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從東大醫院出來,梅梅直接打車到成田機場,六個小時之後降落北京。梅梅除了隨身的挎包,沒有行李,第一個從候機樓出來,李蕾已經等在外麵。
“怎麽樣了?”
“還是處在醫導休克狀態,醫生說這樣有助康複,反正我傻等在那裏沒用。下星期還有兩個修複手術,醫生會通知我結果,到時我再飛回去。”
“哦,那就好。”李蕾頓了頓,“你現在回哪兒?”
“四合院吧。小櫻說她害怕,不敢一個人進廚房,所以家裏這幾天一直沒人,我得去看看。”
“我陪著你。”
“蕾姐,謝謝你。”
“你還跟我客氣!應該的,需要什麽就言語。”
“好,我不客氣。要不是你們這些朋友支持著,真不知道我成會怎麽樣。”
“梅梅,堅持下去。小明那兒一直在追查。”
“他跟我說了,不過沒什麽進展。”
“我這裏也沒有新消息。”
“明白,破案需要時間。蕾姐,飛機上我一直在想,我們,我們的,本來婚禮是訂在下星期,”
“取消。我等你。”
“別,蕾姐,絕對不行。”
“別和我爭。我們等到最後一刻。誰知道呢,也許小葛,梅梅,書瑜一定會回來的。”
四合院裏黑漆漆靜悄悄,梅梅李蕾進來,院子裏的感應燈亮了,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車庫裏書瑜被撞得稀爛的賓利。
梅梅再也撐不住,跌坐在地。李蕾挨著她坐下,緊緊摟住她肩膀。
“他在哪兒?他真的能回來嗎?”
“你回來啦,龜姐!”殷彩虹的聲音先進了大門。
“梅姐,蕾姐。”蕭宏扶著老婆,“慢點兒!看著腳底下!”
“鱉妹,不是說好明天去看你嗎?月子裏別出門兒。小蕭你也不攔著。”
“我哪兒攔得住?你看,打電話不行嗎?讓梅姐為你擔心。”
彩虹早抱著梅梅泣不成聲了,“我怎麽放心龜姐一個人待在這院子裏?”
“鱉妹,我沒事兒,別哭別哭,啊。”
“大冷天兒,別都在這風口站著,梅,彩虹,進屋。我去燒壺茶,”
“蕾姐,你別去,”
“怕什麽?你聽小櫻瞎說,哪有什麽鬼!”
“老婆放心吧,我陪著蕾姐。”
“彩虹你趕快進屋,梅梅也累了好幾天,都坐下歇著,我和蕭宏伺候你們。”
四個人默默地喝著茶,氣氛壓抑。
彩虹哭得眼睛都腫了,喝了一口,說頭疼,梅梅緊張了好幾天,有幾個朋友在身邊陪著,放鬆些,也覺疲乏,拉著彩虹的手,姐兒倆偎著,躺靠在沙發上。
“你說他丫到底,我他媽就不信,你們說,他不會,不會,”蕭宏終於忍不住,可又不知說什麽好,急得眼睛都紅了,將茶盞重重放在茶幾上。
剛剛躺下的彩虹又抽噎起來,“你別說不吉利的話。”
李蕾說,“應該不會。這幾天我一直在想,理智地分析,綁架書瑜,肯定另有所圖,否則在賽車場就,呃,可惜場內沒有監控係統。”
李蕾見三個人都瞪著眼睛聽,繼續說,“從賽場出來隻有一條路,到頭的丁字路口是永泰莊西路,左拐右拐不到五十米,南北兩個路口就有了監控。小明調出當天的錄像,反複查看,並對所有過往車輛車牌都記錄下來,一輛一輛挨個調查。到今天為止,已經查了過半,未發現異常。”
“盡快呀。時間越長,希望越小。人手不夠用我的探子。”
“行,需要時我聯係你。另外我們還追蹤了書瑜手機信號,是在三元橋中斷的。”
“從賽車場到三元橋?要麽進城,要麽去機場。”
“飛走的可能性不大吧,怎麽過安檢?”
“我也覺得去機場的可能不大。小明說第一個可能是綁匪怕暴露行蹤而銷毀了手機,第二個可能那裏是綁匪的藏身之地。”
“三元橋一帶人太多了,居民區商業區混雜一起,怎麽查?長途車站也在那兒,是不是?”
“天哪,出了北京就更沒處找了。”
“別那麽悲觀。”
“所以說是無從下手了?”
“目前現有的就是監控錄像。”
“不是什麽都沒查到嚒。再耽擱,該撕票了。”
“呸呸呸,不吉利。”
“哎?等等等等,為什麽一開始就下結論是綁架呢?如果是綁架,為什麽這麽多天還沒人來提條件?”
“那你什麽推論?”
“我哪有什麽理論?總覺得時間都花在看監控上,萬一,萬一,唉,我也不知道。”
“我看有一點是肯定的,跟那個拍賣洗錢案有關。老秦不管嗎?”
“沒有確鑿的證據。”
“還要什麽證據?你和老秦都在分局幹過,你去找他幫忙啊。”
“老婆,秦亞利那個人比較官僚,”
“你不去,我去,衝我爸的麵子,他不會朝我打官腔。”
“先別,老婆,你就是急性子。”
“鱉妹,我明天去見小明,聽聽他的意見。今天太晚了,你們回去吧。大壯呢?”
“我媽帶著呢。”
“龜姐,你還住我家來吧,你真不能一個人住這兒。”
“今兒有蕾姐陪我,你放心吧。”
“梅姐,請坐。”
“謝謝糜處長。有什麽新進展?”
“有,不過,嗯,不一定是好消息。”
“快告訴我,是書瑜嗎?”
“梅姐,別著急。從賽車場現場的情況,我們懷疑是和洗錢案有關,我們也和美國英國那邊合作。昨天,從昨天起,中斷了聯係。”
“中斷聯係?什麽意思?”
“英國那個AML的警員,你知道是他安排黎文墨到日本搶救的,對吧?昨天他說已調離AML,什麽人接手這個案子他不知道。美國紐約的括睿,執行任務時受傷,芝加哥的白夏提也聯係不上。有關人員同時在昨天出事,巧合嗎?我覺得這些都有可能有關聯。”
“有關聯又怎麽樣呢?”
“說明對手很強大。”
“你說的都是英美的事情,你在暗示什麽?我們這裏呢?國內呢?”
“這正是我想跟你講的,我們這邊沒有任何可追尋的線索。”
“那麽,有書瑜的消息嗎?”
“沒有。對不起。或許,等黎文墨醒來能告訴我們?”
二
大壯又開始啼哭,殷彩虹抬頭看了看熟睡的蕭宏,輕輕掀被子起來。
嬰兒房裏,蕭媽媽抱著大壯搖著。
“怎麽你起來了?蕭宏呢?”
“這些天都是他起夜,讓他睡吧。媽,我來抱。”
“你去熱奶,我看梅梅在客廳坐著呢。你陪她說會兒話。”
“嗯,我勸勸她。”
彩虹熱了奶,把奶瓶遞給婆婆,回到客廳。
“龜姐,還沒睡?”
“睡不著。把大壯抱出來,我幫你。讓蕭阿姨休息吧。白天帶孩子,晚上還熬夜,時間長了,老人受不了。”
“她是不放心我。”
彩虹嘴上說著,起身把大壯抱了出來。
“難怪蕭阿姨不放心,你怎麽這麽抱著?”
“讓你一說我更緊張了。平常都是我婆婆帶,晚上是蕭宏。我哪有機會鍛煉?”
梅梅接過奶瓶,“你得托著屁股吧?他都滑下去了。”
“托著腦袋才重要,我要有三隻手就好了。”
“我這有兩隻手呢,你說我該怎麽辦?”
“你,呃,放脖子下麵,哎喲。”
彩虹手沒抱穩,大壯的頭向後一仰,梅梅嚇得鬆了奶瓶,兩手去扶。奶瓶砰的一聲掉在地上,還好是塑膠的。
兩人正手忙腳亂,蕭宏睡眼惺忪走進來,“我說怎麽還在哭,餓著我兒子了吧?”
蕭宏一隻胳膊熟練地接過大壯,奶瓶塞進嘴裏,大壯馬上不哭了,貪婪地吮吸起來。
彩虹和梅梅都鬆了口氣,“媽喊你起來的?”
“沒有。我的生物鍾喊我起來的。”蕭宏探過頭親了彩虹一下,“謝謝老婆,讓我多睡了半個小時。”
梅梅擦了擦鼻尖上的汗,“帶孩子真不容易,小蕭,你倒是很熟練哪。”
蕭宏看了一眼彩虹,“我手輕。”
“我也不重啊,我來。”
“他吃著呢,你折騰什麽?”
“那不正好倒手?給我,你去睡吧。”
“也行,你這樣彎一下,放鬆,緊張什麽?”
“你說的輕巧,你胳膊長,手也大。”
“你這不像樣子,你先靠舒服,肩膀放鬆,”
“是你緊張,放手啊。”
“我放手奶瓶子就掉了。”
“掉不了,我捧著呢。”
“這樣捧不行,”
“蕭宏!你少囉嗦幾句!”
“我,我在幫你,”
“你哪裏幫我?”
“老婆,”
“你一直在嘮叨,我是媽,我還不知道怎麽喂兒子,嘮嘮叨叨,這也不行那也不是,一直在攻擊我。”
“鱉妹,小蕭沒有。”
“就是,我沒有。”
“你就是,就是你,攻擊我。”
“我公雞你?你還母雞我呢。”
“你,什麽?去,說誰是母雞!”
“好啦,你們倆。看,大壯吃飽了。”
梅梅上前輕輕胡擼著大壯軟軟的頭發,孩子微微皺著眉,瞪著眼睛看著三個大人。
“老婆,別親個沒夠啦。這樣抱著,輕輕拍,打出個奶嗝兒。寶貝兒子就可以睡覺去嘍。”
彩虹看著蕭宏抱著大壯進了臥室,長長出了口氣,“我是真不會帶孩子。哎呀,你笑什麽?也笑話我笨,是不是?”
“你哪兒笨?我是為你高興,小蕭這麽體貼。”
“嗯,出乎我的預料。”
“你們真,幸福。”
“龜姐。”
梅梅搖了搖頭。
彩虹摟著梅梅肩頭,“龜姐,別放棄。”
“我不放棄。”
彩虹剛剛眯瞪著,又到了喂奶時間,她呻吟了一聲,“別動,老婆,我來!”
“唔,你來什麽?你有奶嗎?”
“喝完了?謔,這才是我兒子,能吃能睡。那,辛苦老婆啦。”
兩人來到客廳,看見梅梅背的包兒,正在穿鞋,“哦,你們起來啦。”
“梅姐,怎麽早去哪兒?”
“醫生來電話了。黎文墨醒了。”
“啊?那太好了。”
“我去機場等下一趟飛東京的機票。”
“我送你。”
“不用,我叫了車。走啦,我到了再聯係。”
看著梅梅急急出了門,彩虹卻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葛書瑜在做夢,很多夢,賽車,槍擊,大火。夢裏很多人,有母親,梅梅,蕭宏,鍾北燕,甚至劉建平,麵孔都是模模糊糊的,最後出現的一張臉卻是清清楚楚。
書瑜眨了眨眼。
“醒啦?”
書瑜又眨了眨眼,認出來了,那個大漢,李建民!
書瑜驚出一身冷汗,想喊卻喊不出聲,想躲卻動不了。
“噓噓,別怕。”李建民的手按在書瑜額頭。
書瑜喉嚨裏發出一聲悶哼。
一個女性聲音響起,“What’s going on here? I thought he is having a heart attack!Sir, I think you should leave。”
又一張臉出現在眼前,一個黑女人的臉,她探頭看著書瑜,微笑著,露出雪白的牙齒,“Calm down,honey,it’s alright。”
黑女人說著舉起手裏的針管看了看,低下頭,針頭紮進書瑜手背上貼著的輸液管。
書瑜掙紮著,救命啊!救命!兩秒鍾不到,失去了意識。
三
“美國?”依然是李蕾來接機,還陪著去見糜小明,“然後呢?”
“不知道。”
“小葛到底安全不?”
“不知道。”
“我不明白,黎文墨跟你說了什麽?”
“就美國倆字。”
“你沒再繼續審她?”
梅梅看了看小明,“沒有。”
小明搓了搓臉,“梅姐,書瑜是同事,是朋友,我會盡全力,可是如果他人在國外,我就無能為力了。”
“你這怎麽說話呢?”
“蕾姐,糜處長有他的難處。”
“你們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沒有說放棄在國內的搜尋。我們不能肯定黎文墨說了美國,就暗示書瑜在美國,我猜測最大的可能和美國有關。”
小明轉向李蕾,“你查到的這個李建民,我去特警部隊調了他的檔案。”
“別這副諱深莫測的樣子,賣什麽關子,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蕾姐還生我的氣哪?聽我講啊。”
“聽著呢。”
“說李建民之前,先說說他爸,也是特警部隊的,叫李擁軍,執行任務時出了事故,犧牲了。”
“這麽根正苗紅的,怎麽和呂家良混在一起?缺錢花?”
“李擁軍犧牲時是中隊長,帶著一支小分隊執行任務,你猜隊員裏有誰?”
“誰?”
“葛林。”
“葛林是誰?”
“等等,我猜,會不會和書瑜有關?”
“葛林,陝西鄠縣甘河鎮馬坊村人,十七歲應征入伍,家屬,黎文墨,離異。”
“真是書瑜他爸!”
“然後呢?葛林現在在哪兒?”
“別急。葛林三十二歲退役,就是李擁軍犧牲後的兩個月退役。他曾經是中尉軍銜,退役時卻隻是下士。”
“所以他的退役和李擁軍有關?”
“看來李擁軍的死是葛林造成的,所以他被降級,被迫退役。”
“現在李建民是來為他父親報仇?”
“你在暗示書瑜是被他綁架了?怎麽不找葛林?反拿書瑜出氣?”
“那書瑜是不是就危險了呢?”
“梅姐,你先別著急。我還有些疑點。李建民不是沒有機會,他完全可以在殺死呂家良之後,對黎文墨和書瑜下手。”
“但他並沒有。”
“所以我推斷如果是他綁架,書瑜暫時沒有危險。”
“但願如你所說。”
“李建民是為錢,他為什麽不來要綁金呢?”
“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
“如果不為父報仇,不為錢,那為什麽?”
“所以關鍵是找到李建民這個人。”
“那麽葛林人呢?他退役以後去了哪兒?”
“我隻查到他去了內蒙,然後就沒了音信。”
“嗯,我和蕾姐的信息一致。葛林消失了。”
“這事起因於他,難道他不肯出麵救兒子嗎?”
“說來說去,你拉偏我了。那美國是怎麽回事?”
“對呀。黎文墨說美國什麽意思呢?”
“小明居然不管?我揍他丫的!”蕭宏一聽就跳起來。
“小蕭你別急,先讓蕾姐把話說完。”
“我們分析,黎文墨有可能也不了解情況,或許她覺得應該從美國開始查起。另外,這似乎和洗錢案沒什麽關係了,秦處長撤了,小明說沒有證據,他也無法派人去美國。”
“糜處長能做的就是在國內繼續尋找李建民,從監控中找線索。”
“就這樣了?”
