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了幹什麽？撿垃圾！

小時候聽隔壁阿姨訓兒子：“不好好讀書，長大隻好去撿垃圾！”撿垃圾，可以卑賤到能威脅小朋友的地步。你看“射雕”裏俏黃蓉出場，是個衣衫襤褸的乞丐，要是換成個撿垃圾的，就掃興不少了。

在美國， 垃圾車每周來一次收垃圾，綠色卡車收回收物品，紅色卡車收垃圾。每家主動把垃圾筒拿出去，放在家門口。垃圾車一般配兩人，一人駕駛，一人丟垃圾。我兒子三四歲的時候最愛看大型機械，包括垃圾車。一聽到垃圾車的聲音，就飛奔到窗口去看。這個不停把垃圾丟到車裏的人，真是體力，尤其臂力要好呢。幾十磅的東西，隨手拎起來甩出去，重複動作一天上千次，按一周5天來算，得有上幾十萬次的重複強體力勞動。有時我想，誰會願意幹這種活呢？ 有點教育的人，都不會願意幹這個吧。大概是垃圾車的大容量，鮮豔顏色和叫聲充滿威力，我兒子很是仰慕。在超市裏我推購物車的時候，他就站到邊上橫杆上，嘴裏滴滴地模仿垃圾車。問他長大了要幹什麽：他說：開垃圾車！好在小時候的願望，大多是不能實現的。要是能實現的，小朋友幹脆願望當總統得了。好幾年過去，兒子早就忘掉toddler時的願望了。

今天正好接觸到一個收垃圾的白人。他50出頭，壯壯的肩膀，直直的身板，開朗的笑，純淨的眼神。他說工作時間長，所以有點累。他早上3點起床去工作，收垃圾一直幹到下午2-3點，也就是一天工作10個多小時，一周五天。忙的時候一周工作了70個小時。他和他的搭檔輪流開車和丟垃圾。這確實是艱苦的工作，但他臉上並沒有半點苦惱或卑微之色 。我好奇問他是否“well-paid”。他肯定地說：那當然，這就是我幹這份工作的理由！這麽強體力勞動，難道他想幹到65歲？不太可能吧？我問他打算哪年退休，他說：再幹三四年吧。他坦坦蕩蕩地談他的工作，充滿了自豪感。是呀，他薪水好，有福利，有勞動保護，能給家人很好供給，還身體健康，不用去健身房交費了，能不驕傲嗎？在社會上，這也是個堂堂正正的職業，自食其力的人，是會被人尊敬的，不會被歸為低端人口。在一個人被當人看的社會裏，收垃圾，也不錯的。

其實我小時候跟鄰居家的孩子們一起去撿過垃圾。不知為什麽，我周圍的鄰居家都是男孩，所以我從小跟一幫男孩混。我們一幫七八個人，撿廢鐵，報紙，碎玻璃，拿到收購站換錢。其中有個哥們特有領導能力，不到十歲的年紀，就很有策略。例如，收購站有兩個人，一個胖子一個廋子。他發現胖子稱出來的分量總是低，所以每次去賣貨，都先派小兵去偵察：是胖子在還是廋子在？專門等廋子在的時候去。另外，他發現碎玻璃太便宜，又重，所以決定停止賣玻璃，多去撿鐵。因為集體勞動集體消費，總有小矛盾，他總能擺平。幾十年後，這哥們就是私企的老板了。其他跟著撿垃圾的，還是雇員。領導的品質，看來也是天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