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馬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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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聚櫻花盛開時(24)

(2018-04-03 17:20:04) 下一個

第二十四章

現實是,在大環境麵前,個體微不足道!

大環境支撐著那層窗戶紙,讓它變薄,在你不順時讓你覺得個人力量的渺小。而在你運氣好的時候,又讓你覺得它看上去很厚實,沉醉在虛幻的安適之中。有天,在突然到來的一聲驚雷之後,你醒來才意識到,自己原本還是如此的無助和渺小。

人性的堅強與軟弱間隻隔著一層窗戶紙。堅強的人,遠像希特勒、拿破侖,近如薄熙來,走到臨界點時才知道,自己原本也隻是俗人一個。

薄熙來即使是站在被審判席上,依然得意洋洋自己高貴的與眾不同的“高級”身份,得意於一直以來對自己畢恭畢敬的徐明的“低下”身份的不屑。今天所謂堅強的強者,更多的不過是生活在自己給自己畫的一盒幻覺大圈圈裏麵自我麻醉而已。他們沒有一個人有主宰自己命運的能力。所有的人隻是一時的幸運。有些人謙卑地活著,帶著一份感恩的心。更多的人得意便猖狂,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得益於出生時就有的天生異象。地位如薄熙來者這樣的國家要員都隻有如此的見識,國人修養的程度可想而知。

薄熙來有如此的見識,隻是時代悲劇的表現而已。他充其量隻是一個時代的符號。再說,他敢講這樣的真話,還真的讓我佩服。如果我在他那樣的狀況,我會不會也敢說出這樣的內心話?薄熙來還真的是個人物。政治就是這樣,看運氣的天平向誰傾斜。這可能也是命吧。父親在這方麵看的深刻,曆來不相信命的父親,最近開始認可冥冥之中的某種必然性。

在一個口頭上不停的講平等的中國,地位等級的差異,比任何一個國度都重要。在這裏,就像在印度,很多人已經命中注定被死死的釘在不同的等級裏。這就是很多人口裏的命運。在美國不也是如此嗎?在父親眼裏,美國也強不到哪裏,他一直覺得還是中國的製度優越,即使是在遭受如此之大的打擊之後。

這是在那天在觀看對薄熙來的審判時,父親發出的感慨!

革命隻有分工不同,沒有貴賤之分,從開始就是忽悠。她笑著說,父親微笑著搖搖頭,算是回應。她不想和父親爭,也不覺得有爭的意義:誰對誰錯,隻是看問題的角度不同決定的。人活著的是一種自我感覺而已。到了她這個年紀,看問題的視角也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改變。

曉婉在美國過不慣,那裏沒有她的事業。到了她這種年齡,再在一個新的國度開始一份新的事業,對她太難。雖然都是經濟學和管理學領域的專業,到了美國後才發現,自己在專業方麵的訓練是何其膚淺和缺乏係統性。

她和他商量,先分開一段時間看看。她剛剛從美國回來不到一個星期。課程調整,是她和學校達成的回國條件。嚴格而言,她算是按期回國,所以以往的職位照樣保留,學校還在考慮讓她接替沈誌勳離開之後留下的校黨委副書記的空缺。

目前我們最需要的就是像你這樣既有正義感又有知識的人來領導。領導說。

她覺得上帝是公平的,給你些拿走些,就看你怎麽權衡得失。有人順應恩賜,享受自己的得,發揮優勢造福他人。有人借機炫耀和掠奪,最終被上帝設定的緊箍咒套牢、懲罰。

不幸的,是那些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卻被上帝強行賦予,自己想要的卻怎麽也無法從上帝手裏騙來。最終,一生都在為獲得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上掙紮。等到老了沒能量掙紮才發現,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其實上帝早就給予了自己,隻是一直被自己忽視,或者是視而不見罷了。