“我去美國。”
“真去美國?”
“不能放過任何線索。小明說洗錢案中的三名警員同時出事絕不是偶然。”
“難道不能要求美國合作嗎?”
“證據,我們需要證據。再讓我這樣等下去,不做點什麽,我會急瘋了。”
“可是,危險哪。”
“我陪著梅姐去,我們家賀楠也去。我倆都受過訓練,可以保護梅姐。”
“小明說書瑜是中國公民,我們到了美國以後,先尋求領使館的幫助。”
“我呢?我能做什麽?”
“你盯著小明,有什麽消息,微信聯係。”
四
葛書瑜目不轉睛看著李建民,他渾身無力,頭發暈,掙紮也沒用,不如省點力氣。
而且嗓子發幹,喊也喊不出多大的聲兒,“你,”聲音嘶啞,”吭吭,我,”
李建民倒是和顏悅色的,“喝口水吧。”
李建民拿起床角的遙控器,將書瑜的上身抬起,捏著個小小的紙杯子,湊在書瑜嘴邊。
“你想要幹嗎?”
“你還記得車禍嗎?”
書瑜記得。
“你右腿骨折,還有輕微的燒傷。”
書瑜馬上去看自己的腿。
“別擔心,不是大傷,燒的也是屁股上一片。”
“我,我還能,還能那個嗎?”
“當然。現在打著石膏,拆了以後就能走路了。”
書瑜記起他踢在肚子上的那一腳,不禁抖了一下,“你到底想幹嘛?要錢?我有錢,你放了我吧。”
芝加哥奧哈爾機場,梅梅,李蕾,賀楠推著行李出來,叫了出租車,直奔麗思卡爾頓酒店。
進了房間,梅梅聯上網,打開微信,先看小明發來的短信,“明天九點,芝加哥聯邦調查局,阿林頓警官,地址電話如下。”
梅梅鬆口氣,“小明效率挺高。蕾姐,小賀,要不咱們先去吃晚飯,早點睡,明兒要早起呢。”
三個人出了酒店,過了兩條街,來到一家餐館門前,“這是家海鮮館子,蕾姐,我記得你喜歡海鮮,要不試試這兒?”
李蕾喜歡海鮮,侍者推薦了比目魚,賀楠年輕,早就餓了,要了牛排。梅梅沒什麽胃口,隻點個湯。讓侍者開了瓶白葡萄酒,先上一盤開胃奶酪。
“謝謝你們。”梅梅舉起杯子,“不僅推遲婚禮,還陪我來美國。”
“為朋友。”賀楠喝了一口。
“為書瑜。”李蕾碰了碰梅梅的酒杯。
“梅姐,你好像對這裏很熟悉。以前來過?”
“嗯,來過一次,旅遊吧,說不上很熟悉,這是市中心,熱鬧的地方,來芝加哥必須要到這裏看看。咱們的酒店房間能看到湖景,白天一定很漂亮。”
“怎麽就喝湯?吃點東西吧。這樣撐不了多久。”
李蕾風卷殘雲一般吃完了魚,盤子刮得幹幹淨淨,然後一推盤子,雙手抱在胸前,皺著眉頭看梅梅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哪能都像你,不是吃,應該叫吞,好在那魚沒刺兒。”
“人是鐵,飯是鋼。特別是出門在外執行任務,隻要有機會,有飯,趕快吃飽,有床,趕快入睡,因為下頓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吃上,”
“你們在部隊裏是這樣訓練,我們在大城市裏,轉個彎兒就能找到餐館,還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
賀楠悶聲不響吃完了飯,現在擦擦嘴,“蕾蕾有強迫症,時刻準備天塌下來。”
“去,什麽強迫症。”李蕾拍了一下賀楠。回頭擔心地看著梅梅,“別給自己太大壓力,看來這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的事情。我們倆雖然在這兒,可語言不通,幫不上你。”
梅梅舉起酒杯,“我有這個,回去才好睡覺。”
阿林頓是個又瘦又小的年輕警官,穿著深色西裝,頭發抹得油亮。將梅梅等人帶進一間小小的會議室,關上百葉窗。
阿林頓看上去很緊張,兩隻手微微有些顫抖,胳膊肘架在桌子上,十指不停敲著,幫他講話,說了幾句,發現隻有梅梅聽的懂,注意力集中在一個人身上,慢慢的平靜下來。
梅梅翻譯著他的話,“他說我們要找的白夏提不在,去休假了。”
“可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白家夥不能接個電話什麽的?”
“他說聯係不上。”
“放屁!哪兒有關機的做法,違規。讓他說實話。”
不知道梅梅是不是把放屁直接翻譯了過去,阿林頓雙手揮動著,語速快了起來。
“他說每個人都有權力有自己的私生活,休假時不希望被打擾。”
“他在撒謊,英文怎麽說?”
“蕾蕾,咱不是來打架的,目的是找老白,慢慢套。”
“我和梅梅一個紅臉一個白臉,老實給我交代!”
五
阿林頓雖然年輕,卻沒被李蕾的紅臉白臉套出什麽。留下了梅梅的電話和郵箱地址,請他們三人出了聯邦大樓。
“現在我們怎麽辦?”
“北京現在幾點?要向小明匯報一下。”
“有必要嗎?小明跟他們一樣,完全是在糊弄我們。”
“看來老白不是簡單的休假失聯,聯調局的人也沒跟小明說實話。”
“你不用向著小明說話,站在這裏的應該是他,而不是梅姐。”
“我不是為小明開脫,他不主管這個案子,有心無力。而且沒有上級批準,他不能擅自出差。他有官職,跟咱們不一樣。”
微信視頻裏的小明沉吟良久,“你們的懷疑是正確的,白夏提肯定出事了,犯罪,受傷,甚至死亡,聯調局在沒有結論之前無法向我們透露。那麽你們原地等待呢還是去紐約?”
“換作你呢?”
“拿錢放人。”書瑜見李建民微微揚起眉毛,趕快追加一句,“提條件吧。”
“你有多少錢?”
書瑜把瑞士銀行裏的錢報了出來。
“謔,你哪兒來這麽多錢?”
“綁金。你管哪兒來的!放我走?”
李建民朝床前湊近一步,書瑜下意識抬手去擋,“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別大聲叫喊。”李建民壓低聲音,“你想太多了。你車禍骨折燒傷外加昏厥,我救了你。”
書瑜驚訝地看著他,“你救我?”
李建民避開書瑜的盯視,“你這是在醫院裏。”
“嗤,當我沒見過醫院?”
“這是美國醫院。”
書瑜環顧四周,不大的房間裏,自己躺著的這張床占去了一半,床兩側都有護欄,右側牆上掛著各式儀器,大大小小瓶瓶罐罐,洗手液,醫用手套,左邊頭上儀器綠色的屏幕上是自己的心跳,105,102/68 應該是血壓。除了這幾個數字,剩下的書瑜都不認識。更加證明這兒不是中國的是床腳上方牆上吊著的電視,似乎是新聞頻道,放在靜音,可裏麵的人,噢,書瑜瞥見屏幕下角兒的CNN。
“美國?我怎麽到了美國?”
“我待會兒給你解釋。現在呢,先出院,我希望你能配合。”
“配合?”
“對,一會兒護士推你出門,我開車在樓下接你。”
“老老實實被你帶走?”
“像所有正常人一樣。”
“出了門就成了你的肉票,連個泡都不冒一下?”
“怎麽認定我綁架了你?”
“那這叫什麽?違背我的意願就是綁架。”
“沒人綁架你。不是一句話能解釋清楚的。”
“不解釋誰也別想離開這裏。給你五秒鍾。”
“否則呢?”
“我就喊救命。”
“誰聽得懂?”
“想試試?”
李建民繃緊了嘴,想了兩秒,掏出手機點了點,伸在書瑜麵前。
書瑜認出是母親黎文墨,躺在和自己身下差不多的床上,閉著眼,身上插著幾根管子。
“什麽意思?”
李建民搖搖頭,手指一劃,另一張照片出現。
書瑜叫道,“你大爺的!”揮拳朝李建民臉上招呼。
掛在胳膊上手上的管子擋住了書瑜的攻擊,他開始拔。
“Wow,Wow,Wow!That’s my job!”
那個曾經麻翻書瑜的黑女人正好推門進來,看見這情形,伸手去攔,“I know you can’t wait to go home。Let me take these off and patch you up. Then you are ready to go。”
“救命,他綁架我。”
“What honey?”
“Help!”
“Oh no,you had enough。No more sedation。The doctor gives you pills to manage pain。”
書瑜搜腸刮肚,尋找自己肚子裏有限的英文,“Police。”
“Are you in pain now?From 1 to 10,where are you?”
無法和護士交流,書瑜絕望地看了一眼李建民,他正舉著手機,晃給書瑜看。
“你敢!”
“你別鬧事兒。”
護士摘了血壓計,氧氣夾,拔出手背上的插頭,貼上棉球。
“You can change clothes now。Do you need help ?”
“I can。”
“Okay。I’ll come back with wheelchair in ten minutes。”她伸手拍了拍書瑜的臉頰,“You’ve got a nice brother。”
“好啦,你冷靜一下,換上衣服。”
“你敢動她們一根汗毛,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換衣服。”
書瑜這才注意到身上除了一件醫院的布袍,他什麽都沒穿。
李建民帶來的是一條寬大的運動短褲,一件套頭絨衣。
“你出去。”
“我就幫你套上那條褲腿,你自己夠不著。”
“出去!”
“我背過去。”
書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穿上褲子,出了一頭的汗,還蹭得屁股疼,看李建民站著一動不動,抓起短褲砸在他背上。
李建民的車是一輛破舊的皮卡,隻有一排座位,書瑜打著石膏的腿橫豎都放不進去,“你坐後麵車鬥吧,反正不遠,一會兒就到。”
“拉豬啊你?”
“拉過羊和狗,別那麽矯情。這是睡袋,要是冷就蓋上。”
“我不坐。”
“那你想怎麽著?走?”
李建民先把書瑜抱上後擋板,自己再跳上來,連拖帶拽,讓書瑜在兩捆稻草之間躺好,睡袋放在邊上,“就幾條街,很快就到。”
天是藍的,雲是低的,剛剛發芽的嫩黃樹枝從頭上呼呼掠過,書瑜感覺到冷,抓過睡袋,還沒蓋好,車子一顛,減了速,慢慢的,房頂代替了藍天,書瑜坐起來,看著徐徐落下的車庫門,有些後悔沒在醫院試圖逃跑。
六
書瑜的眼睛適應了昏暗的燈光,“這個車庫真配這輛皮卡。”
李建民打開後擋板,不再攙扶,舉了個拐,等著書瑜慢慢蹭。
“沒人性,虐待我?”
“真疼?”
“假的。說吧,你怎麽把我弄這兒來的?”
“能不能先進屋裏?”
“車上挺舒服,就當野營吧。”
“那就別抱怨什麽虐待。”
李建民說著,自顧自開門進屋,兩條大狗從門縫擠出來,躥上車,圍住書瑜,使勁聞起來。
“還放狗咬人!說你虐待不冤枉吧。”
“Cooper,Buster,come down here。你怕狗?”
“狗怕我。哈喇子流了我一身。”
“你占了它們的床,不想每天晚上跟它們野營的話就進屋裏去。”
“你丫過來幫幫我啊。”
李建民搖了搖頭,搬了截樹墩當台階,“你怎麽笨手笨腳的,不是還有條腿能用嗎?重心放那邊。”
“我操,說的輕巧,你斷條腿試試。”
“那不是拐杖嗎?”
書瑜伸手,沒抓著,拐杖一歪,金屬和水泥碰撞,驚天動地一聲,倒在地上,兩隻狗狂叫起來,書瑜嚇了一跳,猛縮手,屁股重重撞在車幫上,差點沒暈過去。
李建民看出不是裝的,趕快掏出個塑料瓶子,磕出一粒淡黃色藥片,“先吃了這個。要不我抱你進去,大少爺?”
“我操我操,”書瑜吸了兩口氣,“我他媽倒了八輩子黴撞上你了。”
李建民不再說話,插著腰站了一會兒,“Cooper,pick it up。”
黃狗呼哧呼哧過去,把拐杖叼起來,李建民接過來,輕輕架在書瑜腋下,“你先學會怎麽用這個拐杖。”
書瑜歎口氣,試著走了一步,居然挺順手,拐杖比他想象的輕多了,李建民在旁邊扶著,上了兩層台階,“Buster,hold the door。”
花狗一步跳進房門,門把手上拴條繩子,它咬住了,四條腿兒用力朝後退。
“狗真好用,撿東西,開門,攙人,我操,你丫住的是,是,是。”書瑜找不到合適的詞。
車庫裏堆的滿滿當當,除了幾十個摞到房頂的紙箱外,各式各樣的工具,散落在地上,掛在牆上,汽油味兒混著狗臭。而這屋子裏剛好相反,空空蕩蕩,一進門是客廳兼餐廳,隻有一張木桌,兩把折疊椅。左手邊是廚房,除了水池邊上晾著一平底鍋一個盤子外,就是灶台上的水壺。右手邊是兩間臥室,中間夾著浴室。
“你睡這間。”
臥室裏一個床墊。
書瑜朝李建民的屋子裏看了一眼,多張桌子而已。
“我先睡會兒。”
書瑜趴在床墊上,馬上睡著了。
藥勁兒過去了,書瑜醒了,屁股疼腿疼,睜開眼睛,兩條狗蹲在門口,舌頭耷拉老長,兩對兒眼睛左一閃右一閃盯著他看。
“老酷,小巴,還條狗呢?”
書瑜抽了抽鼻子,聞到油味兒,肚子裏咕咕叫了起來。
李建民端著個盤子進來,“吃飯吧。”
“藥。”
“先吃飯。”
“藥。”
“給你。堅持兩三天就好了。”
“今天幾號?”
“十六,嗯,北京已經十七了。”
“操,我五天沒吃飯了。”
“那個藥很厲害,趕快吃兩口飯,吃完再睡。”
“養肥了再殺?”
“哈哈。”
“你這是做的什麽?”
“炒牛肉末兒,加大芸豆,拌麵條。”
“喔,還有別的嗎?”
“沒啦,吃不吃?沒看Cooper 和 Buster 都等不急了。”
“一口吧。”
這一口撐了沒多久。書瑜是餓醒的,但屁股不那麽疼了。
“小巴,你怎麽還在這兒呢?”
花狗走到書瑜床邊,臥了下來。
書瑜伸手摸了摸它的頭,“你就是吃那東西長大的?你怎麽還跟著他?也是被綁架的?”
“醒了?好點兒了?”
“這是夢,惡夢。”
“餓不餓?”
“能不餓嗎?”
“那就吃飯。”
“我不吃狗食。”
“我加了點兒番茄醬。”
書瑜朝盤子裏看了一眼,“還是肉末豆子麵條?”
“我隻會做這一道菜。要不你來煮?”
“我煮飯?我在家是有人給做飯。”
“你在這兒也有人給做飯。”
“點外賣行嗎?”
“不行!”
“噢?”
