫張越出陣。因為說好隻是玩玩兒,成鏗劍不出鞘,張越的槍頭也用葛布包上。

張越看了他們一眼,一臉不屑,托大不騎馬,發了聲喊,挺槍朝成鏗攻來,成鏗抱劍在胸,護住中門,不時喊聲卷或絞,張蒙則揮旗調動擺陣,張越還未曾和成鏗交上手,蛇身已攻數次,張越不得不回槍招架。因為人在地上,長槍反倒摯肘不好使,成鏗這蛇頭隻在蛇身危機時方卷過去解救。

使不上三招,張越已挨了長短棍數下,氣得哇哇叫。手上力度增加,腳下速度增加,成鏗卷得慢些,已有兩名士兵倒地。張越顧忌張蒙成鏗,對那些步兵可毫不手軟,槍頭雖然包著,張越力大,被他砸上也得骨斷筋折。成鏗看出來了,高聲叫道,“點到為止!”張越哪裏肯聽。

步兵們看情況不妙,都用上十分力氣,成鏗也加快了節奏,隻在張越近身左閃一下,右晃一下,並不全力進攻,詣在擾亂他視線,讓蛇身襲擊,蛇頭帶著蛇陣變化如飛。

張越眼看要敗下陣來,突然張蒙咳起來。邊咳邊叫收陣,成鏗答應,從蛇尾收起。瞬間收成一列都排在成鏗這個蛇頭後麵,成鏗垂劍笑對張越說,“越哥哥果然厲害,你哪怕用上三成的力氣我們就成死蛇啦。”張越突然失去進攻目標,一杆槍豎在成鏗胸前,刺也不是,退又不情願,呼呼喘氣。

張蒙咳著走過來,推開張越的槍頭,使了個眼色,張越一臉不樂,反搡了張蒙一把。成鏗看在眼裏,微微一笑,“越哥哥,哪天咱們和蒙哥哥練個萬人的蛇陣,你來當蛇頭,我們倆給你做蛇尾,那才好玩兒呢。”張越哼了一聲,瞟了一眼張蒙,竟然老老實實給成鏗行了個禮,“還是鏗王殿下更厲害,想怎麽玩兒,張越陪著就是了。”

張蒙笑著拉著兩個人,“練了這會兒,該歇歇了,越弟你自去,我陪殿下回前廳,母親還等著呢。”於是喝散圍觀的士兵,看張越走遠,方回身謝過成鏗。

成鏗反而覺得不妥,“我也是心傲氣盛,看不慣你總被越哥哥欺負,要是給蒙哥哥惹了麻煩,我去平西公那兒講,要不公主姑姑也行。”

張蒙連連擺手,“殿下多慮了。母親剛剛令人傳話,等我們去前廳呢。”成鏗不好再堅持,一行人離開校軍場。

兩人默默走了一段路,成鏗突然說如廁,便閃入花徑旁的山石後麵,秦凱自然跟著,良久才出來。

張蒙見他麵色蒼白腳下發虛,想問又不知如何問起。四目相對,仿佛知道各自的難言之隱,惺惺相惜,無以言表,都點點頭,打岔笑著聊起剛才聯手步陣的情形,何處得當,何處應該改進。張蒙很同意成鏗用萬人步陣的想法,說好晚上一定和父親提出,如果成鏗行程允許,再聯手一次。

和成鏗一樣,張蒙也喜歡琢磨器械,書案上的畫圖被成鏗看到,“蒙哥哥,這是什麽?”張蒙說是在改進戰車,成鏗記起和成瑞講過並且在司空司和杜濤已經幹了一半的實驗,便拿起畫圖仔細看了看,原來張蒙的想法和自己的有異曲同工之處,心裏大喜,向張蒙講了自己的設計,有不清楚的地方,拉著張蒙到園子裏,用樹枝劃出來。張蒙明白,也很高興,叫來幾個木匠,和成鏗一邊琢磨,一邊讓木匠去做。