女兒宋夢璿對她說,這就是人的本性:貪婪不知足。而且,就是這種本性在讓很多人遭受不該有的磨難,也讓世界得以進步。

過去,宋曉婉是一個無神論者,經曆多了之後,她慢慢的變成了佛教徒,相信命運的安排,這種宿命觀雖然消極,卻讓她活到了今天。不然,她很可能早就放棄活下去的努力。

今天之後,像這樣給學生上課的機會恐怕會越來越少,意識到這點的曉婉不僅講課更富有激情,且更寬容。昔日,她對學生在下麵的小動作和表情非常在乎,今天她變的大度。

這天夜裏,她做了好幾個夢,一會兒夢到似曾相識的男子的麵孔,她覺得那應該是蒼劍,可是卻沒有機會看清,感覺很近,看起來卻很遠。一會兒又夢到冰雪鳳,她已經好久沒有去她的小店坐坐了,也不知道她過的怎麽樣。交往了這麽久,她都不知道她的電話號碼。記得有一次,她問她,小鳳說,自己從來就不用手機,要聯係也隻有這管理部的辦公室,那裏有人負責。

她又問:你沒有電話,如果你女兒想找你,又怎能找到?

小鳳回答:隻要她想見我,她會知道在哪裏能找到!

曉婉沒有做聲。她知道,小鳳是想親自見見女兒,想感受一下近在咫尺的感覺。小鳳是一個異類,但是她有選擇自己活法的權利,隻要她自己活得好就成。生活最終還是個人的感覺。

第二天一大早,曉婉去了麵館,她想約小鳳一起坐坐,讓她和自己一起分享這份快樂。她興衝衝走進商業街,走進那座熟悉的小店,遠遠的就能感覺與往不同。昔日的擁擠不見了,裏麵好像隻有兩個人在忙碌,估計還不是顧客。昔日這個時候,裏麵都是坐的滿滿的。

再走近,一股很重的氣味撲鼻而來。桌子還是那些,上麵放置的碟子和餐具,明顯的沒有以往的那種幹淨和整齊。這裏和隨處可見的小店同一化,髒、亂、差!

對不起,請問,這裏是不是換了店主?她走上前,明知故問。

一個中年漢子轉身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點點頭算是回答。中年人腰間的腰布,應該是好久沒有清洗過的,看上去有一層厚厚的油膩。

原先的店主呢?她繼續客氣的問。

走了,早就走了。不知去哪裏。中年人一口氣將她想問的所有問題都回答完了。看來,詢問類似問題的人,一定不少。

喔,謝謝。

不來碗熱幹麵?剛做的?還有豆漿,油條?

不了,吃過,謝謝。她快步的離開,決定回家自己做早餐。

蒼劍在繼續尋找吳榮康,他得將慧欣的骨灰和他們的孩子交到他手裏。這是他對慧欣的承諾,他必須不折不扣完成,不管有多難。在這期間他和曉婉曾有擦肩而過的偶遇。

那天他帶著小海風在市區最熱鬧的商貿城玩,新開的很氣派,號稱是華中地區最現代化商城。很多人帶著孩子去湊熱鬧,他也像個普通父親,帶著孩子去那裏野一回。

就是在商城入口,曉婉出門時和扛著孩子匆匆忙忙進來的蒼劍擦肩而過。她潛意識的感到剛剛過去的那個男人似乎和自己有某種放電反應。她無意識的回頭看了看,在那裏呆了幾秒鍾,人流很擁擠,很快她被裹著推出門外。看著熟悉的背影和走路的姿勢,再看看騎肩上正東張西望的小孩,她搖搖頭離開:可能是自己想他太很,覺得擦肩而過的男人中應該就有她曾經的最愛。

那天晚上她做了個夢,又回到昔日的那個巨大山石,山頂風光依然美麗、充滿魅力。她很久沒有經曆這麽美好的時刻,那一夜她睡的出奇好。第二天所有見到的人,都說她突然年輕不少,意氣風發,笑她是不是有喜事臨門。

到目前為止她都不知道蒼劍依然活著。她這次回來也沒有回到那個昔日的家去看看,她怕自己觸景生情更悲傷。如果她去了,就會發現有人來過,就會去尋找那個不速之客,她人生的軌跡就會變軌。但是,陰錯陽差的沒去,蒼劍也忙的不亦樂乎,沒有意識到她已回來,而且就遊走在離自己不遠處。