“別想歪嘍。把這吃完,再說正事兒。”
“說吧,聽著呢。”
“你既然記的車禍,應該明白是有人要害你。”
“不是你?”
“有人要害死你。如果是我,你現在還能活著?跟我耍貧嘴挑食?”
“我得謝你救命之恩?”
“救你命的不是我,救你到美國的是我。這裏安全些,但危機並沒有過去。”
“什麽意思?我怎麽來的美國?這兒是美國哪兒?”
“所以我們盡量不要暴露行蹤,免得招來危險。”
“你就編吧,你拿黎文墨和梅梅要挾我,是不是拿我的照片要挾她們?”
“我是沒辦法的辦法,否則你在醫院大鬧,”
“我不是老老實實跟你來了嗎?放過她們,你不就要錢嗎?我有,我有錢。”
“我是在保護你,等危機過去,你回家慢慢享用你的財富。”
書瑜轉過頭去,他直想大吼,“藥,給我藥。”
七
紐約教會醫院,ICU病房外,一名荷槍實彈的警察攔住梅梅一行人。
梅梅聽了,回頭向李蕾賀楠翻譯,“他說隻允許兩個人進去。”
“那你和老布去吧,我們在外麵等。”
紐約聯調局接到糜小明的要求後,括睿的受傷突然變得不那麽簡單了。梅梅李蕾賀楠到達紐約後,聯調局的一名探員布爾森到肯尼迪機場接機後直接來醫院看望括睿。
“括睿是我的手下,”老布向梅梅解釋,“本來以為這個案子在北京結束了。看來還沒完,也不知道是何方毒梟攻擊的括睿。隻能先把他保護起來,括睿的傷勢不容樂觀,醫生也沒有把握他能不能醒過來,看你們的運氣吧。”
李蕾和賀楠商量著去買咖啡,梅梅已經出來了,搖了搖頭,“槍傷,一發打到了頭部,一發打在背上,就算能活下來,恐怕也難恢複正常。”
“那怎麽辦?”
“醫生說再觀察幾天。”
“然後呢?”
“然後再決定是否要維持生命。”
“所以這裏也沒有線索。”
梅梅搖搖頭。
站在四季酒店房間窗前,梅梅無心欣賞四周籠罩在夕陽之中的高樓和綠蔭覆蓋的中心公園,李蕾輕輕走到她身邊,“梅,這幾天你太累了。夜裏睡的著嗎?”
“時差倒不過來。”
“要是酒不管用,我這兒有安眠藥。”
“今晚大概需要了。蕾姐,你說老布這麽肯幫忙是好事還是壞事?像他說的這麽嚴重,書瑜處境是不是很危險?”
“有聯調局插手,就有希望了。”
梅梅趴在李蕾的肩上,無聲地哭泣起來。
“你不能再吃藥了。起來上個廁所,洗個澡,屁股上要抹藥,否則會感染。”
書瑜餓得沒有了力氣,一動不動。
“幹嘛,你絕食哪?你傻不傻?”
“吃你的狗食?”
“有那麽難吃?”
“是你故意要餓死我吧?”
“你想吃什麽?”
“餃子。”
“沒有。”
“那,披薩餅也行。”
李建民想了想,“好吧,你必須洗幹淨才能出門。”
下午四點鍾,街角這個餐館沒什麽顧客,看書瑜拄著拐行動不便,兩人被帶到吧台。
“這裏有披薩,有漢堡,有三明治。”李建民翻看菜單。
吧台沒人,一會兒一個女服務員從廚房後麵走出來,“Hi,how are you doing today?I am Mandy, are you ready to order or you need more time?”
“想好了嗎?”
“她說茅台?這兒有茅台?”
“Couple of minutes,please。”
“Just call when you’re ready。”
“哪兒來什麽茅台?你不是餓了嗎?漢堡快,披薩要等二十分鍾。”
“好,那就漢堡。”
“What can I get you?”Mandy見李建民招手,手裏拿著單本站在兩人之間。
“Cheeseburger and beer。”
“What about you,handsome?”
“美帝,我點茅台和漢堡。”
“Same,he wants the same,two burgers and two beers。”
Mandy笑咪咪地看了書瑜兩眼,走開了。
“你一點兒英文都不會?”
“我當然會英語,不就是三克油喂你媽吃,怎麽是你,怎麽老是你,”
“什麽?這是英文?”
“老師就是這麽教的,你說哪兒不對?”
“你是說Thank you very much?how are you?how old are you?”
“我不是這麽說的?”書瑜想起給梅梅背過的那段英文雞湯,梅梅,她現在在幹什麽?在掛念著他嗎?
漢堡配著薯條很快就上來了,兩人不說話,悶頭就吃。
肚裏有了半個漢堡,一瓶啤酒,書瑜悄聲問,“廁所在哪兒?我快憋不住了。”
“我陪你去。”
騰空了地方,兩人回來又加了啤酒,吃的速度慢了下來。
“李建民,你幹過特警,怎麽墮落成劫匪?”
“你想象力很豐富啊。”
“你辜負了黨和人民對你的培養。”
“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的都說了啊。”
李建民無奈地歎口氣,瞥了一眼手表,差十分鍾五點,“快到晚飯時候了,一會兒人就多了。你快吃,我外邊走一走。”
他舉著手機,朝書瑜眨了眨眼。
書瑜氣得手直抖,一揚脖,半瓶啤酒喝光,又開始尿急了。轉頭看看廁所,等不到李建民回來幫他,拄了拐,從吧凳上站起來,好在廁所不遠。眼角裏覺得那個女服務員盯著他看,轉頭朝她咧了咧嘴。
幸好隻穿了條肥大的短褲,書瑜沒有被尿憋壞,慢慢洗著手,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怎麽辦?怎麽辦?你傻啊?想辦法啊!”
“Are you okay?”
冷不妨那個Mandy推開一條縫,書瑜嚇了一跳,“男廁所,這是男廁所,你丫他媽怎麽不敲門就進來?”
Mandy笑了起來,“Whatever you say,sounds so sexy!I’ve never met an Asian guy before。”
見女孩笑咪咪地貼上來,書瑜想拒絕,搜腸刮肚找英文,搜到兩句,“怎麽是你?怎麽老是你?”
“What?”Mandy咧開了大嘴,“Don’t you worry。I’m old enough 。”
書瑜馬上意識到說錯了,造成誤會,一急,最順口的一詞蹦出來,“Fuck!”
李建民皺著眉頭回來,往吧台上扔了兩張票子,“走,回去。”
“我還沒吃完呢。”
“不吃了。”李建民夾起書瑜。
“喂,別行凶,要不打包?別浪費。”
“再囉嗦我真動手了。”
“怎麽?在這兒鬧,”書瑜看見李建民的臉色,吞了下麵的話,“出了什麽事兒?”
梅梅醒了,看了下表,清晨三點半,歎了口氣,知道無法再入睡,起來衝了把臉,圍著被子坐了一會兒,梅梅拿起手機,先看看微信,告訴彩虹正在紐約,暫時沒有進展。然後打開郵箱,開始刪除不認識的郵件,有一封是來自mandyO153@hotmail.com。梅梅猶豫了一下,點開了。
李蕾被一陣敲門聲驚醒,急忙開門,“梅,怎麽了?”
梅梅臉色蒼白,把手機遞給李蕾,“是書瑜。”
八
皮卡開進車庫,李建民跳下車,吼了一句,“呆著別動!”
從車庫一角提出兩個大狗籠子,咣當咣當,扔在車上,書瑜急忙向旁邊躲了躲,“出了什麽事兒?”
李建民不理,扛了一大袋狗糧,也扔上車,書瑜朝邊上挪了挪。
三隻紅色的汽油桶兩箱瓶裝水也擠到了書瑜身邊,“你,你這是在搬家?”
李建民瞥了他一眼,進屋,片刻拎著兩隻扁盒子出來,這回沒扔,輕輕放在兩隻狗籠後麵。
似乎搬完了,李建民撣了撣手,插著腰,上下打量著書瑜。
“怎,怎麽了?”書瑜聲音小了好多。
李建民的目光從書瑜身上慢慢轉向地上和牆上的工具,掃了幾下,從牆上摘下一把電鋸。
書瑜停止了呼吸,他要撕票!
會議室的屏幕上顯示著一張照片,布爾森和另外兩名聯調局的警員坐在梅梅,李蕾和賀楠的對麵。照片上是個淡栗色頭發胖嘟嘟的女孩子,二十出頭的樣子,朝鏡頭吐著舌頭,顯然是書瑜拿著手機自拍,隻有半張臉歪著擠進鏡頭。
書瑜通過mandyO153的郵箱發給梅梅這張照片,還有一句話,是拚音,“wo meiyou bei bangjia dao meiguo。ai ni 。”
清晨李蕾和賀楠被梅梅叫醒,三個人讀出書瑜寫的是“我沒有被綁架到美國。愛你。”
“他平安啊。這個最重要。”
“可他是被綁架了。”
“被這個女的?”
“為什麽沒提出贖金呢?”
“要不,你回信問問?”
“我覺得應該讓老布他們處理,這應該立案了。”
“慎重點兒。書瑜顯然在暗示,為什麽不明說呢?會是什麽情況下拍的照片?這麽隱晦的一句。讓人著急。”
“要換在國內,我早就行動了。在這兒,他娘的,真憋屈。”
“要不,先問問小明的意見?”
和小明通過微信後,梅梅把郵件轉發給布爾森,兩個小時後,三個人就這樣坐進了紐約聯調局的會議室裏。
布爾森下令,“Agent Horger,contact Hotmail and get her profile,address,phone number,if she has Facebook, Twitter, Instagram。Perry, run the face recognition and see if you can find a match。”
然後轉向梅梅,“Ms May,”梅梅給李蕾賀楠翻譯著,“他說要我的郵箱賬號,用我的名義聯係那個女孩子,Mandy,我們可以走了。”
“又把咱們踢出去?跟他說,我幹過,不比他們差!我們的人被綁架,不能這樣對待我們。”
“蕾蕾說的對,”賀楠首次沒有和稀泥,“我不讚同他們的做法,隻為破案,亂用暴力,有時候不管人質的安危,告訴他,做任何決定前要先和我們商量。”
布爾森跟平民沒什麽可商量的,甭管你有多厲害。
三個人蔫蔫兒地回到酒店。
賀楠見梅梅麵色憔悴,悄悄跟李蕾說,“蕾蕾,路上看見個中餐館,我去看看有沒有湯什麽的。你哄著梅姐睡一會兒,再這樣下去,要生大病。”
“我氣死了!”
“沒辦法,在人家地盤上,不得不低頭。至少我們知道書瑜還活著,活著就有希望,對吧?你們姐兒倆都睡會兒。我去啦。”
賀楠提著兩桶蛋花湯,一盤韭菜盒子,一盒滑蛋蝦仁,回到酒店,敲了敲門,卻是個大漢開了門。賀楠後退一步,正要揮拳,李蕾在屋裏喊,“沒關係,我們都沒事兒。”
賀楠進屋一看,不一定沒事兒。
梅梅和李蕾都坐在沙發上,另外兩個人站在旁邊。賀楠認出是Horger和Perry。
“怎麽了?是書瑜嗎?”
“不是。不知道。他們,請,我們去一趟。”
“請?請喝茶?”
“有那個意思。”
“我們又沒犯法,不能去。告訴他們,先聯係領事館。”
梅梅看了看李蕾,“呃,領事館,他們不管。”
“怎麽可能?小明呢?”
“聯係不上。”
那個Perry輕輕和梅梅說了幾句。
“他說隻是向我們了解一下情況,而已。”
“不是剛把我們轟出來嗎?不去。”
Horger在電話裏低聲說著,點著頭,掛了電話,告訴梅梅,布爾森一會兒就到。
“Can you tell us what’s this about?”梅梅問他。
“We found Mandy。She is dead,strangled。”
梅梅連嘴上的血色都沒有了。
“梅姐,他說什麽?”
“書瑜殺了人。”
九
“別別別,別這樣!李建民,你沒有辜負黨和人民對你的培養。我說錯了,我收回!我抱歉!要殺,別用那個,勒死我吧,給我個全屍!”
李建民舉著電鋸朝書瑜走了一步,“我想把石膏從中間鋸開,從膝蓋那兒,不然你沒法坐進前麵。”
書瑜懷疑地看著他,“哦,我在後麵挺好。”
“你要是不怕被凍死,就呆在後麵,正好留個全屍。”
書瑜咽了口唾沫,“你不是要肢解我?”
“殺你幹嘛?你值好多錢呢。”
“我看那玩意兒瘮的慌,能用個錘子嗎?”
“你坐好別動就行,嘴也別動。聽清了?”
書瑜點點頭。
李建民很仔細地在石膏上先畫了兩道線,沿著線一點一點慢慢的鋸,書瑜看得出他很緊張,一動不敢動。
漸漸的李建民頭上冒汗,用袖子抹了抹,到最後剩下一點兒還是拿了把錘子輕輕敲開。
“下來,那條腿別吃力。”
“果然是為錢。我現在就給你轉賬,給我留夠回北京的機票錢,從此咱就誰也不認識誰了。”
李建民抬眼仔細看了書瑜兩眼,笑了笑,可書瑜似乎看到眼淚。
“Cooper!Buster!Get in。”李建民吹了一聲口哨,兩條狗搖著尾巴鑽進狗籠,李建民拍了拍它們,扣上門。
啟動皮卡,慢慢倒出車庫,書瑜第一次看到周圍的鄰舍,都是些低矮破舊的小房子,有些顯然是被遺棄的,窗戶上釘著三合板,前園的雜草枯黃。
書瑜扭過頭看了看李建民,“你,”
“什麽?”
“沒什麽。”
書瑜又轉向窗外,左轉右轉幾次,車開上了高速,書瑜看清了是25號路。
布爾森帶來更壞的消息,阿林頓,那個芝加哥分局的小年輕給梅梅發了一封郵件,當然被布爾森截了去,他馬上打了個電話過去。
“Then?What did he tell you?”梅梅有種不祥的預感。
布爾森審視著梅梅這三個人,“The agent you came for,he is dead too,murdered,Chicago Bureau found his body this morning。”
“蕾姐,小賀,對不起,我害了你們。老白也死了,我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李建民一路不停向北開了兩個小時後,駛進個加油站,息了火,從車座後麵掏出來兩頂帽子,那種寬沿兒的牛仔帽,“帶上。”
書瑜聞到一股臭汗味兒,“我又不下車,戴什麽帽子?”
在李建民的瞪視下,書瑜皺著眉扣在頭上,“你要出去?”
“加油。”
“你,你照照鏡子再出去。”
“幹嘛?”李建民伸著脖子在後視鏡裏照了照。
“我一直想告訴你。你臉上的貼膜開了,你在車庫裏鋸我腿的時候,鋸我腿上石膏的時候。”
李建民哼了一聲,按了按腦門和鬢角處卷起的膠膜,戴上帽子壓住,又在鏡子裏查看了一下,開車門出去,進到服務中心,一會兒出來,手裏抱著個紙袋子。
“買了些零食,餓了就吃點兒。我去遛遛狗。”
書瑜點點頭。
默默的,又朝北開了一個多小時,書瑜坐的屁股開始發疼,上了石膏的腿不敢動,下半身有點失去知覺了。拉著門上的把手擰了擰身子,“歇會兒行嗎?”
