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鏗抹去咳出的血,心想自己是死定了,不被極刑菹醢車裂,傷了心肺也難恢複,倒不如再拚一下,或許能將這些將官救出。他示意解明近前,悄聲對他講,從這裏到邘都還有一半天的路程,任何情況都會發生,再次讓他發誓一旦有機會,無論如何都要自己逃出去。
大隊人馬準備啟程回京,成功和張蒙從關上下來,正要登車,看見成功,車上有名副將高喊冤枉,頓時有兩個跟著喊。成功臉色陰沉,跺腳轉身進車。
成功現在有些後怕,這件事想想是自己幼稚,竟然將自己的一切押在張家父子身上。如果張蒙張越真的起了異心,在分嶺圍困他時逆反,張佑已經兵臨邘都,那他成功可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什麽兵權大位,連性命都沒了。
這都是成瑞的錯,不,起因還不就是這個成鏗!成功看了一眼檻車裏的成鏗,略略鬆了口氣,至少他不再是威脅了。可是,成功知道張家的威脅還沒有過去,隻有盡快回到京城才能掌控大局,才能徹底放心,催著放下簾子,叫著趕快啟程。
張蒙卻停住,坐上自己的椅車,被推到囚車前,看了一下成鏗和安家兄弟倆。張蒙看見成鏗已不成人樣,沾滿血土的薄衣已經是棕褐色,頭發散亂粘在額頭,雙目塌陷,嘴唇青紫,臉上兩三處黑塊不知是血還是泥。
張蒙心一軟,唉,兩年前在濮州那個頑劣跳脫狡黠的少年不在了,甚至幾天前那個神采飛揚的青年也不在了。
見成功的蓋輦離去,成鏗轉回頭盯住張蒙的雙眼。張蒙見成功走了,便垂下眼,示意隨從推他也走。
成鏗低聲衝他問,“張家軍對俘虜不聞不問,連傷都不管嗎?”
張蒙看了他腿一下,確實傷得深,還在滲血。猶豫了一下,傳令叫盧方士過來。
檻車中擠喳喳的,大家都不能站直,盧方士問張蒙可不可以把成鏗放下車來,他隻要小半個時辰,縫上傷口,敷上創藥即可。
張蒙點頭,示意兩親兵把成鏗從車裏架出來。
誰知腳一落地,成鏗呼地一個轉身,借勢抽出親兵的佩劍,順力身形一扭,早轉到張蒙身前,一邁腿,騎在張蒙身上,劍交左手反握,橫在他咽喉,右手從後麵勾住張蒙脖子。
事出突然,成鏗動作又快,四周護衛慢了半拍,七八柄劍搭在成鏗身上,有的刺入,有指住他要害,不過無人敢再近一步。
張蒙從驚訝中緩過來,垂眼看見橫在自己脖子上的劍,抬眼看見隻有相距一寸遠成鏗的雙眼,“希夷,放手!想兩敗俱傷嗎?”
成鏗緊了緊右臂,劍鋒嵌入張蒙皮肉,開始有血珠滴下。“是又怎樣,咱倆一起走,黃泉路上不寂寞,正如你說過,今天我不是為殺你而殺你。”
有幾個護衛看形勢不妙,撤劍退後一步。因為成鏗一隻膝蓋正頂在張蒙胯中,張蒙痛得冒汗,吸口氣,“希夷,不必如此,你我都清楚,你不是目標,萬事均可商議。”
成鏗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無暇問及誰是目標,直奔主題,“放了他們。”
張蒙一愣,“你是為他們?”
