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果聽說母親惠太妃不適,午後趕去問了裘禦醫,其實沒大病,前一陣淑太妃全力照顧太皇太妃,新帝成功的楊皇後年輕沒經驗,過年的事就落在惠太妃身上,忙碌了多日,可能累著了,休息幾天也就好了。惠太妃一貫很注意保養,稍有不適就會叫禦醫,成果放下心來。裘榮笑著提起鏗王偷偷召他看病的事,雖然沒看出病,那身子也是縱欲過度,虛弱得很。成果當笑料自然和成立成就說了。
這天三兄弟約齊了給成瑞請早安,成瑞不見成鏗,問起,兄弟幾個半玩笑半不經意地在成瑞麵前露出話來,成瑞因為成鏗馬上就要長行卻一連幾天都告病正起疑,聽了這話便信了七八分。不等細問,成瑞就喊人把成鏗叫來,成就等見成瑞臉色不對,知趣的告辭退下。成瑞曆來不喜孩子們附庸風雅在濃詩豔賦上耽擱,又最恨淫蕩之事。老十原本就有狎妓的前科,再聽成就先前的一番話,本來就在氣頭上,看成鏗來了,果然一臉鏽色,不像以前靈敏,沒想到他會自暴自棄如此,大大失望,也不多問,冷笑兩聲,“你幹的好事!”
成鏗因兩次要見成瑞,被拒門外,懂得成瑞心思,雖然有些寒心,沒有太在意,以為時間久了就會好些。今天突然成瑞喚他,倒也高興,掙紮起來。修身趕快給換了身衣服,重新梳頭,還在臉頰上掐了掐,透點兒紅色,才和謹言扶著去了養頤殿。一進門就被劈頭蓋臉喝斥,成鏗不知成瑞因何罵他,見父親臉色難看,低聲問,“兒臣不敢有絲毫懈怠,不知做錯了什麽,請父皇明旨。”
成瑞更是氣了,“還學會了伶牙俐齒的狡辯,尚梅璐,你還知道禮義廉恥嚒!”
成鏗見成瑞話說得如此之重,更得為自己申辯,“請父皇明旨。”
成瑞也不多說,回頭喊,“打他二十,他就記起來了!”
修身謹言在殿外等候,先是裏麵靜悄悄的,突然黃門們拖著成鏗出來,掀衣退了褲子按住就打,嚇壞了,大聲在殿外磕頭求開恩。
成瑞正氣頭上,把他倆叫進來,“你們整天跟著,竟教些什麽!也打二十。”
修身趕快說是卑下失職,“該打,可殿下近來身體欠佳,請太上皇開恩。”
成瑞冷笑,“當然身體欠佳,整天在外放縱浸淫,淘虛了身子,還能好得了!”
修身不解,“殿下近來不曾出門,上皇陛下明查。”
成瑞哪裏聽得,不由修身再說,和謹言一起,在外麵也挨了二十。成瑞又喊何總管把皇帝請來。
成功路上得知修頤殿主仆三人都被成瑞打了,進殿一看,修身謹言扶著成鏗跪在一邊。自己趕快向成瑞請罪,是他這個長子失職,請父皇處罰。
成瑞看著自己最心儀的兩個孩子,難得的雙雙極富聰明才智,一君一臣,為何不能和睦相處,共同治國。回首想想緣由,心裏酸楚,隱隱覺得對成鏗太嚴厲了些,落下淚來。
成功吩咐修身謹言先扶成鏗回去,自己再慢慢勸勸成瑞。
修身謹言兩人忍著自己的痛扶著成鏗出養頤殿沒幾步,成鏗低哼一聲跌倒在地,因為離太上皇和皇帝不遠,不敢出聲,拚命忍住。比起這股痛來,打在兩臀上的二十仗幾乎可以忽略了。修身也怕他嚎叫出聲驚了成瑞和成功,上前緊緊握住成鏗的嘴,等他稍稍喘過氣來就趕緊半拖半抱的扶回修頤殿。這一幕被成瑞的何總管遠遠的看在眼裏,剛才看到成鏗的花屁股,知道是皇帝成功近來管教的,就先暗示黃門輕打,現在跟出來,看看修頤殿這主兒到底怎麽回事。
成鏗主仆三人回到修頤宮,修身才看見不光成鏗身上被冷汗浸透,還尿了褲子,成鏗自己知道,到了失禁的地步,可能沒幾天活頭了。萬念俱灰,雙眼發直,任由修身謹言擦了身換了衣服。修身看了看兩臀,打得不重,可也是錦上添花般地又加一色。看成鏗發怔的樣子,心裏萬分痛惜他,一邊扶他臥好,一邊厲聲說,“殿下振作起來,這個樣子怎麽上路回越州。”
成鏗聽了,瞪著他,目光卻有些散,一會兒閉了眼,朝裏轉過身去。
修身和謹言各自下去查看自己的傷勢,因為有何總管關照,倒都打得不狠。修身換了衣服正要出門,何總管也不通報,直接走進他屋子,反手關了門。
修身替成鏗冤枉,四下打聽,似乎是成就和成立成果在成瑞麵前說了什麽,所以淑太妃來探視成鏗時,言語裏就帶出來埋怨。
成鏗實在無力應酬,閉眼裝睡,淑妃坐了一會兒,聽修身口氣,似是成就引起,知道兒子的性情,不再多說,略坐坐,囑咐修身好生安撫,也就走了。