“憋著,一會兒就到休息站。”
路上黑黢黢,偶爾錯過一兩輛車,這是到了什麽荒郊野外?書瑜並沒有害怕,他開始相信李建民,這個不是李建民的人,不會殺他,反正一時半會兒是不會殺他的。
梅梅看見他的照片會怎麽辦?書瑜告訴了梅梅他在美國,被綁架了。糜小明,蕭宏,李蕾,這些朋友們一定會想辦法來救他,剩下的就是由他來留下蹤跡。
領事館的人不得不出麵了。梅梅三個人又回到聯調局的那間會議室,看著外麵兩個領事館的人和布爾森交談,不時指著他們。
“怎麽辦?會把我們怎樣?”
“我們是清白的,怕什麽?”
“梅姐,你過於擔心了,如果他們認為我們是凶手,早就把我們隔離了。”
梅梅歎口氣,扭頭看外麵那幾個人,Perry走過來,遞給領館的人一個手機,朝會議室努了努嘴。
“那是我的手機。”李蕾認出來。
早前三個人的手機電腦都被布爾森收走了。
“但願是小明的微信。”
賀楠猜的沒錯,正是小明。
“糜處長,大救星啊。”
“小明,你眼睛怎麽了?”
小明捂住青紫的右眼,“噢,沒事兒,小蕭所賜。嘿,你們放心吧,你們都沒有嫌疑了。下麵就是要找到小葛。”
“是啊,我們不信他會殺人。現在他被聯調局通緝,必須為他清名兒。”
小明點點頭,“他現在隻是最大嫌疑,還沒有被通緝。”遲疑了片刻,“還有一件事,”
“還有?還有什麽刺激?!我得少活好幾年哪。”
小明指了指自己的右眼,“我也沒好哪兒去,蕭宏的第一反應就是給了我一拳。”
“有話就說,有屁,”
“蕾蕾!”賀楠止住她,“糜處長,到底是什麽?”
“李建民。因為搶劫被判了三年,正在監獄裏關著呢。”
李蕾呼地站了起來,“那,那個人,假的李建民是誰?他難道?”
小明搖搖頭,“我也搞不清。也有可能是他綁架了小葛。”
三個人麵麵相覷,“天哪,這世界是怎麽了?”
“這是個綁架謀殺大案,紐約芝加哥兩局,北京市局,紐約領事館,中美合作破案,我馬上飛東京探望黎老師。你們留在紐約,安全起見,我建議你們最好搬進領事館。”
李蕾賀楠馬上搖頭,梅梅想了想,“我們目前沒有危險,看情況吧。”
“好吧,注意安全,我得走了,有情況隨時聯係。”
高速公路邊上的休息站裏反倒是有不少車,趕路的人在這裏停一下,上個廁所,活動活動腿腳,有的繼續上路,有的蜷在車裏過夜。
李建民停在靠邊兒的一個車位,“我有點困了,需要眯瞪半個小時。我先扶你去方便方便。給你那屁股上再抹次藥。”
花狗黃狗吃飽喝足,路邊草叢裏排泄完畢,當然少不了在路燈下滋兩泡,然後擠進駕駛座,兩人兩狗抱在一起睡著了。
等書瑜醒來,已經在路上,他揉揉眼睛,坐直了,朝窗外望去。
天已蒙蒙亮,四周眼及的地方,是平坦無際的荒原,一片片白色是尚未融化的積雪。書瑜口鼻貼近窗戶的地方泛起哈氣,看來外麵還真是冷。他扭頭看著李建民,化妝的膠膜脫落的更多了。
“你到底是誰?”
李建民撇了他一眼,“醒啦?把暖氣關小點。”
書瑜把溫度從紅色轉到藍色,“這是哪兒?”
“美國。”
“嗬嗬。那我們去哪兒?一直開到北極去?”
“嗬嗬。”
“擦掉化妝吧,我都替你難受。”
“馬上。”
書瑜的目光回到路上,筆直的,望不見盡頭,太陽升起,照在書瑜臉上,他扭頭眯著眼去看,生活在大城市裏,很少有機會欣賞到這樣的景色,可書瑜無心欣賞,沐浴在陽光下,有些堵的慌,歎口氣,還能看到幾次日出?
漸漸的,一個小鎮出現在地平線,書瑜伸長脖子看,晃了一眼路牌,他們已經不在25號公路,現在是在313上。
李建民在鎮外一個叉路口停住,放兩條狗出來撒歡兒,從車後提了紅汽油桶加油。
書瑜從紙袋裏掏出一包玉米片兒,一根肉腸兒,饑腸轆轆,沒法挑食,好想念豆漿油條,死前總得吃頓餃子吧。
李建民站在車旁,把帽子從搖下的車窗扔進車座上,書瑜目光越過方向盤,從後視鏡裏能看到李建民的下巴,他正對著鏡子撕下麵膜,書瑜停止了咀嚼。
李建民撣了撣臉和衣服,開門坐了進來,書瑜目不轉睛盯著他。
這是一張布滿皺紋的臉,一張飽經風霜,沒有一絲肥肉,堅毅冷峻的臉。
“書瑜。”
這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加上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書瑜突然認出他是誰,不由得渾身顫栗起來。
十
“發生了什麽?”書瑜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白夏提,你在北京見過,是我的單線上司,在約定的時間裏他沒有聯係我,十年來他從沒誤過,按照規程,我必須馬上撤離。”葛林不再擠著嗓子說話,聲音低沉,略有些沙啞。
“你知道我問什麽。”
葛林咳了一下,係上安全帶,啟動皮卡,慢慢回到313號路上。
“我們前麵去接個人,他是個大案的證人,白夏提和我負責保護他。”
“老黎知道嗎?”
“然後我們轉移到另一個隱蔽所,”
“老葛!老黎她知道嗎?”
“書瑜,你的賓利油箱起火燃燒記的嗎?可你隻燒到半個屁股,是你母親擋在你身上,放心,她在日本治療。”
書瑜在車前台狠狠捶了兩拳,心裏堵得難受,忍不住低吼。
葛林猶豫著伸手要拍書瑜肩膀,書瑜揮手去擋,玉米片兒揚了一地。
葛林開著皮卡在一個街區轉了兩圈,確定沒什麽異常,在街邊停下來,掏出手機。
“It’s me。One block away,A1 Plumbing sign on the door。Open the garage when you see me。”
這片新開發的住宅小區比葛林的強多了,不止房子很新,綠色草坪剪的平平整整,有幾輛停在房前的車也都洗的幹幹淨淨。
葛林開進車庫的這棟房子和周圍沒什麽兩樣,一個男人沒等車停穩熄火就關了門。
“Why you are here?Where’s Bachati?”
“Can’t reach him。We got to go。Pack。”
“What do you mean you can’t reach him?What the fuck is this operation you guys running?”
“5 minutes 。”
“Fuck!And what hell is he?”
“4。”
“Fuck!Fuck!”
葛林推著那人進去,一會兒,兩人出來,每人手裏端著個文件箱,摞到後麵。
“Hey。You。” 那人拉開書瑜一側車門,“Move your ass over to the middle。”
書瑜斜眼看著他,這是個中年男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淺棕色頭發,淺棕色眼睛,戴著圓眼鏡,尖鼻子,薄嘴唇,好像人人都欠他八吊錢的尖刻樣子。
我又不欠你丫什麽,書瑜撇了他一眼,沒動。
“Faurot,your ass in the middle。”
Faurot罵罵咧咧從左邊爬進來,上下看了看書瑜,“You look like shit。”
“你丫才狗屎!”
“What he say?”
“Faurot,shut up。”
葛林開著車,回到313,繼續向北。
“手機給我用下。”沉默了很久,書瑜隔著Faurot朝葛林說了一句。
“幹嘛?”
“報個平安。我安全吧?你不是把我們倆拉到荒山裏埋了吧?虎毒還不食子呢。”
“Are you two talking about me?”
“不行,不能暴露行蹤。”
“我不說我在哪兒。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兒。”
“你傻啊?”
“你不傻?怎麽用個能被追蹤的手機?”
“Joe,you sure we are safe now?”
“粥?他也想喝粥?”
“Joe Yabumoto。”Horger指著屏幕上葛林的照片,“The fry cook happened to take a smoke break when these two got out of the restaurant。”
Perry和領事館的人都在會議室,糜小明通過網絡連線,領事館的二秘負責給小明翻譯,布爾森對著桌子上的電話問,“Ming,can you identify this guy?”
“這是個日本姓,不過有可能是假的。我去檔案中心找找,看有沒有任何線索。”
Horger繼續說,“The younger guy meets the description of Ge Shu Yu,Ms May’s husband,who has a broken leg。房東說Yabumoto兩個星期前搬來,現金付的押金和一個月的房租。四鄰都沒有見過他。房子裏沒有電話,沒有網絡,他也沒有工作,沒有醫療記錄,車牌子是偷的,車主上個月報失。”
“Which State?”
“伊利諾,Illinois。”
“Interesting。”
“And this is more interesting。”Horger換上一張地圖,“這片除了餐館是公共場所,附近另一個是市圖書館,幸運的是,圖書館裏有監控,我們把那兩人用餐的這段時間的監控錄像調出來。這個時間段裏人不多,廚子從幾個人中認出那個年長些的。”
Horger又換了一張照片,俯瞰圖書館的一角,一排排書架,和兩排電腦桌椅,“這裏,Yabumoto差五分五點進來,他用了電腦一分鍾,走前沒忘了消除查詢記錄。”
小明問,“你講這麽詳細,想要說明什麽?”
Horger看了一眼布爾森,“Ming, this guy is trained。”
一直在電話另一端沉默的阿林頓咳了一聲,“他是按照我們的規程,通過公共圖書館聯絡,然後清除查詢記錄。”
“他是你們的人?”
阿林頓說,“不排除這種可能。我們正在整理白夏提的檔案,他的通信記錄,他的直線聯係人,Yabumoto在不在其中,下一個safe house在哪裏。”
下了313,皮卡在一條土路上顛簸了大概二十分鍾,在一道鐵柵欄門前停住。
“到了?”
“快了。”
“What’s this place?”
葛林下去開鎖開門,車開進來,又下去關門鎖門。
書瑜朝兩邊望了望,看不見頭的鐵絲圍網,遠處有了起伏的山巒,更遠處白雪覆蓋的山頂,一絲雲沒有,天藍得刺眼。
又開了五分鍾,漸漸有了山坡,大石,灌木,土路變成碎石子路,前麵又有一道門。
這是扇對開的鑄鐵黑門,圍牆則是兩米高的鐵網,進了大門是柏油路,沿路兩側是高聳的柏樹,路的盡頭隱隱的露出兩層白樓。
“Holy shit!What is this place?Don’t tell me this is your safe house!”
“操,這建的像宮殿,仿英國那什麽宮?”
“這是主樓。”
葛林在樓前一拐,駛向後院。
“Don’t get yourself too excited,we stay in the cottage。”
遠遠的,坐落在主樓後麵,隱蔽在樹蔭中的幾棟小房子是莊園工作人員的住房,管家,廚師,園丁,清潔工,等等。
“這家主人夏天時候來這裏度假,常常帶不少朋友,主要是來打獵。管家提前幾個星期來這裏安排,也帶著不少員工。其他時間這裏沒人。”
“So you are the butler?No, let me guess, the gardener?Don’t tell me you’re the chef!”
葛林著名的肉末芸豆拌麵條是今天的晚飯。
十一
“什麽叫丟了?”
李蕾朝著微信裏的小明發火兒,“昨天還吹什麽中美合作破案,怎麽今兒就成這樣了?”
“糜處長,我也不明白。人質冒著生命危險向你們發信息求救,地點也找到了,然後就沒下文了?不管了?”
“誰說不管?正在找線索。梅姐,不好意思,不是我推脫,隔著十萬八千的,我這裏隻是協助,真的沒有第一手資料。紐約說什麽,我全部轉達。”
“我明白。下一步呢?”
“等芝加哥阿林頓的結果。”
“我看小明就是推脫。擺什麽官腔,從今以後,我沒他這個朋友。”
“蕾蕾,推脫的是布爾森。”
“那咱們去催他。”
“不是讓我們在酒店聽消息嗎?”
“我們擔心書瑜,你以為他們跟咱們一樣著急?”
“可是,”
“沒什麽可是,咱們去找他,不讓進,咱就在門口堵他,”
“蕾姐,一哭二罵三上吊的策略這裏行不通,”
“你提醒了我,沒準兒今兒就給他來一下子。”
“蕾蕾!”
“放心,我不是真要哭鬧去,我還真不知道哭是什麽。但我絕不能在酒店這樣窩著。就是去問問,我覺得小明沒跟咱們說實話。”
三個人連大門都沒進去,Perry負責攔住他們,“對不起,頭兒不在。相信我,一旦有消息,一定通告,直接可以,通過糜先生也可以。”
李蕾幾乎使出罵招,賀楠勸住了。
“要不是看在梅梅的麵子上,我早就開打了!”
賀楠扭頭看著坐在台階上的梅梅,“我選擇相信糜處長,既然我們在這裏沒用,不如去英國,不是還有條線索可尋嗎?”
“英國?書瑜肯定在美國,還有這個必要嗎?”
“你看,老白死了,括什麽,”
“括睿。”
“括睿重傷,離死隻是一步之遙,到北京辦案的這三個人,兩個出了事兒。小明說的對,這不是巧合。”
“所以你覺得這第三人要麽有危險,要麽他有嫌疑。”
“總而言之,不能置之不理。”
“難道小明不提出來嗎?布爾森想不到嗎?”
“很明顯,對不對?所以我才覺得小明瞞著什麽。”
Horger手裏拿著一杯咖啡從街角轉過來,另一手抓著手機捂在耳朵上,撞見梅梅幾個坐在大門口,想躲,已被眼尖的李蕾看見,隻好掛了電話,有點不知所措,看著三人氣勢洶洶朝他走來。
書瑜睡不著,肚子裏餓的咕嚕叫不是主要原因,老葛,葛林,那消失了多年的父親,讓他無法入睡。
而更讓他揪心的是母親,剛剛知道在關鍵時刻黎文墨的母愛爆發,為他擋住危險,如果葛林不說,書瑜還在記恨著母親。現在想起葛林給他看的照片裏母親躺在病床上的樣子,看不出傷勢有多嚴重,但書瑜不願意母親遭受任何傷害。
他後悔在北京時,認準了母親是在逼迫利用他,處處和母親對著幹,忽視了黎文墨幾次說要相信她會保護他。如果他能多些信任,多聽聽,或許能避開這場災難。
可是,書瑜不明白,父母親分開了多年,葛林早就從他們的生活中退出,是什麽使他們回到一起,合夥犯罪。特別是母親,讓書瑜最不能接受的是母親竟然卷入販毒洗錢,天知道還有什麽。
在書瑜心底裏,母親是個完美的女神,小時候看多了同學們被家長訓斥,暗中慶幸自己有個寬容的媽媽。長大以後,黎文墨更是放開手認他自由發展,除了偶爾的思念,書瑜更多的是羨慕母親,沒有束縛,灑脫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而父親,看慣了父親背影的書瑜不知道該怎麽看待葛林。他怎麽流落到美國,為什麽化妝成個什麽李建民回中國,書瑜決定不能先入為主地排斥他,給兩個人機會了解彼此。發生在母親身上的事情不能在父親身上再發生。
肚子裏又一陣抗議,書瑜小心翼翼坐起來,腿上的石膏在膝蓋處鋸開,行動方便了許多,可傷筋動骨一百天,書瑜不敢大意,拄了拐,到廚房冰箱櫥櫃裏尋找食物。
冰箱裏除了幾聽可樂,空空如也,櫥櫃裏有一些罐頭,書瑜認出來是晚餐拌麵條的肉末豆子醬汁,旁邊是通心粉,看來還夠吃幾頓葛林的拿手菜。旁邊還有幾盒早餐麥片,書瑜歎口氣,伸手去拿,忘了胳肢窩下的拐杖,眼瞅著朝一邊歪倒下去。
葛林正好進來,一把接住,“睡不著?”