那晚他也做了個夢,也夢見了那塊巨大山石,在夢裏他在苦苦尋找卻找不到她的身影。他去時天色已暗淡,他在大石上躺下看著滿天星星,慢慢進入夢鄉。這明亮熟悉的滿天星光,在他再次睜開眼時全部消失,瞬間而來的是大雨傾盆。他睜開眼,看著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的大雨和撕裂般肆孽的狂風,唯獨他呆的地方既沒雨也沒風,至少他自己感覺不到狂風和大雨的打攪。

他覺得,記憶中這件事應該就發生在當年的那個夜晚,她應該就在自己身邊。他得找到她,不能讓她淋雨。她最近有點身體不適,再淋雨會讓她病倒的。

可是,他拚命喊叫卻沒有任何回應,連昔日常常聽見的山穀回響都沒有。他想坐起來,卻怎麽都抬不起身子。他覺得自己的中區神經係統已喪失指揮權,靈魂和肉體已經分離,自己應該是已經死亡,這裏看到的隻是自己的靈魂在運動。

昏昏迷迷中又睡了會,再次出現在夢境裏麵的,卻是那個和在海島夢見的非常相似的山區,他再一次的在跋涉,可是這次卻沒有陪伴。突然間他感覺極為孤單甚至有點害怕:自己似乎是世上最後一個存在的人!

這時有個聲音在雲彩裏說:現在,世界上所有的都屬於你,好好享受吧!他抬眼再看,隻有雲彩在漫不經心漂浮,隻是這些雲彩有點奇怪,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似乎是有人在遙控。熟悉的是,雲彩不帶彩,隻是淡淡的白色帶灰。

他又想起了徐誌摩的詩《偶爾》:我是一朵雲,偶爾···。

為什麽是偶爾?為什麽沒有必然和一定?人生兩個分開的肉體,通過一種感覺來聯係在一起,人們稱之為“愛”。這種無形的連接又到底有多牢靠,又怎麽樣能讓它充滿耐久性?

胡思亂想了一夜,他並沒有睡好。到快天亮時他反倒有了高質量睡眠,可是窗外的世界卻不給他繼續享受的機會。很早,蒼劍就被窗外的汽車喇叭聲驚醒。天剛蒙蒙亮,外麵公路上已經有不少汽車來來往往,蝸牛般的向著各自選擇的方向慢慢挪動。不時的是帶著煩躁和氣憤的汽車喇叭的刺耳鳴叫聲。

難怪現在人身體垮的快。這麽早就沒有了好心情,一天也不可能有。每天生活在這種煩躁和憤慨的心情中,不出毛病倒是不正常。他看著窗外慢慢挪動的長龍,好像一個即將死亡的大鯊魚在拚出最後力氣,向世界展示自己曾經擁有的能夠擺動身體的能力。這樣的情景,他在海島見識了好多次。物質上是豐富了不少,但在精神層麵和素養上,似乎還是一個個剛剛致富不久的暴發戶。起床後,他還在那呆呆的站了好一會。不知什麽時候,小海風也悄悄起床。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像他一樣,很默契的在那呆呆的站了一會兒,陪著他心目中的爸爸。

王慧欣並沒有說,他蒼劍必須完成這個承諾。她說,自己死後骨灰怎樣處理倒是無所謂,可以撒到大海也可以留在這荒島,如果有機會回去。她相信他們會有這個機會,隻是可能還需要點時間。現在不同於魯濱遜生活的時代,地球在發達的交通運輸工具麵前變的越來越小,在強大的通訊手段麵前變的越來越缺乏隱秘性。隻要有人在用心找,找到這樣的孤島來也隻是時日問題。細心的衛星也不難識別在晃動的這些生靈。

最終,她的話沒有成真。苦等之後,蒼劍他們選擇主動出擊。

王慧欣不相信人有來世循環,她覺得生物的存在和到來就是個偶然,是細胞在分子層次偶然結合後偶然形成的人體。而人類在死亡後的消失則是個必然。人死後什麽都沒有也不會有,唯一有的就是物質不滅,而且那又回到分子層次,而不是在精神和肉體這樣的集合體的層次。

有人說,所有的人死後靈魂會漂流到一個星球上,在那裏聚集和留存。她覺得這樣的結局不可想象,如果真是這樣,那麽這些靈魂又是從哪來?難道是在人類的精子和卵子結合的那一瞬,由上帝創造並賦予的?那麽,上帝手裏的存貨又是誰製造和供給的?有需求必然應該有供給才對!