 

從濮州回來快到越州了,竟在客棧遇到紐襄。成鏗大喜,“怎麽這麽巧,三郎會在這兒。”

紐襄笑了,“哪兒來的湊巧,我在這裏等鏗王兩天了。”

“紐先生可好?”成鏗點頭問。

“父親很好,謝殿下。”

“三郎是跟我回越州呢,還是去哪兒?”成鏗笑眯眯的問,心裏很想他能來越州。

紐襄笑道,“要是鏗王願意,我就跟你幾個月。”

沒等成鏗開口,秦凱哼了一聲,“紐公子有準兒嗎?先前說去邘都住,結果把殿下扔那兒不管了。”

成鏗朝他使了個眼色,搖搖頭。

紐襄有些驚異,看看秦凱,又看看成鏗,“出什麽事了?”見成鏗搖頭不語,回頭對秦凱說,“鏗王回來你不高興嗎?”

秦凱氣得瞪眼,“說你不負責任呢,居然反過來說我。”

成鏗笑著拉著秦凱的手,“三郎去邘都看過我,他待不住的人,這回咱把他好好關上幾個月,怎麽樣?”

紐襄也笑著,“殿下這招狠,你不會讓他來看管我吧?”

秦凱撇嘴,“誰樂意整天和你一起。”便不再抱怨紐襄,三人說笑著一路回鏗王府。

紐襄私下拉著秦凱問怎麽回事,秦凱就講了龔逍遙一事,也順便追問了成鏗在邘都的情形。紐襄歎氣,“他還算聰明,借機出來了,我再四下打聽打聽解法,我看他精神還好,隻要不加重就行。”

剛剛回到家,秦公童內侍就提起新封的七百裏地,因為衛州郡縣境內戰後並不安寧,抵抗暴動常有,大成國多是派兵打壓,當年鄔宗雍奪帝攻成,耗盡國力,大成滅了衛國後也沒有安撫將息之策,民眾生活聊苦。封地上說是有三千戶,童內侍去過一次,發現戶籍極不準確,其中有四成要不絕戶要不逃難在外,餘下六成多是男丁戰死,隻有老弱婦孺病殘傷在家,自己活下去都成問題,哪裏收得上租稅。秦公童內侍問成鏗如何處置。

在京城時成鏗就知道衛州的情況,也看過很多奏折,自己為此事和成功有過爭執,還被打了板子,不過沒想到情況如此嚴重。成鏗立刻出發帶上紐襄秦凱親自去查看,先到衛州城拜會知府何清。何清作禦使巡察時曾到過衛州,看到百姓的疾苦,想著能做些什麽,向成功請準外派到這裏。何知州素有清廉之名,朝中雖有聲譽,遇到困難卻無人搭手,此番被外派衛州當然不是什麽美差。到任半年多,因為暴動,一直躲在府衙。成鏗邀他一同出去走走,看看情況。

 

梔荏出嫁後倒是和夫婿趙超衡相敬如賓,超衡年輕威武,好學上進,梔荏見平宜姑姑和姐姐廣陵公主也都是嫁得武人,如今褚遂璋拜將而張佑已是王公,性格溫柔的梔荏也就接受了這個姻緣,決定相夫教子,輔佐趙超衡哪天也封侯拜將。趙超衡仗著母舅吳總管一夕之間搖身一變成為駙馬,在軍中連升五級,也有了爵位,春風得意,公主又美麗溫順,自覺是天下最幸運的人。

吳總管自成功登基後,成了天下第一紅人,前來巴結的絡繹不絕,吳總管借機將家人親信都照顧好,手中權力似乎越來越大。但熱乎勁兒一過,很快就有人不滿,送禮的覺得沒有買到應得的,巴結的認為他不公,政敵開始有了異言。成功用了他多年,老吳是個最知趣最順手的,早知他攬權,也是睜隻眼閉隻眼,近來參本連連,就有些不高興了。

這天的這一參本講吳總管縱使族人欺霸鄉裏,巧取豪奪,占去良田千畝,不事耕種,鄉人流離。成功讀完,看了一眼站在邊上的吳總管,將手中折子拍在案上,叫道,“老吳。”吳總管忙答應,“陛下。”

“你給我老實點兒,一天居然有兩本參你,說你宦官擅權。你自己看看,可有哪些說得不盡實。”

吳總管伏在地上叩頭不已,口稱冤枉。

成功冷笑,“冤枉?我看不見得。你好好管一管你的人,再有這種折子上來,看孤怎麽打你!”