“餓了。”
“我明天去采購,你要是真餓,吃這個。”
“這是什麽麥片?”
“麥麩子加葡萄幹。”
“我胃不好,消化不了。哪盒是沒一絲纖維質白糖最多?”
葛林每個盒子挨個看了看,選了一個,倒了一碗花花綠綠的小圈圈,“沒有鮮奶。”
“茅台也行。”
葛林拿了瓶紅酒,給書瑜倒了一杯,“這家女主人曾經養過馬,名種馬,競技馬,我是這兒的馬倌,曾經的馬倌。”
看書瑜瞪大了眼睛,葛林點點頭,“沒錯,馬倌。女主人去世後,男主人關閉馬場,能賣的都賣了,賣不掉的,讓我為那些馬養老送終,然後再賣掉莊園。”
“你怎麽會養馬?”
“小時候馬場長大的,”
“馬場?”
“哦,你太爺爺,爺爺,都是牧民,在內蒙。我從特警退役後就操起這行了。”
“為什麽到美國?”
“為什麽不能來美國,哪兒有馬就去哪兒。”
“你以為這可信?”
“那是你的問題。”
“怎麽又販上毒洗上錢呢?”
“書瑜,我們有多少年沒見過了?”
“兩星期吧?至少你見了我,還給我一腳。”
葛林笑著搖搖頭,“你怎麽不會扛?你不是當過警察麽?”
“我是文職!好吧。”
“文職也有基本訓練呀。”
“呃,我一般都是偷奸耍滑混過去。”
“後悔沒有?”
“後悔什麽?誰想到哪天還得扛揍。肚子上那腳不算,打我那悶棍呢?你們怎麽訓練扛打腦袋的悶棍?”
“那不是我。”
“呂家良?”
“是他。我替你報仇了。”
“罪不當死。”書瑜摸了摸後腦勺,“我會選擇原諒他。”
葛林眼中一閃,“這是你死我活的較量,原諒?說的這麽輕巧,腦子被打壞了?”
“你踢那一腳是做給呂家良看的?”
“我那時不接手,讓他捅你幾刀不成?”
“你和老黎演給呂家良看,為什麽?”
“套他的賬號啊!總不能讓老黎去演苦肉計吧?”
“好,我認了。為什麽不告訴我?”
“以為你知道。”
“既然你拿到了呂鬼的錢,幹嘛不躲藏起來,南美什麽國家,好好享受唄。偷我幹嗎?”
“套出賬號才能凍結,那都是毒販的髒錢。”
“什麽?你是為誰幹活兒呢?”
“聯調局,你不是見過白夏提嗎?我們,噢,我說的你都沒聽?還是不信?”
“你說什麽了?”
“我是聯調局的。我和白夏提負責保護他,”葛林指著書瑜身後。
書瑜扭頭,Faurot站在門口,頭發蓬亂,“What are you doing here?”
“保護他。他是個販毒大案的證人,有他作證,”
“You two are talking about me?Hey,Joe,get me a glass。”
葛林大拇哥朝後指了指,“就能把那些毒梟關進監獄。”
“你,你是聯調局的?你不是馬倌嗎?”
“曾經是。”
書瑜看著Faurot在桌邊坐下,給自己倒杯酒,從書瑜碗裏抓了把麥片扔嘴裏,“So,Joe,you dragged my ass here,what do you do next?”
“這個發熱是什麽人?”
“發熱?上學沒學過英文嗎?別拿什麽三克油糊弄,是不是也是能混就混?”
“怎麽跟老黎似的,小時候,”書瑜揮了揮手,沒繼續說下去。
“好吧,就叫他發熱,他是毒梟的會計,掌握著幾乎所有賬戶,錢進錢出,誰來誰往,海內海外,等等等等。”
“所以還是為錢。”
“錢?書瑜,難道你字典裏沒有伸張正義除暴安良打擊邪惡這些詞眼?”
“Hey,English,speak English,this is about me,alright?I got to know what your plan is。”
“Faurot,shut up and keep your ass inside this cottage if you don’t want get killed。That’s the plan。”
“Yabumoto!I’m an important federal witness,I ask you fuckin treat me like one!”
葛林轉頭盯著Faurot看了半天,“Like how?”
“Fuck you,Yabumoto!”Faurot坐在椅子上,雙腳被膠布粘在椅子腿兒上,雙手捆在扶手上。
葛林遞給書瑜一把廚刀,“看著他。我大概兩個小時左右回來。”
“No,No,No,you can’t go!Who’s he?What if he wants to kill me?”
發熱無助地看著葛林出門,掙紮了幾下,沒有任何結果,放棄了。歇了歇,抬頭看著書瑜,“What’s your name?”
看書瑜沒反應,放慢了語速,“What,is,your,name?”
“你傻不傻?發熱,說慢了人就能聽懂?我,是,你,大,爺。”
Faurot一臉激動,“Yes,right,Faurot。Who,are,you?”
“你大爺。”
書瑜開始在房間四處搜尋。除了幾把廚刀,廚房裏沒有其他可用的東西,書瑜累出一頭汗,坐在椅子上休息。
發熱一直看著他,“Hey,one leg,can I call you that?Cut me loose,”他朝捆住手腳的膠帶努努嘴,“We can search that big house together。”又朝主樓方向甩了甩頭。
一句話提醒了書瑜,站起來走到窗前,朝主樓方向看了看,“That’s right,now cut this。”
書瑜掂了掂手裏的刀子,朝發熱點點頭。
十二
葛林把車停進車棚,見書瑜拄著拐杖站在門口,“一切正常?”
“嗯。”
“放開他,過來幫我搬東西。”
葛林買來不少東西,兩箱凍牛肉,幾盒雞蛋,一扇五花臘肉,幾塊奶酪,一袋土豆,幾袋幹豆子。
書瑜一看豆子,胃裏直泛酸,“沒青菜?”
“Joe,these are great!I love you man。Let me be the chef today。We should take turns to cook。”
葛林看看書瑜,又看看Faurot,“You are in good mood。What happened?”
“Nothing。What?You think something should’ve happened?”
“You tell me。”
“看我幹嗎?”
“沒什麽,你們倆相處不錯啊。”
“我們大眼兒瞪小眼兒,誰也聽不懂誰,有什麽不好相處的。”
“那就好。”
Faurot的廚藝比葛林強多了,牛排煎得嫩滑,撒上鹽和胡椒,扣盤子裏入味兒,土豆臘肉切丁生鐵鍋裏炸熟,澆入雞蛋液,鋪上一層奶酪,入烤箱烤到奶酪冒泡。
裝盤上桌,Faurot開了瓶紅酒,三個男人坐下,一聲不吭,舉起刀叉開吃。
書瑜好幾天沒吃到像樣的東西,這餐吃得有點要落淚,“發熱,你榮升大廚了。”
“Agree。Not bad。”
“Of course,I’m a French,we French know how to enjoy life。”
“Now let’s take a tour of this land。書瑜,帶上你屋裏的毯子。”
“幹嗎?”
“出去轉轉。”
三個人坐進一輛越野車,葛林裝了一桶汽油,一直隨身帶著的兩個扁盒子也放車裏,Cooper和Buster跳上車,擠在Faurot邊上。沿著柏油路出了大門,向左一拐下了石子路,朝荒野開去。
“這個莊園大概有六萬多畝地,除了房子那邊有管理,大部分都是無人煙的地方。地界有的地方有鐵網,有的地方是溝壑,沒有嚴密的防護。平時沒事兒,現在我們在這裏藏身,不得不防,周圍轉轉,看看有沒有可疑的車輪印兒腳印兒。”
“防誰?”
“誰都防,流浪漢,警察,毒販,聯調局,發熱。”
“聯調局?有內奸?白夏提?他知道這兒嗎?”
“不知道,否則我不會帶你來。”
“然後呢?總不能長期藏在這兒吧。我可不想和發熱過一輩子。”
葛林扭頭看了看兒子。
“我就是想回家,四合院舒服,炸醬麵好吃。”
“書瑜,現在的情況是,”
“我知道現在的情況。你發慈悲心也不能放我走,否則就暴露這個地方了。可我這人是打死你我也不會招供的。”
“我明白你的心情。書瑜,你年輕,不知凶險。”
書瑜拍了拍腿上的石膏,“你說這個?”
“我說的是呂家良。”
“你還替多少人報過仇?雙手沾滿鮮血?”
“你把我想成什麽了!”
“那你是什麽?伸張正義除暴安良打擊邪惡?”
“Hey,guys,I’m here too。”
葛林,書瑜都回頭看著坐在後排發熱,發熱極其誇張地做出不耐煩的表情和動作,馬上看出前麵二人的神色是不想被打擾,隻好無奈地搖搖頭,拍著Cooper的腦袋,“You are a good boy。”
葛林回過頭來,“這世界上不是沒有壞人,安居樂業的前提是有個人人遵紀守法的社會。”
“我沒那麽高的覺悟,我不想拯救世界,我隻要和老婆平平安安過日子。”
“好,我不強求。給我點時間安排好,相信我,我會保護你。”
黎文墨也是這樣說的,書瑜被用來演苦肉計道具時,母親就是這樣向他保證的。書瑜懷疑地看著葛林。
聯調局的會議室裏,幾方的人在聽阿林頓匯報情況,“這是我們在蒙州的安全屋,白夏提負責保護的證人是Faurot。他人已經消失,房子裏被翻了個底兒朝天。”
阿林頓換了幾張照片,“周圍幾家鄰居有安裝門眼的,這些是錄像截圖。大家認出這輛皮卡嗎?”
“Yabumoto的!”小明馬上認了出來。
“不錯。正是那輛皮卡。Yabumoto的目標是Faurot,綁架葛先生和Faurot,這就和白夏提在北京辦的案子聯係在一起了。這背後黑手是克魯斯。”
“克魯斯是墨裔毒梟,他從大西洋賭城起家,轉戰紐約,後來成為科州蒙州一帶最大的毒販,和當地的黑幫勾結沆瀣一氣,對當地治安造成巨大破壞。他是聯調局十大通緝犯之一。”
“那麽,Yabumoto劫持了Faurot以後的去向呢?”
“目前為止還不知道。”
“布爾森,我能和你單獨談談嗎?”小明散會後又撥通了布爾森的電話。
“Ming,發生了什麽事?”
“你注意到門眼錄像上的日期了嗎?”
“你等等。”布爾森馬上調出來查看,“Ming!你發現的太及時了!”
“你怎麽看?”
“從時間上看,Mandy被害的時間是在皮卡出現在安全屋的時間後麵,葛先生或Yabumoto絕對沒有作案時間。”
“可以排除葛先生的嫌疑了?”
“當然。可是,可是,那麽Mandy的謀殺就是巧合了?”
“世上沒有什麽巧合。”
“明白了。你懷疑領事館的人?Ms May呢?”
“梅梅是完全不可能,我想辦法勸他們幾個人先回北京。領事館呢,也沒有必要事事參與,到目前為止,隻是做翻譯而已,我和你交流暫時還沒有障礙,有必要的話我們這邊有專業翻譯。”
“Ming,謝謝。”
“你那邊呢?”
“你是說阿林頓?”
“不光是阿林頓。”
“我的人?不可能!”
“別那麽護犢子。布爾森,想想看,如果Yabumoto劫持了Faurot,他有必要翻查房屋嗎?”
“你是說另有他人?”
“我認為最大可疑人是克魯斯和他的黑幫,我們,你們,你們那裏有人第一時間給他通風報信。”
布爾森不得不點點頭,“有道理。”
“我給你時間找出內奸。但同時,你我兩人之間要建立直線聯係,有些情報就必須停留在這層麵,以免造成更多無辜的傷亡。葛是我的同事和好朋友,我不想讓他有任何意外。”
“明白。我會盡全力。這是我的手機號碼,你隨時都可以聯係我。”
小明馬上留言給梅梅,“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收到後馬上聯係。“
十三
莊園的荒野並不平坦,這裏是典型的西部高原地貌,曾經的海底平原經過億萬年的衝刷和風化,形成了險峻溝壑和怪石嶙峋,半人高的荊棘仿佛是這裏唯一存活的植被。
書瑜望著四周嚴酷的環境,哪兒會有人冒險從這邊過來?
葛林似乎對這一帶非常熟悉,不時停下來,下車轉轉,有時在荊棘之間或大石之間拉上細鐵絲,齊膝的高度,並在一端掛上一個小圓球。
“掛的什麽?”幾次之後,書瑜忍不住問。
“煙花。如果有人碰觸了鐵絲,煙花就會燃起,從房子那邊能看到,我再放Drone過來查看。”
“這麽空曠的地方,怎麽會偏巧撞上鐵絲?”
“你看這周圍地形,右邊是山石溝壑,左邊荊棘茂盛,步行不是不可能,但能給我們帶來危險的人物是會借助越野車或摩托車,那麽這裏就是必經之路。”
“然後呢?”
“什麽然後?”
“有人來怎麽辦?”
“做好準備保衛自己。”
葛林把那兩個扁盒子拿出來,打開一個,“這是AR-15,用過嗎?”
“摸過AK-47。”
“差不多。準嗎?”
“還行,射擊訓練時沒耍滑。”
“好。你需要練練。下車。”
“現在?”
“現在。Faurot,you stay。Buster,watch him。”小巴馬上坐直,雙眼盯住發熱。
葛林扶著書瑜下來,附近就是亂石一堆。
“你裝上瞄準鏡頭,護耳在這兒。”
葛林說著,壓滿彈夾,“這是二十發的。會數吧?”
“湊合。”
“很重要,關乎生死,也要練。”
書瑜找到個高矮合適的石頭,架好槍試了試,“那邊當靶子可以嗎?不會破壞生態,誤傷人畜什麽的?”
葛林不答腔,彈夾遞給他,兩人都帶上護耳。
書瑜瞄著百米開外的一塊巨石,左上角有塊深色用作目標,提腕吸氣,二十發裏打中十八。
“還不錯。”
“好久沒打了。”
葛林把地上的二十顆彈殼都找齊,放在袋子裏,掂了掂,“還有個任務給你。”
回頭看見小巴緊緊貼著發熱的臉,發熱仰著頭,一動也不敢動,“Yabumoto,get him off me!”
“Buster!Ease!”
