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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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經過深夜痛哭，不足以談人生”。好久以前看過的話了。年少時談人生有向往。如今活了大把年紀，回首有很多回顧了。有深夜痛苦的經曆嗎？我睡覺好，再悲痛深夜都睡得著，但是悲傷哭泣的時候是有過幾次的。現在大家對心理健康很關注，會把那些日子命名為抑鬱。抑鬱是疾病呢還是大部分人都會經曆過的？我不知道。
記得幾次小時候哭泣的經曆:都是跟媽媽對我忽視或不公平偏心弟弟的結果。童年的我，安靜，因為很少被關注，嗬護更說了。十二三歲一次，我騎著家裏的笨重自行車出門，摔倒了， 左側臉頰著地擦傷了。臉上傷處火辣辣的。不知怎的，覺得很委屈，覺得這個世界上都沒人注意到我，就到一個無人處哭了一場。回家見我媽跟幾個婦人聊天，叫了聲媽，她隨意應了一聲，沒發現我的異樣。第二天才看見我的傷，問一下是騎車摔的，喔了一下。不知道怎麽把這事記得很清楚，可能那時青春期的敏感。
上大學的時候，並不像很多人大學時快樂飛揚。一下到了很多聰明人的地方，得努力才趕得上，壓力不小，有很迷茫。二十出頭的年紀，談戀愛的期待來自言情小說。對約會的理解就是陪我散步看月亮，可以聊聊彼此的過往。有一個向我示愛很久的男生，我一直說做朋友吧。做了兩三年的朋友。他大學畢業那年，我終於答應跟他交往了。大概因為我孤獨，還有朋友們都說他很好。交往了幾個月，沒有戀愛的甜蜜。他說什麽，似乎都在他自己的世界裏。當我最後決定分手的時候，我感覺很糟糕，似乎是做了不地道的事，但是又說不出來什麽感覺，很悲傷。不是失戀的悲傷，是一種失望和孤獨的壓抑感。我在宿舍哭泣了幾日。室友建議我回趟家休息一下，我就搭了火車回家了。 外公見我嚇一跳， 說我臉色怎麽那麽難看。 家裏待了幾天我回學校了。學業漫長繁重，很窮，很孤獨。花樣的年華就是那麽度過的。
後來我確實碰到了讓我歡笑的人。那麽溫柔細致的人，笑眯眯的。好像我說的每句話做的每件事都是很有意思的。我轉個眼珠，他都知道我在想什麽了，盡然有那麽個人呢！他的關注和陪伴，像我生命裏的陽光。記得那樣的日子裏，太陽很明亮，天空很藍，街頭的拐角都有了意思，因為我們一同走過。即使是隔了半個地球的戀愛，相聚的時光像在天堂。他不是油滑的人，但是真誠地說過你是我在北京遇到的寶。憧憬將來，說我們一起去周遊世界。我對他無比信賴心底柔軟。可是一年年過去，當周圍朋友一個個結婚甚至生子的時候，我也想安定下來的時候，他就像雲又像霧一樣漂浮著。他說他媽媽不會同意我們的，他在美國找不到工作，要回家了。總之，我們之間沒有前途。拖了很久，我說我們分手吧。 他默認了。過幾個星期他又打電話來，說些他的日常，又說為我們分手心痛。心痛給麽？我那時孤身一人開始新工作，突然間會有淚水湧上來。洗澡時心痛得難以呼吸。工作很忙，天天渾渾噩噩過著。下班一人在家，聽孟庭葦的“冬季到台北來看雨“，一遍又一遍，悲傷的歌，似乎能給我安慰。最後讓我從悲傷中走出來，是在ICU 工作的日子裏。晚上值班，對著各種心電圖的顯示器，聽著呼吸機的吹氣聲，感受到生命在掙紮，我突然釋然了：一個人花那麽大勁才能活著。我年輕健康，該好好活著。我慢慢平息下來了。慢慢地出去交朋友，認識了幾個單身姑娘。開始約會了，雖然再也沒有那種靈魂裏被看到被嗬護的感受了。慢慢地，時間平複一切。此時想起，都忘記細節了。隻記得那時說：原來心痛是真有的。
後來我結婚生子。 嫁了個與我有相同背景的人。婚前想的是會有人一起來聽歌一起去看電影。會有人看到我陪伴我。 婚後的生活，馬上給我打臉了。我在他眼裏看不到自己。我是個generic女人。就像有個男生說過：我長得不錯，心地善良，這就夠男人來追求了。我會做飯有個很好的工作，都是加分的。至於我是誰有什麽看法什麽思想，隻有我自己覺得重要吧。女人進入婚姻，誰不是心懷溫柔想過好日子，想以誠心待婆婆，建造一個有愛的家？不過現實總是打臉的。繁瑣的家務勞動，不被看到的心靈。委屈痛哭的時候不被聽到，反而是對方的斥責。慢慢地，心就冷了。為了孩子吧，好在有個家。就這樣，一年年地過去了，然後莫一天，突然奔潰了。我不想再大度不想再學習成長去經營關係了，我就是難過，我就是小心眼，我就是記仇。一次次被對方指責的時刻，都像心裏的一道道傷。我受傷了呀，我不能再忍受任何人來挑剔指責我了，我不想聽任何人教導我怎麽做了。我受夠了。我委屈我哭泣，我不管結果或將來，我隻知道我受夠了。我謝絕了社交。我不想計劃將來。我好好地做頓吃的；我去菜地收菜，樹上采果子。我在陽台躺椅上一躺幾個小時：睡覺，刷手機，讀書。朗讀 惠特曼的詩，做做年輕時愛做的事。
據說我是抑鬱了。我回想過去幾次哭泣的經曆，其實是有共同的特點的： 都是在祈望跟一個人情感上有深刻連接的時候失敗了的反應。想起最近新聞裏偏執的人去殺戮的例子，我想如果這個人，隻要很世上一個人有深刻的連接，他就不會這樣做的。 是不是每個人在這個世界上，隻要有一個ANCHOR，就不會有抑鬱。 看各種文學作品，不都是在追求這個嗎？ 然後失望，失望後的悲傷。
我 的一個屬靈成熟的朋友為我禱告。她說定睛在人的身上，你會失望的。定睛在神的身上是唯一的出路。創世紀3：16: 你必戀慕你丈夫，你丈夫必管轄你。這是上帝對女人的詛咒，不是祝福！沒有一個人是能滿足你的靈的，可憐的丈夫，是沒有能力滿足你的。隻有神的愛才有這樣的完全和大能。你要信呀，要被神的愛摸著，你才能得自由。
今天聽些讚美詩，聽到“恩典的記號“， 被感動了。是在為我寫的麽？ 歌詞如下：
站在大海邊 才發現自己是多渺小
登上最高山 才發現天有多高
浩瀚的宇宙中 我真的微不足道
像灰塵 消失也沒人知道
夜空的星星 彷佛在對著我微微笑
輕聲告訴我 一切他都看見了
我所有掙紮 所有軟弱和跌倒
將成為主恩典的記號
當我呼求 耶穌聽見我的禱告
千萬人中 他竟關心我的需要
走過的路 有歡笑有淚水
都留下 主恩典的記號
在風雨中 耶穌將我緊緊擁抱
我深知道 他是我永遠的依靠
走過的路 有歡笑有淚水
將成為 主恩典的記號
在很多人眼裏，我大概是矯情得很。有人在戰爭中逃命，有人在饑腸轆轆，有人失業有人欠債有人臥病床呢。就允許自己矯情一陣吧。再聽一次恩典的記號，求神的大愛摸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