吳總管忙答應,謝了恩,偷偷瞟了一眼誰參的折子。

 

成功喝斥老吳,不經意稱孤道寡起來,自己都驚了一下,韓太傅自從他登基後就不停地上本,督促成功從上開始,注重禮,樂,威,儀,正謂名不正言不順,皇帝應當自稱孤家寡人,朝堂之上要講究禮儀排場,皇帝的冠戴服飾更要有定規。成功曆來嚴謹,對韓太傅的提議甚是喜歡,下令實施。

成功摘下沉重的冠冕,頂了一天這東西,脖子都酸了。雙手托著頭,成功想放鬆一下,心裏卻是一陣陣煩悶。成功本意對韓太傅的複古複禮是不以為然的,可是朝中官員對成功的態度,顯然不像對成瑞一樣的恭敬,聰明的成功如何不知,自己到底年輕。

因此,成功才支持韓太傅之法,將理政弄得莊重,每天都有禮官執行儀式,對百官在朝堂上的舉止也要求得體。成功看得出來,大部分的老臣們都有些不屑,這招對年輕官員有用,看他們畢恭畢敬的,成功再疲憊,心裏也高興。不過,他不想他們被老臣們帶壞,成功掂量了許久,該是換血的時候了。

“去請韓太傅進來。”成功吩咐,他要韓先曆明日在堂上奏本,皇帝要拋卻我的自稱,一定要用孤或寡,臣子們則以官名自稱。成功稱寡,不是因為寡為而天下理,他不同意成瑞的無為之治,他要反其道而行,他要有所作為,要去糟泊,舊臣倚老賣老混日子的,不遵旨的,借口諫言胡亂指責的,都可以回家了。

 

成鏗一行到達衛州,時值中秋,這在衛州原本是個大節日。中秋應是慶祝豐收的季節,拜祭土地神,仲秋之月養衰老,行糜粥飲食。秋暮夕月,迎寒,拜祭月神,祭品有各式時鮮果蔬,家家殺鴨子,各類糕餅。

衛州城裏稍好一些,出了城,甚至大縣府都難見過節的氣氛,何清歎道,“連衛州城都比以往差遠了,有縣誌記載摩肩擦踵的盛況。”兩人一路巡訪,發現原來百姓的生活竟是如此貧苦。祭月的人倒有,可是祭品卻是少得可憐,那還是各村各莊能拿得出最好的。這比何清看到的,比成鏗想象的要嚴重得多。在衛州各地轉悠了近兩個月,回到衛州城,成鏗和何清聯名上書皇帝,痛陳衛州七郡縣民情,請朝廷安民減賦稅少徭役,休養生息。

衛州的百姓被大成忽視了多年,總算盼到官府到來,傾聽他們的訴說,答應為他們請命,也不管能不能實現,感恩戴德,竟稱成鏗衛州王,被成鏗何清力壓了下來。

成鏗另備書給太上皇成瑞,幾個皇兄成績成就成果成立,大舅舅安境,王丞相,劉中書令,韓太傅,未來的丈人卓侍郎等,懇請大家幫忙進言。

 