小巴跳下車,和老酷一起搖著尾巴朝葛林跑過來。發熱舒了一口氣,放鬆一下擰酸了的腰,“Can I try your semi automatic?Is that an AK-47?”
“No, you can’t。”
“I can help and I should,this is also about my life。”
“Don’t worry,you are protected。If you want to help,all you need to do is cook。”
“Alright,alright。You are the boss。”
葛林交給書瑜的任務是裝子彈。
馬棚坐落在主樓的另一側,女主人看來是真的愛馬,每個馬圈寬大通透,雖然已經長期不使用了,馬棚依然打掃得幹幹淨淨,馬鞍,馬嚼,籠頭,韁繩,馬鞭,整整齊齊掛在馬圈外。
穿過馬棚,是儲存馬糧馬草的大木棚,也是幹幹淨淨,一垛一垛的稻草沿兩邊摞放。大棚盡頭有間辦公室,靠一麵牆的長條桌上放著幾台機械,另一麵牆的儲物架上放滿各種大小的盒子。
走進辦公室,葛林將那袋子彈殼嘩啦倒進屋角的一個箱子裏,裏麵裝滿了大大小小的彈殼,“這是我們下麵兩天的工作。”
葛林挨個指著條桌上的機器,“這個用來清洗彈殼,這個分揀大小,這些都是力氣活兒,Faurot,This is your job。”
“If I do this,am I allowed to shoot later?”
“No。”
“Damn you。”
“書瑜,你坐在那裏,這個是裝火藥的,我把幹淨的彈殼倒入管子,左手這邊的搖柄是裝壓,傳送到中間,放上彈頭,右邊搖柄壓合。這一係列動作由你完成,沒問題吧?”
“難以置信。”
“很簡單的機器,不需要特別精準。”
“我不是說機器。”
“Do I need a mask? This pink powder looks toxic?”
“Yes,you do。這裏不是大城市,每個人都要學會自衛,擁槍是憲法保護的權利。”
“你到底是什麽人?不像簡單的馬倌。”
“沒有馬了,當然不再是馬倌。”
“接著講。”
“Shall we eat first?I’m hungry。”
“莊園賣出之前,男主人讓我看管。”
“你不是聯調局的嗎?”
“兼職。”
“這也允許?”
“特批。”
“所以聯調局知道這裏?那我們藏個屁呀。”
“沒人知道具體地址。”
“Joe,don’t ignore me。”
“老葛,你有沒有實話真話?”
“都是真實的。可以幹活了嗎?”
“我不助紂為虐,你要殺人自己弄去。”
“自衛,我們是為保衛自己做準備,誰說要去殺人?”
“誰會來這裏?不是很隱蔽嗎?”
“沒有絕對的安全,有準備以防萬一。相信我,我們三個人的生死現在是連在一起的,至少你我要相信彼此。”
“相信?讓我怎麽相信你?我知道你嗎?我了解你嗎?”
“This is over the line。You two settle whatever you need to settle。I got to eat。”
“You step out of this room,you are dead!書瑜,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
“What did you just say?”
“誰在乎過去!你憑什麽把我綁架到這兒?我又不是他!”
“Wow,leave me out of this。”
“我以後慢慢解釋,”
“不用。”
三人相互瞪視半晌,葛林搖搖頭,“你想知道什麽?Faurot,let’s go back and eat first。”
“No fuckin way,what’s going on here?I demand an explanation!”
“你要在這兒藏多久?怎麽脫身?”
“You two gang up on me?合夥對付我?”
“No,I don’t know him。”
“他比你好不了哪兒去。”
“以為我不知道嗎?”
葛林打開辦公桌上的電腦屏幕,書瑜馬上認出是監控鏡頭,莊園大門,車道,主樓,室內室外,他看了一眼發熱,發熱也向他瞥過來,吞咽一下,“You can see everything?”
十四
“梅姐,蕾姐,小賀,尋找書瑜的任務交給專業人員吧。”小明在視頻裏解釋了目前的情況。
“能排出書瑜的嫌疑當然是好消息,可他的處境是不是更危險了呢?”
“對呀,糜處長,這已經過去好幾天了,聯調局有沒有盡力哪?”
“放心,我給你們盯著。建議你們先去日本探望黎老師。”
“我,”梅梅左右為難,最放不下的當然還是書瑜。
“小明,案子到底有沒個準兒?你讓我們走著也不踏心。”
“蕾姐,剛才不是說了嘛,有些我不能透露。我盡力,有消息隨時通報。”
酒店房間裏的三個人沉默下來。
“我不能,”梅梅低聲說,“我不能這樣拋下書瑜。”
“我也覺得不能走。小明還真打起官腔,玩兒什麽無可奉告?我回去揍扁了他!”
“蕾蕾,不用等你回去,宏哥會再給他一烏青眼。”
“可我們在這兒傻等,小明更不會理睬了。”
“那個齁什麽的,”
“Horger?”
“對,齁嗝兒,他不是說可以幫咱們嗎?”
“對呀,梅,給他打個電話,看他跟小明講的是不是一樣。”
“解釋一下吧,你們倆到主樓幹啥呢?”
“He did it。He forced me!You can see I was bound,head to toe。”
葛林調出了一段錄像,書瑜拄著拐杖,在書房門口探頭朝裏張望,發熱從他身後擠進來,雙臂被膠條緊緊粘在身子兩側,隻有右小臂露在外麵,雙腿雙腳也粘在一起,跳著往前蹦,兩人蹦著擓著,捱到書桌前,發熱扭起腰,用右手在鍵盤上敲打,書瑜在兩邊抽屜裏尋找。
“我不知道他找什麽,我隻想知道我在哪兒?”
“I can’t get in the computer。It’s password protected,but he found an iPad。”
“藏哪兒了?”
“廚房,沒電了,他拿著充電器。”
葛林開始笑起來,書瑜和發熱可沒覺得好笑,對看了一眼。
“好吧。”葛林笑夠了,關了屏幕,“既然我們三人彼此都不信任,那我就強製管理。你們先裝一個小時子彈,必須完成一百發,然後吃飯。”
書瑜交出了iPad就沒再出屋,躺在床上,聞著發熱的飯香,肚子裏咕咕叫,可書瑜不想動。
葛林端著盤子進來,“別動不動就絕食,起來,像個爺們兒,把飯先吃了。”
書瑜扭過頭去,葛林坐在床邊,“何必呢。你不該背著我,”
書瑜翻身,抓住葛林的衣領,“你抓我到這兒,你把老黎扔在日本不管生死,你這混蛋!你到底在幹嘛?”
葛林垂下眼,“我愧對你們,我是混蛋。”
書瑜愣了一下,鬆開手,慢慢坐了起來。
葛林把盤子叉子塞他手裏,“我是後悔把你們母子都卷進來,本來這麽多年了,該過去的都過去了。”
“發生,發生了什麽?”
“老黎和我,你知道,我們結婚時我很年輕,十八歲而已,我沒受過多少教育。我們是門不當戶不對,你姥爺也從來不承認這段婚姻。可老黎是認真的,她大我十歲,我愛她,什麽都聽她的,若不是特警隊的事故,我們可能會堅持下去。”
“什麽事故?二十多年前的事兒吧?”
“我們在美國合作訓練演習,正好趕上突發任務。有人死了,我背了鍋,受處罰降級,提前退了役。”
“結果真成了美帝的走狗,做實了。”
“書瑜,”
“話糙理不糙。”
“白夏提是那個時候認識的,他答應為我找到證人,洗清我的冤案。”
“等等,誰冤枉了你,那人姓李吧?”
“嗯。李建民他爸。”
“然後呢?找到了?”
“十多年了,美國的黑幫毒販也是改朝換代多次,以前的人該死的不該死的,唉,一言難進,反正我就這樣滯留下來。”
“你不是聯調局的吧?”
“你很聰明。”
“是經驗。”
“這家女主人是個大善人,幫助了很多人,包括我。可惜,這世上真不是好人有好報。白夏提也是好人,我確實是他的線人,但不在聯調局檔案上,隻要有機會,他提出來,我就出力,算是我對他的報答。”
“你打算怎麽報答老黎呢?”
“最好的報答是遠離。就像當年你姥爺把我踢出來一樣,或許對你和老黎都是好事,特別是你,沒有我這樣的人影響你的成長。”
書瑜搖了搖頭,父親冷峻的外表下,是極其的自卑。
“那麽現在呢?你打算什麽時候遠離我?”
葛林苦笑了一下,“你相信我嗎?”
“不相信,不完全信。”
“好吧。白夏提要保護的這個證人,發熱,是整個案子的關鍵,老白他們為這個案子投入了大量時間和精力,甚至生命。我答應要幫他,幫他最後一次。”
“伸張正義除暴安良打擊邪惡。”
“人還是要有信念的,世界上不隻有錢。”
書瑜突然想起什麽,一激靈。
“有信念那麽可怕嗎?”
“我隻是想起,那個,”書瑜抬眼看著葛林,“會不會引人過來。”
“你幹了什麽?”
“我,咱們吃漢堡的地方,我讓那個女服務員發了個短信。”
“說了什麽?”
“實話。”
“什麽?!”
“我被綁架到美國。”
“發給誰?”
“我老婆。”
“在中國?”
“北京。”
葛林叉著腰在屋裏轉了幾圈兒,麵色緩和了很多,“不會追蹤到這裏,沒有任何可能。”
“那就好。”
“我好奇你是怎麽和她交流的呢?”
“我學過英文。”
“看不出。”
“加上肢體語言。”
“難以想象。”
“加上我的魅力。”
“那就更難以想象了。”
“再加上色相,”
“什麽?”
“沒什麽。”
“沒什麽就好。就怕是,”
“怕什麽?”
“怕的是你利用了Mandy,可能帶給她危險。”
“什麽意思?”
“我多慮了。隻不過現在的黑幫更狠毒更無賴。”
“什麽樣的危險?”
“但願沒有。隻是猜測最壞的情況。”
“什麽危險?!”
“被打,被殺。”
書瑜隻覺得血液湧上腦門,“你還在等什麽?你們還要什麽審判,要什麽證人,你不是要伸張正義除暴安良打擊邪惡嗎?斬盡殺絕才是正道!”
“你不是說罪不當死嗎?”
“打電話問可以嗎?問問她是不是安全?”
“如果什麽都沒發生呢?我們最不能在這個時候暴露自己。”
“那你在等什麽?證人讓你劫了來,幫手也讓你劫了來,然後呢?下一步怎麽走?”
“我正在考慮然後。”
葛林敲著十指,陷入沉思。
“你說過你的錢在瑞士?”
“幹嘛?要訛我?”
十五
“Ms May,I am Horger。”
“Let me put you on speaker,my friends are here too。”
“誰,齁嗝兒?”
“嗯,他說知道了安全房和失蹤的證人之後,這案子和幕後黑手就非常明顯,搜尋範圍逐漸縮小,破案就在這幾天了。”
“太棒了!幸好沒聽小明的去什麽日本。”
“他說讓咱們做好隨時出發的準備,一旦有確切消息,就通知我們去現場接書瑜去。”
“梅姐,蕾蕾,為什麽糜處長要瞞著我們?”
“齁嗝兒沒有理由騙我們吧?”
“中美辦案方法不同嗎?”
“或許美方做法是隨時向家屬通報進展?”
“有消息總比無可奉告強。我不相信小明會害咱們,不過小賀的擔憂也有道理,多留個心眼兒,別衝動。咱倆去買幾把折刀隨身攜帶,自衛,保護梅姐。”
“我訛你幹嘛?”
“那你提錢。你讓我怎麽想?把我劫來,講了個淒慘又動人的故事,博得我的同情,借機要贖金。發熱是不是你同夥?跟我演苦肉計?好像這是你的一貫伎倆。”
“你誤解了。”
“我沒有。我給你錢是不是就可以放我走了?”
“你先冷靜一下。”葛林收拾起髒盤子,“我答應過老黎要保護你,哪怕,好了,反正你聽不進去。睡吧,早上腦子清醒了咱們再談下一步。”
書瑜無法冷靜,一向相信人人有良善的他,接連被父親母親欺蒙利用,這輩子做錯了什麽?
書瑜起來拄著拐到廚房,翻出大半瓶伏特加,懶得去拿酒盅,兩口灌了小半瓶。
發熱門口探個腦袋,“Hey,one leg,what did he say?Is he gonna punish us?”
“Fuck off!”
“Faurot,it’s Faurot,”
發熱自己開了瓶紅酒,倒杯子裏慢慢啜著,“Wow,take it easy,that’s not water。”
發熱朝門口看了一眼,壓低聲音湊到書瑜耳邊,“Sorry man,I can’t let you contact outside。My boss gonna feed us to the alligators,live!”
書瑜斜了他一眼,把剩下的酒都灌了下去,“發,發惹,你丫,你丫也他媽的,操,操蛋!”
“I think you had enough,don’t break your other leg。”
書瑜醒來,頭痛欲裂,葛林又坐在床邊,“借酒澆愁?”
“你不是讓我睡覺嗎?”
“睡好了?”
“不知道。”
“喝這咖啡醒酒。吃完早飯打靶去。”
離房舍近的這片空地更像個靶場,幾個草垛上還插著靶子,可今天書瑜的狀況不好,呼吸不順,端槍的手不停的抖,二十發裏,一半打脫了靶。
葛林也不強求,“以後少喝點兒。”
“有一分酒就有一分膽。想讓我殺人,先來半斤茅台。”
“誰會無緣無故的殺人,那成什麽了。昨晚我想了想,你說的有道理。以其人之道,還製其人之身。去他什麽法律法庭,碰上個混蛋律師,壞蛋還能全身而退,不如就地正法。”
“早這麽想省多少事兒。不如先把他幹掉,”書瑜朝發熱方向努了努嘴,“反正他不是什麽好人。”
“說正經的。我的計劃是把他們引到這裏來,利用地形優勢,一個個就地正法。”
“怎麽引?”
“靠你。”
“別,我不幹。”
“你的錢。”
“那有何必,用他不是更直接?”
“他不一定合作。”
“管他願不願意,在這兒還不是你說了算?”
葛林沉吟著,又回頭看了看發熱,“可以試試。”
“有他就不需要我了,對吧?”
“需要你幫忙。”
“我?一瘸子能幹什麽?”
“通風報信。我不信任發熱。”
“好像也不是個瘸子能幹的。”
“有個安全的至高點歸你。”
“我有選擇嗎?”
“那就這麽決定了。你再裝一夾子彈練練,我叫發熱過來商量一下。”
“Cooper!Buster!Over here!And you too,Faurot。”
兩隻狗呼哧呼哧跑過來,圍著葛林撒歡兒。
發熱也哼嗤哼嗤過來,“I can shoot?”
“No,I have something important I want to talk to you。”
葛林拉著發熱離開書瑜幾步,“Here is too loud 。”
書瑜依然無法集中注意力,依然打飛了一半兒。
“這把AK47不好用,我喜歡那AR15,準確率高。”
“哪杆槍順手你就用拿哪杆。”
“幫我遞過來。”
趁葛林探身,書瑜給發熱使了個眼色。
葛林拿起AR15,瞥見書瑜舉起雙手,回頭看見發熱端著那AK47,瞄在他頭上。
十六
老酷小巴朝著發熱狂叫起來。
“What are you doing?”葛林擋在書瑜前麵。
“It’s not safe here。Get me out of this country。”
“Put down the gun,it’s dangerous。”
“I know guns。”
“I don’t like a gun pointing at me。Put it down then we talk。”
“You think I am dumb?”