這方麵的邏輯和道理,蒼劍和慧欣之間也討論了好幾次,最終沒有結果。無形之中他慢慢的接受了不少來自她的觀點,而他自己卻沒有感覺到。這可能就是愛的力量,你會在無形無影中被對方同化,還是心甘情願的。

至於孩子,她覺得他(她)活下來的機會很小。她沒有必要為一個不可能出現的事件去操心費神。她笑著說,即使萬一,如果孩子真的能活下來,她相信蒼劍會有辦法好好養活他。她相信蒼劍的為人,也相信他的能力。她覺得,世上應該沒有他做不了的事。對於當年在商場上的那股狠勁和冷酷,她早就原諒:人性有時也受自己的經曆和教育的影響、製約,在那樣的環境下蒼劍那麽做,也有他的道理和合理性。

她如此的大度,讓蒼劍每次想起都更難受,更思念。他覺得,自己已經深深的愛上了這個女人。可惜,命運給他開了如此大的一個玩笑。看著眼前的孩子,他一直覺得就是自己的親骨肉,甚至勝過親骨肉。現在他依然想不明白,為什麽世界上有那麽多人那麽在乎血脈相連?特別是在中國:喜歡講緣分、輪回,卻又斤斤計較於血脈關係。相信有轉世、來生,這糾纏不清的緣分,是不是就是不同“世”間連接出錯的結果?

至此,他倒是明白一點:時間才是讓感情更加親近的催化劑。

一天下午,他來到一座外表設計氣派,內部裝飾豪華的建築物。這裏是霍華建所擁有的L公司的總部。作為公司總裁的霍華建曾經是蒼劍昔日商場的朋友。在飛機出事前那段,蒼劍公司的規模比霍華建大好幾十倍。那時蒼劍的公司是國內私營企業中的大哥大,屈指可數。而霍華建的公司還名不見經傳,那樣小規模的公司在當年的中國數以百萬計。

當年的霍華建,一次次求著蒼劍給他機會,有時還像個餓了好幾天的乞丐低三下四的求蒼劍給項目做。為了獲得項目,霍華建很擅長於講好聽的話,不少的用語讓蒼劍覺得虛假甚至是肉麻。一句話,為了利益,蒼劍覺得霍華建是不顧一切,可以付出一切,包括人格和尊嚴。在這點上他看不起對方。雖然蒼劍盡可能的掩蓋自己對他的不屑,但敏感的霍華建還是一次次清晰感覺到,並且為此而下定決心:有朝一日,此仇必報!

霍華建的第一桶金,給蒼劍留下了深刻印象。當年,霍華建的公司隻有幾號人馬,技術不精設備不足,唯獨膽子奇大。開始時蒼劍被對方的吹牛搞的迷迷糊糊,還信以為真,以為是難得的後起之秀。他被霍華建糊弄,他原諒了他。霍華建就此有了第一桶金。

今天,據說L公司的資產已高達百億,是本地不多的上市公司之一。上市前霍華建以千萬元的嫁妝將自己女兒嫁了,新聞曾經轟動一時。霍華建曾經是吳榮康的朋友,他肯定知道吳榮康的下落。蒼劍相信,霍華建見到自己一定開心,也確信霍華建還是他最忠實的朋友,正如當初霍華建一次次告誡自己的: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隻要我霍華建能做到的,隻要你一句話,赴湯蹈火,在所不惜。一次狂歡之後帶著幾分醉意,他對扶著自己的蒼劍說。那天晚上他吐了蒼劍一身,蒼劍身上那套價值不菲的名牌,才幾個小時就變的臭氣熏天。

(原創,版權所有,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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