天泉河上的疊壩在司空司杜濤等的督工下,按部就班的修建。成鏗有空就和洪知府去天泉山峰轉轉,看看進展情況。杜濤在邘都時很會哄著成鏗玩兒,對他奇奇怪怪的想法並不排斥,反而盡力配合還能出點子,甭管什麽歪念頭都能造出個模版來,杜佐司喜歡鼓搗,也真心願意跟著成鏗玩新花樣。造壩則不是玩鬧了,杜佐司無暇和成鏗獵奇,整天泡在工地上,成鏗也盡量不去打擾。

建壩沒成鏗插手的地方,他把精力放在了清理護城河以及建集市上。這越州的護城河還是三百年前有庫國建都時修建的,最近幾十年未曾治理,淤泥惡水,停蓄弗流,春秋之交,蒸為癘疫。治理好護城河的同時,將要拓寬越州城主道,再修建集市廣場,

每年秋收交糧稅之後,官令是休息儲蓄,以備過冬。冬季三月裏首先是修理農具準備來年春耕,然後是餘糧的儲存和菜蔬瓜果的醃製,以及取暖的炭薪,牲畜的草料,等等,都要在入冬前準備齊全。成鏗在自己的領地上由各村長各莊頭陪著挨家逐戶檢查,保證人人不許偷懶,以免凍餓致死的慘事發生。越州官府同樣也在冬初派出吏皂四下傳令,洪知府也是親自下鄉,在路上遇到成鏗,一起走訪了幾個縣。

這三個冬月裏,每旬便有一集市,百姓可以用來物物交換,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越州城近幾年發展很快,人口急增,原來在南城的集市就太小了,百姓開始自發的在城中一些開闊地自由交換。洪知府向成鏗提過幾次,這種自由交換不易管理,越來越多的因不公交易而大打出手。兩人有過幾個方案,都因修壩而推後,現在重新拾起。近來集市上出了幾起命案,洪知府痛下決心整治。

等成鏗一回到越州洪孝儒就請他到府衙,備了幾盤炙肉,一甕好酒,慢慢將完善的計劃講給鏗王聽。越州城中東西南北各建一集市,各有主要交換物品,南市以農具車轅銅鐵石陶器皿為主,東市以糧食為主,西市是騾馬牛羊牲畜,北市菹薪藋葦。

冬季雨多,原集市經車馬人畜踩踏,常常泥濘不堪,成鏗提議借修壩開山采來的石板石塊,鋪墊集市,場地四角修高,漸坡下至集市中央,從四角至中央修有溝渠排水,中央建池,供人洗手及牲畜飲水,池塘又通護城河,水大了就排去河裏。貫通城中的一條主路也鋪為石板路,中間略高,路兩邊都建有排水溝,再連通到護城河。

清淤護城河,減少了春秋兩季的瘴氣和蚊蟲叮咬而引發的疾病。石板路和石板集市也減少了泥濘塵土。一時整個越州城房屋街道幹淨整潔,連人都鮮亮的幾分,似乎人人麵帶微笑,市井中少了喧鬧爭吵,多了禮讓謙恭。洪知府嘖嘖稱奇,大環境一幹淨,人都變了。於是進一步推出各種禮儀,推廣全城實施。

萬沒想到的是過了沒多久,人們的新鮮感一過,到處又髒亂起來,成鏗穿著一身白色新衣在城裏轉了一圈,回來就成了褐色,心中不喜,叫了洪知府過來看髒衣服,洪孝儒羞愧,第二天拿了治理越州城二十條兒來回複鏗王。其中有幾條是每家負責門前的整潔,越州府每天都突擊抽查,有髒亂的地方,戶主則被責罰。如果三次不改,則當眾撻笞羞辱,以示懲處。成鏗讚同,下麵就要開始城內外所有道路的維修,成鏗有自己的規劃,展示給洪知府。其實成鏗並不認為髒亂都是民眾的責任,城內道路都是土路,車來人往,塵土飛揚,再嚴厲懲處也是治表不治本,成鏗便提出把城內土路都改建成石板路。不光是為幹淨,成鏗另有打算,“車同軌”不隻是字麵上寫的,成鏗要真正實施起來。

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道德經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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