成瑞這一打,成鏗知道在他和成功之間,成瑞最終選擇了成功。那成功現在要置他於死地,連成瑞也不會援手。初回京城時,成鏗滿心希望能和父兄象一家人一樣歡歡喜喜過日子。漸漸的就沒了這種奢望,在成功登基前,被成瑞拉著去宗廟發誓要效忠新皇,那時成鏗就知道無法再指望成瑞的保護。不過也沒關係,隻要在父兄身邊,成鏗可以忍。可是現在,成瑞又把他推了出去,就象十幾年前一樣。心灰意冷,成鏗靠在榻上,覺得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唯一支撐著他的是不久就能回到越州,能死在那兒葬在那兒,成鏗也無怨了。
成鏗躺了半日,撐著起來叫,“修身你過來。”他拉著修身,讓他轉個圈兒,前後走兩步,仔細看看,“你沒事吧?”修身搖頭,“我沒事兒,殿下不要起來,雖然太上皇心疼殿下,沒有太,唉,到底也是二十板子。”成鏗呆坐了一會兒,輕輕搖搖頭說,“不覺得疼。”看著修身,好像想起什麽,“噢,你去淑妃娘娘那兒支四十金版來。”
修身忙問做什麽?成鏗淡淡一笑,“我不能讓太上皇失查。謹言,你去叫儉良過來,讓他今晚陪我出去一趟。”修身懂了,“可是殿下。”成鏗搖頭打斷他,“去吧,我也應該去看看她,道個別。”
溫儉良興頭頭的帶成鏗又來看蘇素,笑咪咪的問成鏗,“怎麽,忍不到大婚那天啦?”
成鏗也笑回,“看你色迷迷的樣子,你正妻側室一群,如何還像急猴一樣,一招即來。”
儉良咂嘴搖頭,“家貓不似野貓。你這次回越州,豈不是耽誤了大婚,我看不如先成親,帶著王妃一起走豈不是更有情趣。”
成鏗呸了他一下,“農時哪裏等得,盡說閑話。”
好久沒見蘇素,看上去仍是清雅秀麗,因為時辰已不早,大家都知道來這兒做什麽,儉良略略寒暄幾句,自去找他的野貓。蘇素牽了成鏗的手回屋裏,請成鏗坐了,輕輕說久違了。
成鏗進了屋,疲憊得早已懶得講話,把包裹遞給她,也不多說話,合衣倒在床上,想睡,屁股痛,又睡不著。蘇素心細,坐在身邊輕輕按摩頭臉後背,成鏗才漸漸迷瞪著了。後半夜大痛,蘇素被驚醒,不知所措,隻有緊緊抱住。過後一時睡不著,兩人摟著說話,蘇素問包袱裏是什麽。成鏗說,“找個誠實可靠的嫁了吧,窮點兒也行,包袱裏的是嫁妝。”
蘇素愣了,“路生?”
成鏗歎口氣,“我要離開京城一段時間,不知何時回來。”心中暗想,或許回不來了。
蘇素點點頭,“謝路生。”停了停,輕輕在他耳邊唱道,“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唱到情濃,淚流滿麵,默然不語,瞪著床帳頂,想了好久,才睡著。
清晨蘇素先醒了,看路公子睡得沉沉的,輕輕起來,頭發鬆鬆盤了個髻,披了衣裳,打開包袱一看,竟是幾十印有成爰紋的金謚。她歎口氣,複又包好。這才看見案幾上還有文字,想是他夜裏起來寫的。
蘇素見路生在帛上寫了半闕:
逍遙弄,魍魎手,
朱牆黛闕楊柳痩。
兄弟情,相煎急,
一朝夢醒,幾度回首。
痛,痛,痛。
看著睡在床上的成鏗,蘇素心中酸苦,落下淚來,提筆寫了下闕:
人依舊,情難嗅,
錦衣香枕琴簫奏。
今相別,何日聚,
往日纏綿,難賦終身。
愁,愁,愁。
掂量了半日,擦了淚,疊起素帛收在袖中。看看天已大亮,輕輕搖醒成鏗,“路生,天亮了,起吧。”
成鏗睜開眼,看她楚楚動人,心裏一跳,拉她入懷要溫存。
蘇素搖頭道,“天不早了,路生還要出遠門呢,起吧。”
成鏗隻好放手,坐起來。
蘇素問,“公子的逍遙痛好些了?”
成鏗一愣,“逍遙痛?”隨後無聲地笑了起來,一發不能停,笑到肚子抽筋,然後伏在被子上,蒙住臉,默默地讓眼淚盡情流個痛快。蘇素輕輕撫摸著他的脊背,陪著流淚。半晌,成鏗抬起頭,掀開被子,下了床,洗了臉,漱了口,蘇素給他梳好頭,穿上衣裳。
兩人一直默默無言,都收拾好了,成鏗欲言又止,隻給蘇素行了個大禮。蘇素忙還禮,雙手攙起,強笑道,“路公子一路保重,下次回京別忘了來看看奴家。”
成鏗點點頭,把身上的那枚自小就戴著的玄玉佩摘下,放她手裏,留個念物,將她再次攬入懷中,緊緊抱了抱,轉身離去。
事善能動善時
道德經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