“打開檻車!”成鏗右手又緊了緊。
“啊!”張蒙疼得低喊出來,仍然堅持不能全退讓,“安,安家兄,兄弟不行。”
成鏗覺得自己一點點在失去知覺,“快。”
張蒙能感覺到血從脖子流下,同時也蛋痛的厲害,隻好下令,“開門,快開門。”
解明大睜著眼睛看著這變故,直到囚門開了,才明白成鏗一直囑咐他逃命的話,馬上推副官下車,一麵大喊,“快走快跑!”也有死認定不走的,安穩安逸就坐車裏沒動,一時四散跑了一半。
成鏗聽得解明一直叫著的聲音遠了,知道他是給自己報信,心喜他還不是很軸。頭一暈一走神,張蒙一把推開他,護衛親兵早將成鏗按在地上。奪了劍,推他跪在張蒙麵前。
張蒙定下神來,看安家兄弟還在車裏,成鏗跪在地上,氣消了大半。心想成鏗到底是個孩子,鬧這麽一出,命差點丟了,為什麽?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還在淌血的口子,一時拿不定主意究竟如何處置成鏗。這一驚一嚇,下麵兩胯間還在痛,再加上一路的不順暢,張蒙一時煩躁,就想出出這悶氣。
他示意親兵去折枝趁手的樹枝或荊條,親兵一低頭,把掛著的馬鞭遞過來,張蒙站起來,走到成鏗麵前。雖然跪著,成鏗臉上卻是勝利者的姿態,雙唇倔強的緊閉,雙眼輕蔑嘲諷的笑意。張蒙想他的介入造成太上皇成瑞的遠遁,對整個行動造成巨大甚至致命影響,他張蒙的大業要錯後幾年,多少是個缺憾。
不過殺了他太便宜了,成鏗魯莽地來這一下就是為速死嗎?我張蒙偏要你活著,在我手裏討饒地活著。想到此,張蒙彎腰在成鏗耳邊說了一句,微笑著朝成鏗抽了下去。
第一鞭冷不防抽下來,成鏗痛呼一聲,倒在地上,這一鞭抽出了他壓在心中的屈辱,憤懣,不甘和無奈。尋思反正在這世上也活不久了。我成鏗在眾人眼裏就是個無足輕重的出氣包兒,一隻隨時隨地可以用來拋出去的棋子。那麽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成鏗當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是個不堪被利用的棋子,是個為國捐軀的英雄,是那顆燃燒到最後最亮的星。你張蒙賭我會討饒,我今天讓你看看什麽是真正的不屈漢子。
他咬著牙,撐起身子,抬起頭,直瞪著張蒙一聲不吭。張蒙示意親兵褪下他衣服執行鞭撻。
安穩從這突發狀況的震驚中清醒過來,看出張蒙要幹什麽,大聲呼喊,“張蒙,不可以!”當年滅東夷十四國時,張蒙曾和安穩一起隨成功出征過。張蒙看了他一眼,“安將軍,此一時彼一時,你如今是叛逆階下囚,還以為是中郎將指揮下令嗎?”
安穩搖著頭,“你才是大逆不道,他是皇嫡親王,刑不上大夫,你這是有悖尊卑,以下犯上。”張蒙嘴角露出陰冷的笑容,安逸知道不能再說下去,一把握住安穩的嘴。
張蒙這才回頭,見兩名護衛上來,扒開成鏗上衣,露出後背。幾十鞭後,成鏗脊背開始見血,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咳嗽,撐不住倒下,舉手示意親兵停止。
張蒙以為他會開口求饒,沒想到他隻是要站起來。幾次倒下,幾次都頑強的再站起來。兩百多鞭後,成鏗被打得倒地半天爬不起來,卻仍是一聲不吭。
安穩見成鏗被抽打得倒地,又開始大聲叫張蒙住手莫作戕害皇室之事,這時連安逸也跟著喊張蒙你太囂張。
張蒙皺眉,下令拉了兩人下來,和成鏗一起挨鞭刑。安穩豈肯在張蒙麵前俯首,又想保護弟弟安逸,爭鬥半天,終將被製服,被幾人揪著頭發按在地上。安逸也不肯輕易服軟,大吼大叫,幾名士兵按他不住,被一橫棍打在膝上,才倒在地上,接著兄弟倆一起被荊條抽打。
張越被鞭聲和安穩安逸的爭鬧聲吸引過來,一看是這番情形。張越恨成鏗殺了黃莫先,嫌那值刑的兩名士兵不賣力,推開他們,一腳將成鏗踢翻,持了自己的馬鞭,上去沒頭沒臉,一通猛抽。看他爬著躲,就在右腿左肩傷口處狠狠地踩踹,直到成鏗再也不動了。
張蒙趕快叫人攔住張越。不管日後安他什麽罪名,成鏗到底是皇子親王,生死不由他們張家兄弟,他還不敢逾越這道線。
張蒙斜眼看著四周的兵將,大多數臉上都不以為然,心下有些懊惱。沒想到成鏗如此倔強,不管你是交戰的哪一方,這種寧死不曲的風骨很得軍心。原本要折磨他討饒屈服,不想反倒成就他成了英雄。看來這挾王謀逆的罪名一定要給他做實。等到了京城,再沒用他之處後,想法要了他的命,免留後患。當即吩咐將成鏗,安穩,安逸押回囚車,大隊人馬立即啟程入京。
雪,靜靜的飄了下來。
信者吾信之
道德經四十九
八卦猜一下,你一定是寵女兒狂魔,打壓兒子的嚴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