“Yes,you are。”葛林上前半步。
發熱一抖,壓低了槍口。
“What?Are you gonna shoot me?”
“I will if I have to。Stay there!”
“There’s no ammo。Don’t be stupid,give me the gun。”
“There is one。He shot 19 rounds,I counted。”
葛林又動了半步,發熱扣動了扳機。
葛林冷笑一聲,猛出手,抓住槍筒一擰,發熱手就鬆了。葛林一拳打在他腮幫子上。
“I told you there’s no ammo。You piece of shit!”
發熱坐在地上,捂著臉,“Fuck you!”
發熱又坐回那張椅子上,雙手雙腳又被粘在椅子腿上,這次連嘴都被粘上了。瞪著雙眼看著葛林,嘴裏嗚嗚的發聲。
“我跟他商量做誘餌,他不同意。”
“現在硬逼他就行?”
“那你有什麽高招?”
“你的案子,問我幹嘛?你好似運籌帷幄之中,真的假的?有突發事件就慌了,紙上談兵?”
葛林無奈地搖搖頭,“你小時候不這樣,安安靜靜的,話不多。”
“什麽意思?”
“你年紀輕輕,也沒經曆什麽挫折,怎麽這麽負麵?”
書瑜低頭看了看腿上石膏,“我本來日子過的好好的。”
“跟我慪氣呢?”
書瑜閉上眼睛,臥室中懸掛的四幅畫,父親的背影,最好的報答是遠離,他扭頭凝視著葛林。
“呃,我沒氣兒。北京人的習慣,逗貧,熟人之間才會。”
葛林眼中泛出笑意,“書瑜,”
“別。”書瑜咳了一下,“說正經的,他該怎麽辦?”
兩人扭頭看著發熱,葛林揭開他嘴上的膠條。
“Sorry Joe,I didn’t mean to shoot you。Please,can we talk about this?”
“There’s nothing to talk。”
“Look, Joe, we both know this is not a safe place。You get me out,I will pay you 。”
葛林看了一眼書瑜,“How much?”
“100K。”
“It’s pretty safe place。You can stay here for the rest of your life。No one will notice。”
“Wait,wait,I have money,how about half million?”
“Where do you want to go?”
“Mexico。”
“Are you dumb or not?You steal from Cruz and you want to hide in Mexico?”
發熱噎了一下,“How do you know?”
“Know what?”
“I steal from him。”發熱頭上發熱,汗都流下來了。
“I know more than you know。”葛林皮笑肉不笑地看著發熱。
“Two,two millions。”
葛林回頭看了書瑜一眼,“他偷了六千萬,你說毒梟會怎麽處置他?”
“喂鱷魚,他自己說的。”
“Why you ask him?Who’s he?”
“Faurot。How about you cooperate and I will deliver you whereever you want to go?”
“What if I don’t?”
“I’d send a message to Cruz and tell him you have 60 millions of his money and you are here,tied up in this chair。What do you think he will do?”
“Okay,Okay,I got your point。I’ll do whatever。”
“布爾森,有什麽進展?”
“Ming,Yabumoto給白夏提發了個短信。”
“哦?說什麽?”
“Faurot,那個證人,和克魯斯約了十九號見麵。”
“那就是明天?不對,你們的後天。”
“是的。他說按原計劃白夏提芝加哥局借此機會,將克魯斯一夥殲滅。”
“看來是白夏提因為這個原因被打死了?”
“括睿也是。看來真是我們出了內奸。”
“還有誰知道?”
“現在隻有你我。”
“下一步呢?”
“我們明天一早直升飛機到科州,和芝加哥局一起,一共十幾人。十九號早晨七點短信再告知具體位置。”
“明白。請隨時通報消息。”
“一定。Ms May那裏你來通知。”
“是的。我馬上和她聯係。”
梅梅的微信響了很久,小明又持續呼叫幾次,沒有回音。小明心中不安,接通布爾森。
“Ming,我馬上派人去酒店查看。”
不到十分鍾,“Ming,Ms May和她的朋友不見了!我知道誰是內賊。你放心,我一定把他們找到。”
不等小明說話,布爾森掛斷了。
十七
書瑜坐在馬圈外麵的草垛上,看著葛林在內院四周拴鐵絲掛鈴鐺。發熱在辦公室裏清洗彈殼,顯然不情願,容器相撞,叮當山響,嘴裏還嘟嘟囔囔,“Yabumoto,my two million can buy you to do this shit。”
葛林回到辦公室,遞給書瑜一個耳機,“我安裝了監控鏡頭,需要你幫我調整角度。這裏沒有手機信號,我們用對講機。”
書瑜坐在電腦前,屏幕上是九個畫麵,照著大門,主樓,側門,馬棚,服務人員區。
葛林把對講機設在十九道,“聽得清嗎?”
“當然,你就在我腦袋上麵。”
“你看,這個主樓的偏右了一些,馬圈的高了。”
“明白。”
“Hey,Psst,One-Leg,” 發熱看葛林出去,壓低嗓子朝書瑜打招呼,“You trust him?”
“書瑜,馬圈的合適嗎?”
“再低點兒。這位發熱又來勾引我。”
“說什麽?”
“不知道。”
“書瑜?”
“你鐵絲上怎麽不掛煙火了?”
“什麽?”
“你沒掛煙火,改鈴鐺?”
“如果有人分頭過來,你想告訴後援他們的同夥在哪兒?”
“哦。你真想硬打?”
“發熱說什麽?”
“你一個人?充什麽英雄?”
葛林沒吱聲。
“老葛,老葛?”
“怎麽?”
“鏡頭壓太低了。”
“He’s gonna get all of us killed!Cruz is a monster。”
“要殺的是你。”
“What?”
“He said you got no where to hide unless we kill Cruz first。”葛林進來又看了看屏幕,滿意了,“We need more ammunition,keep loading。”
“老葛,我說什麽你聽見了嗎?”
“Yabumoto, we can’t win, not you alone。”
“Too late。別三心二意了,消息發出去了,圈套也設好了,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多裝子彈,快幹吧。”
“我不明白?你圖什麽?你一編外人員,拿著他兩百萬走人,毒販入甕,剩下的是聯調局的事兒。”
“你以為這麽簡單?這個發熱,他不僅僅是個簡單的會計,他是Cruz的半個腦袋,出謀劃策,壞事沒少幹。”
“幹你屁事兒!”
“抓住他和Cruz,半個西部毒品渠道就掐斷了。”
“總會有新的毒梟出現,新的渠道打開,這麽危險的事,你要幹到哪天?”
“危險的事總是有人要幹,對不對?”
“Not too late to hide。Or give me a gun to defend myself 。”
葛林回頭盯著發熱,“To shoot me?”
“Come on,Joe。”
“Don’t Joe me。”
“Fine!Yabumoto ,I have to ask you this,how do you know there is no bullet left?I swear I counted 19。”
“That’s easy。He loaded 19 rounds。”葛林聳了聳肩。
“Sorry。”書瑜朝發熱聳了聳肩。
“Fuck!I did not see you talk。”發熱在兩人之間看了看,“Holy shit!Are you two related?Brothers?”
葛林看了一下書瑜,不言而喻地斜了發熱一眼。
“Shit!I know I should not trust you。”發熱坐不住了,“This is a trap!Was it Bachati?Is he coming?”
“書瑜,我需要你的幫助,我一個人無法完成這個任務。”
“為什麽要一個人?你以為你是誰!”
“我不是聯係了芝加哥局嘛。我不能保證他們會來。白夏提和我失聯,我不敢相信其他人。”
“你這麽小心的人,幹嘛單幹?”
“機會難得。”
“和你無關!”
“你幹過警察,怎麽覺悟還不如老黎?”
“什麽意思?”
“機會不是天上掉下來的,白夏提他們幾年的工作結果,”
“等等,你等等,”書瑜把前後的事件聯係起來,突然想通了,“是你,用我脅迫老黎?對不對?”
“別瞎猜,哎!”
書瑜揮出的拳頭打空,下一拳被葛林抓住。
“發什麽瘋?!”
“我操你混蛋王八蛋!你離我們遠遠的!”
葛林鬆開手,退了兩步,“你可知道你能有今天的和平生活,是多少人的貢獻和犧牲?”
“少他媽跟我說這些虛的!你沒權利讓老婆孩子為你做出犧牲!你沒權利替我選擇!”
書瑜和發熱並排坐到了椅子上,也被膠條粘上了四肢和嘴巴。
葛林在他們麵前皺著眉踱步,“我很失望。Coward!”
書瑜和發熱嘴裏都嗚嗚出聲。
葛林在他們麵前停住,“這麽怕死?Coward。”
書瑜和發熱嘴裏又同時出聲。
葛林長歎一聲,繼續皺著眉踱步。
“Ming,Yabumoto打來電話。”
“說什麽?小葛平安嗎?”
“沒說。他隻給出具體坐標。我們馬上過去,連夜做好準備。”
“克魯斯不知道嗎?”
“Yabumoto直接打電話給芝加哥局。Horger應該不知道。”
“Horger就是內奸?他劫走了梅梅他們?”
“是的。”
“你相信阿林頓?”
“你懷疑他?”
“我隻信你。給Yabumoto打回去。”
十八
葛林看著手中的電話,猶豫了一下,走到屋外接聽。
書瑜和發熱對看一眼,都搖了搖頭。
葛林兩分鍾後回來,“我們馬上撤。你答應別再亂吼,我就撕開膠條。”
書瑜點點頭。
“誰來電話?”
“紐約聯調局。”
“你不是說這兒沒手機信號嗎?有沒有真話?”
“衛星電話。書瑜,我答應老黎保護你安全。你又這麽怕死,聽我說完,你不信任我,沒你的幫忙,我還得看著他,確實沒法幹。”
“你才怕死。”
“是縝密,光靠蠻力我哪能活到今天。”
“怎麽左右都是你有理?現在呢?”
“我帶你先躲起來。我也不想直接麵對,我隻用對講機和聯調局溝通,交代一下我的布防。同意嗎?”
“不同意又能怎樣?”
還是那些裝備,汽油,老酷小巴,扁盒子,外加飛行器,葛林裝好了越野車,“走吧。”
“他呢?”
“留給聯調局,要麽Cruz,看他運氣。”
發熱嗚嗚叫著,頭上青筋暴起。葛林撕開他嘴上膠條。
“Joe,please,take me too。You promised。”
“I lied。”
“10,I give you 10 million dollars!Please?”
葛林帶著書瑜藏身的地方是個不大的山洞,“這裏地勢高,望遠鏡可以看見莊園裏的情況,夜視鏡探測不到我們體溫。放心了?”
“問我幹嘛?”
“不是你要躲起來嗎?”
“我沒說。我一大老爺們兒,窩在這兒?”
“別嘴硬了。無知無畏叫傻。”
“那你剛才還逞能呢。”
“我是做好了準備,就是沒算到你的膽怯。”
“我憑什麽冒這個險?幹我個屁事兒?”
“好好好。我明白啦。”
“所以還是為了錢。兩百萬不幹,一千萬就行,還跟我這兒裝什麽正義。”
“不是什麽都跟錢有關。書瑜,我是不該把你和老黎也牽扯進來,知道他們,”葛林朝窩在洞裏的發熱看了一下,“知道他們用藝術品拍賣行洗錢的時候,老黎是最佳選擇。你,而你是因為,因為我不想老黎冒險。”
“以後別再惦記了,我們不認識你。”
“我道歉。”
“不用,我不接受。”
“照顧好老黎。”
“關你個屁事兒?”
葛林無奈地搖搖頭,給書瑜蓋上毯子。然後坐在洞口拿著望遠鏡朝莊園方向張望。
布爾森帶人分三撥,左中右掩護著,悄悄摸進村來。確定沒有埋伏後,兩兩一組分散開去,占領了高處和要道。餘下的人搜索。
Perry先發現了對講機,“Sir,here is the walkie-talkie and a note。”
布爾森接過來,“Yabumoto,come in。”
葛林從望遠鏡裏早看到這幫人,等了一會兒,再沒有人來,才回答,“Yabumoto。”
“Where’s Faurot?”
“He’s with me。Check around and follow my notes。You’ll find ammunition in the horse barn。I’ll call Cruz in an hour。Get ready。Over。”
“I need Faurot alive。”
“He will live。”
“And Mr. Ge?”
“He’ll live too。”
“There is something you need to know。”
“One hour。Get ready。”
“這本來是我的位置?”書瑜接過葛林遞過來的望遠鏡,向莊園及周圍觀察一番,“狙擊手埋伏在這裏,任何偷襲都逃不過。”
“不錯,我是計劃你在這裏觀察,通過對講機告訴我對方的位置,我逐個幹掉。可惜。”
有其父必有其子,雖然沒受過他一天的教育,“算了吧你。從一開始你就想讓聯調局在下麵的前線,你在上麵,躲這兒。”
“那是最佳方案,我把Cruz引到這些地方,我們都撤到安全高地,剩下的事兒是聯調局的。抱最大的希望,做最壞的打算。”
“出乎意料嗎?”
“有點兒,太完美了,我開始懷疑哪兒出了錯。”
“我看不出會有什麽問題。”
“哦,什麽時候開始相信我了?”
從你擋在發熱的槍前那時候起,“不幹我屁,呃,這兒真安全嗎?”
“安全。”葛林把M24和一箱子彈搬到洞口,“咱們幫他們一把,以防萬一。”
“不裝消音器?你一開槍,馬上就被人發現了。”
“電影看多了?”
“沒用過消音器。”
“那玩意兒隻能略減些分貝,可槍聲還是槍聲,消不掉。AR-15 是你用的,給我做掩護。”
“我不殺人。”
“警察也是混的?”
“我是文職。”
“別唧唧歪歪的,拿出個爺們的樣子來,就算不得已開槍,也是起個震懾作用,你還不一定打得中呢。”
書瑜抱著槍,看著天光慢慢亮起來,照在葛林的臉上,輪廓漸漸清晰。看了多年父親的背影,想象過他的樣子,和眼前的葛林相差太遠了。
“你以後,回去嗎?”
“回去?哦,你說北京?那是我回不去的國家了。我還是待在美國養馬吧。”
“有他的錢,”書瑜回頭看了看歪著頭睡著的發熱,“你急流勇退吧,幹這行太危險了。”
葛林也看了發熱一眼,轉回頭看了書瑜兩眼,沒說話。
“怎麽?到底有沒有冤枉你?”
“要有那麽簡單就好咯。”
“那還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非要陷害李建民?”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問那麽多幹嘛?”
Perry注意到西北方向升起一柱煙,“Sir,over there!”
“That’s a flare!They are coming。”
葛林也看到了,馬上放出飛行器,“書瑜,醒醒。”
十九
“摩托幫。These are the Mongols Motorcycle gangs!”葛林看著飛行器反饋回來的圖像,通過對講機向布爾森匯報。
“Shit!They got hostages!Wait。They are,are they Chinese?”
“Yabumoto,did you see Cruz?”
“No,I’ll rescue the hostage,I need support。”
“I can’t。I don’t have the manpower,”
“Fuck you!”
“Yabumoto,that’s what I’ve been trying to tell you。”
“You didn’t even try。God dammit!Who are they?”
“Ms May,or should I say Mrs Ge。”
“You kidding?Damn!Damn!書瑜,過來!”
書瑜眯著眼睛看了又看,腦袋裏嗡嗡的,“不可能!不可能!怎麽回事兒?”
“你認識?真是你的老,妻子?”
書瑜急得汗都冒出來了,“他們怎麽會在這兒?”
“別急躁。看清楚。”
“沒錯。那是我老婆和朋友。”
“等等,容我想想。”
“難道又是你?”書瑜的槍橫了過來。
“什麽?你以為是我?”
“我幾乎相信了你。”書瑜後退了一步,“操蛋,王八蛋,你丫,操,蛋,”書瑜罵不下去了,他喘不上氣來,梅,別怕,等著我,就是死,咱們也要死在一起。
“你先冷靜一下,讓我想想怎麽辦!”
書瑜搖著頭,槍口對住葛林,一顛一顛朝越野車退去。
“你要幹嗎?你別一個人。你這是去送死!”
書瑜拉開車門,“要想死你就過來!”
“好,我不追你。別丟了拐,你會留下殘疾!”
書瑜哪裏聽得見,啟動,掛擋,一腳油門踹到底,越野車衝出石堆。
布爾森和Perry都看見越野車和它留下的一道沉煙。
“Yabumoto!Where are you going?!”
“Not me。I go after him and I’m taking Faurot with me。”
“Wait,Yabumoto,wait!”
葛林拋下對講機,跑進山洞深處,角落裏摸了幾下,一把掀開偽裝網,推出一輛摩托,拎起發熱,橫在後座,尾隨書瑜的越野車而去。
“Fuck me!Perry!Rodriguez!Follow them!Get Faurot back!”
布爾森原地轉了兩圈兒,“Wong!Where is my fuckin drone!”
“你大爺的,葛書瑜,你丫混蛋!這回玩兒大發了,玩兒過了。”書瑜盯著那道漸漸消失的煙柱,越野車毫不減速,從石頭上越過,幾乎把他顛下去,從荊棘中穿過,臉上手上有了血道子。
“梅梅,蕾姐,我來接你們,咱們回家。”
葛林慢了下來,越野車從視線中消失,他低下頭,尋找地上的輪胎印。
“找我嗎?”書瑜從石頭後麵探出頭,AR-15瞄著葛林的胸膛。
“對,給你送來發熱。用他來交換你妻子和朋友。”
“扔車上。”
葛林扛起發熱,放在車上,“再往前兩英裏有個峽穀,最好埋伏在那裏狙擊。這杆M24更準更有殺傷力。”
葛林把槍放在副駕駛座上,“千萬小心。”
“你太讓我失望了。”
“不是我,我發誓。聽我說,你這樣去是絕對沒有獲勝的可能。賭一把,賭我站在你一邊。反正不可能比這更糟,對不對?”
“不對。”
“要不我在前麵引路衝鋒,你埋伏襲擊?”
“你還想幹嘛?”
“敢不敢賭?”
“摩托藏起來。你開車。”
葛林鬆口氣,看了一眼副駕上的書瑜,看了一眼對著自己的槍口,坐進越野車。
摩托幫觸碰了鐵絲,不敢再前進,一幫七八個人遠離煙火燃起的地方,躲進一片荊棘中,各自掏出手機查詢。
梅梅抬頭掃了幾眼,李蕾坐在十米遠,雙手抱膝,緊閉雙唇,見梅梅目光,嘴角上揚,微微點點頭。賀楠則躺在地上,雙手綁在背後,一動不動。
“Horger,what happened to my friend?Is he okay?”
Horger 放下高舉的手機,“Where is this shit hole?There is no cell signal。”
“Mister Horger,I need to check on my friend?”
“Fine。Just don’t do anything stupid。”
梅梅給李蕾打了個手勢,兩人湊近賀楠。她和李蕾還好,賀楠慘多了,臉上被打得烏青。
“小賀。”
賀楠睜開眼睛,“梅姐,我沒事兒。”
“我忍不住了,咱逃吧。”
“蕾蕾,別急。他們對你們沒防備,繼續柔弱下去,咱得先見著書瑜才行。”
“可你呢?”
“我沒事兒。就是腿上癢癢,你給我撓一下。”
“Hey!No talking!”
“還有,信號已經升起來了,肯定有人過來,不知禍福,都機靈著點兒。”
“I said no talking!”
李蕾瞥了一眼梅梅,捂著臉大聲哭起來。
二十
“一共十一個人。”葛林從槍上的瞄準鏡裏觀察著不遠處的這群人。書瑜並排爬在邊上,也從瞄準鏡裏看著。
“有三個是人質。他們坐在一起。那邊。”
“哪個是我兒媳婦?”
“你丫,”
“噓,算我沒問。別緊張。你看右手邊,那兩個小山包可以用做障礙。我先摸到近的這一處,看我手勢,咱們同時開火。然後你掩護我到遠的那一處。明白了?”
“然後呢?你那像個逃跑的線路。”
“我們要分散他們的注意力,你又不能跑,不能讓他們發現你的藏身之處。我呢,在那兩處交替開火,更顯得我們人多些。明白了?”
“嗯。”
“我這M24是六發的彈夾。數著點兒,我換子彈的時候,如果有危險,你再火力掩護。明白了?”
“嗯。”
“好。那麽看出誰是匪頭兒嗎?”
“白胡子?”
“不是他。是那個精瘦留小辮子的,擒賊擒王,先把他幹掉。”
“別打傷人質。”
“我盡量。”
“你什麽意思?”
“來真的了。我不敢保證子彈都長眼睛。”
“一定要打嗎?他們不是為他來的嗎?用他換呐。”書瑜朝發熱指了指。
“你剛才那氣勢哪兒去了?不是來英雄救美的嗎?”
“救人,救活人,懂嗎?”
“Cruz不在這兒。他或許沒來,或許兵分兩路,發熱是最後的砝碼,不能輕易拿去交換。”
“我不管什麽哭死不哭死的。你不是站在我這邊的嗎?”
“可我們還有任務,唉,算啦。我和你一起,我是。聽我說下戰術,先突襲,把他們打懵,才有可能談判。同意不?”
“你繞暈了我。隻要平安救出他們,隨便你。”
葛林拍了拍書瑜肩膀,“看我信號行動。記住,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暴露自己。”
槍聲響起時,摩托幫逃竄起來,書瑜沒有一發打中人,隻看見塵煙在目標旁邊冒起。葛林的子彈卻絲毫不離小辮子,但精瘦的小辮子靈活地躲閃著。書瑜默數著葛林的槍聲,到第八聲,瞥見小辮子歪了一下,知道被擊中,他卻沒倒下,幾竄到了梅梅身後,李蕾伸手去擋,白胡子雙臂反扣住她的脖子。
小辮子抓緊梅梅的頭發,把她推在自己身前,“Stop!Or I will kill her!”
書瑜停止了射擊,緊張地思索著該怎麽辦。那邊葛林也安靜了下來,書瑜抻了抻脖子,看不見葛林的影子,“媽的,逃了?”
小辮子揪著梅梅,依然擋在身前,轉來轉去,“Get out!Now!”
梅梅痛叫出聲,書瑜著急四下亂看。
摩托幫鎮靜下來,小辮子抓著梅梅,白胡子有李蕾,兩人背靠背,有一個花頭巾被槍擊中,躺在地上呻吟,剩下的幾個,人手一隻短筒,朝周圍瞄著,不知敵人在哪裏。
小辮子從腰間拔出匕首,“I count to three,better show your ass now。I will slit her throat!One,Two,”
“放了她們。”書瑜揪著發熱,從石頭後麵探出身子。
十一個人都朝他轉過來。
“書瑜!小葛!”梅梅李蕾同時叫出來。
“Who are you?”小辮子抓緊梅梅的頭發。。
“Faurot?”Horger試探著問。
書瑜磓了一下發熱,“Go。”
發熱唔唔了兩聲,使勁點頭。
“換人。我用發熱換兩個女人,我自己替那個男孩子。”
“What did he say?”
“不要,書瑜。”
“梅梅,翻譯!”
“He,he said him and Faurot to exchange three of us。”
小辮子和白胡子對看一眼,“You come over,slowly。”
“別!不要過來。”李蕾喊了聲,被白胡子握緊了喉嚨,聲音壓低了下去。
“You must be Mr. May。”Horger拿槍指著書瑜,“Where’s Yabumoto?”
“你不是要發熱嗎?給你。”
書瑜撕掉發熱腿上的膠條,“放他們過來,先。”
“No,You two first。”
“Horger,not that fast。”葛林喊了一聲,從書瑜身後站了出來,攥把手槍頂在書瑜的太陽穴,“Drop your gun。槍放下。”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大家都目瞪口呆。
二十一
書瑜扭頭看著葛林,“你幹嘛?”
“你看我像幹嗎?槍扔這兒。舉起雙手。”
“虎毒還不食子呢。你成什麽了?”
“獅子。朝前走,找你老婆去。”
“操你大爺的,你不得好死。”
“嘿嘿,謝你吉言。”
舉著雙手的書瑜行動起來就不穩了,葛林扶著他,“手放下吧,撐著發熱。”
書瑜狠狠撇了他一眼,勾住發熱脖子。三個人慢慢走到小辮子跟前,葛林學著小辮子用梅梅做擋箭牌,將發熱擋在自己身前。
小辮子放鬆了一些,慢慢鬆開梅梅,葛林也放開發熱,把書瑜推到梅梅身邊。小辮子把匕首收起來,低頭查看腿上的槍傷。
Horger反而緊張了,“Yabumoto,give me Faurot。”
“Not you。Traitor。”
Horger聳了聳肩,“Hand me your Glock too。”
“I don’t care what you did to FBI。”
“Shut up!Do what I told you。”
“You think you are still useful?”
“What do you mean?”
小辮子也瞪著Horger,“Yeah,answer him。I want to hear it too。”
Horger有些不自在,“Who are you?”
“I work for Cruz and we know someone is double crossing。”
“Mother fucker!”Horger這一驚不小,“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
“Cruz is not here。Ever wonder why?”
小辮子拔出槍對準Horger,“You are a deadman。”
“Hold it!Hold it!You don’t know him!”Horger紮起手急喊。
小辮子的槍指向葛林。
葛林哼了一聲,“He doesn’t know you either。But you take him into this trap。”
小辮子的槍又指向Horger。
“Cruz told me to。”
“Wrong answer!Cruz did not know。”
“Wait!This is a set up!Is this mole hunt?”
被繞暈的小辮子不等他說完,“Shut up!”一槍打了過去。
Horger仰麵倒下。
小辮子槍一轉,對住了葛林,“And who are you?”
“I am here to deliver Faurot。”
葛林回手一把將發熱拽到身前,“He is what Cruz wants。”
發熱掙紮著左踢右踢。
小辮子猶豫起來,葛林不等他反應,把發熱朝小辮子推搡過去,“Buster!Bite!”,同時幾槍朝小辮子和他的手下點射,摩托幫的人又開始亂竄起來。
“還等什麽!”葛林趁亂抬腳朝書瑜踹過去。
小巴聽令撲上去,咬住小辮子的右臂,老酷則追隨著小巴咬著小辮子的褲腳使勁搖腦袋。
應和著葛林的叫聲,李蕾也大喊了一聲,“臥倒!”
葛林那腳朝書瑜打著石膏的傷腿踹來,尚未沾到,一直躺在地上的賀楠一個旋風腿,掃得書瑜一個踉蹌,再一滾,踢到梅梅腳踝。
梅梅痛叫一聲,身子一軟,拉帶著書瑜一起跌倒,賀楠的雙腿壓在他倆身上。
李蕾喊著,同時抬腳,狠狠踩到白胡子的大腳趾,趁他下盤不穩,身子一縮,從鞋子裏摸出折刀,紮進白胡子大腿,順勢側倒,撲在滾成一團的賀楠梅梅書瑜身上。
瞬時十幾發子彈從遠處飛來,書瑜緊緊抱住梅梅的腦袋,“我操!我操!”
槍聲終於停了,半晌,書瑜才敢睜開眼睛,聽得四麵一片哭嚎。抬頭一看,葛林和另外兩個陌生麵孔,三個人三把槍,指定這些滿地打滾的綁匪們。葛林是Glock17手槍,白麵孔的拿的是自己用過的AR-15,褐色皮膚的則端著葛林的那挺M24。
書瑜有些發暈,怎麽回事?誰是他們這一邊的,葛林,父親,他不是?他是?
葛林俯身向李蕾伸出手,拉她起來,“謝謝你。”
李蕾雙手握住葛林,“是你救了我們。該說謝謝的是我。”
葛林咧嘴笑了笑,“默契。保重。”
“您是?”
葛林指著書瑜,“以後問他。”
李蕾點點頭,俯身先割開賀楠的綁帶,“你沒傷著吧?”
“沒有。你呢?”
李蕾不放心,上下摸了摸賀楠,確定沒大傷,才回頭拉起梅梅和書瑜。
四個朋友哭著笑著,抱在了一起,七嘴八舌同時說話。
賀楠握了握書瑜的手,“你怎麽會來這裏?”
“來救你們啊。”
“誰救誰呀。”
“對呀。蕾姐,你們怎麽到的美國?”
“一言難盡。”
“梅,我以為再見不到你了。”
“咱哥倆被兩個弱女子救了。”
“誰是弱女子?”
“當然不是你,蕾蕾。你隻是做樣子把那飛車幫給蒙了。”
書瑜抬頭看看梅梅,又看看李蕾,經過風吹日曬,流淚流汗,兩人臉上都是一道道的,塵土和化妝混在一起。李蕾的短發還好,梅梅的長發一團糟頂在頭上。
“小賀,咱見過這麽美麗的女人嗎?我從來沒有過。”
“哥說的太對了。”
梅梅理了理亂發,“咱們都嚇傻了,還好沒人受傷。”
書瑜握著梅梅不肯放手,低聲問,“你們怎麽,怎麽來的?”
“噓噓,書瑜,我們都安全,享受這一刻的時光吧。”
四個人這才靜下來,環顧四周,葛林Ridriguez正把一幫人往一起趕,和Perry在對講機裏不知和誰在說著什麽。
一會兒Perry過來說,“布爾森馬上就過來,警察,救護車,都來。有沒有受傷的?”
看大家搖頭,Perry接著又說,“Horger是個內奸,萬萬沒想到他會綁架你們,他被擊中頭部,凶多吉少。Cruz是去了主樓,可惜被他跑掉了,恐怕跑回墨西哥老家去了。Faurot這個證人,”
書瑜聽不進去了,葛林呢?書瑜轉頭尋找,卻不見了父親的身影,“Yabumoto?”
“那兒。”Perry指著遠去的越野車,隱隱的,看出葛林和兩隻狗。
書瑜一直看著他們消失,長歎一聲,像做夢一樣,到頭來,父親依舊是個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