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櫻花盛開時（22）

第二十二章

美國波士頓。一家豪華的酒店會議廳，一場籌款會在這裏舉行。歐麗娃帶著宋曉婉，驅車從康涅狄格來到這裏。今年的冬天來的比較早。前幾天來了場大雪，一夜間草地上已經積累了兩尺深的積雪。昨天氣溫回暖，太陽懶洋洋的照耀了幾個小時後，就急匆匆收工回府。昨天晚上的一場小雪，又填補了太陽照射消失的部分。

早上太陽開始升起，照耀在路旁快速後退的樹叢中。樹上的冰枝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白雪覆蓋的大地，樹上白雪覆蓋之下亮晶晶的冰柱，配上遠方太陽金黃金黃的早霞，是一副難得的美麗油畫，讓人心曠神怡，如同飛翔在一個美麗的童話世界裏。在這個白色的世界，還時不時可以看到點綴其中，恰到好處的冬青樹的綠色，樹上金光閃閃，像是被嵌嵌上無數鑽石。

人永遠是心情的動物。心情好時看什麽都美。歐麗娃開車，她坐在座位上東張西望，肆無忌憚的享受這難得的美景。道上的車子不多。雖然路旁積雪很深，車道卻是幹幹的，歐麗娃的跑車得以在不吃罰單的極限車速附近飛馳。

歐麗娃和陸天沐住在同一個小區，位於康涅狄格首府的市郊，是美國西北部最富裕的住宅區之一。這裏是片小丘陵。小山上森林之中，隱隱約約露出一個個房舍的邊邊角角，那是一棟棟的豪華別墅。

歐麗娃英文地道，中文流利。她說，自己很小就從大陸隨當留學生的父母來美國，父母從不遠處羅德島的布朗大學博士畢業後，先在康州的一所大學教了幾年書，隨後兩人同時作為精算師在離紐黑文不遠的哈特福特，康州首府，美國保險業總部的聚集地，找了份工作。

父母親本科學的都是數學，在中國南方一所大學數學係學習時認識、相愛。後來一起來美國讀研究生。獲得碩士後又都同時轉學經濟學，最終聽說精算專業需求大，普通人搞不定，需要很強的數學和經濟學相關知識。正好他們在這些方麵都有專長，於是基於生活需要，讓他們雙雙通過自學和考試通過，獲得進入行業的鑰匙。在這個行業他們升遷很快。那時計算人才短缺，來的留學生還沒多少人意識到，這是個除當碼農外，更有錢途的行業。

喜歡安靜的父母很喜歡這份安安靜靜的工作。幾十年後退休了又在北卡海濱買了棟房子搬去過悠閑的退休生活。他們喜歡海濱，那裏的氣溫也比這邊好，特別是在冬天。他們已經在美國一家大的保險公司升到了中層，是公司的技術骨幹。隻是在這樣規模的公司，高水平的骨幹人數不少。早些時候有次在國內開會時有人說：咋全國所有保險公司加在一起，在精算和風險管理的高端人才，都不及你們一家所擁有的。

後來，國內開始對保險行業重視，國內公司也一次次派人到紐黑文和哈特福特來獵人。很多選擇離開回國發展的人都發了大財。父親很想去，母親也有回去試一試的衝動，最終還是因為對孩子，她歐麗娃，學習環境的憂慮而放棄。

父母為我放棄很多。她說。

也很難說。失去的不一定就是值得抓住的。曉婉話外有話有感而發。

人就是這樣，在不同心情下會說出帶有不同情感的話。

這是不是也是你選擇回國發展的原因？

之一吧。想看看他們到底失去了什麽？她覺得自己能明白對方。

找到沒有？ 沒有！環境不同，活法有異而已。

房子是你父母給你的？曉婉問。嗨，我從他們手裏買下的。還是市場價！

沒有特別的親情折扣？曉婉開玩笑的口吻。算是有吧。他們在賣給我前根據我的意願大修了一頓。你現在看到的是不是像剛建的新房？

保養真好！想不到這是座八十多年的老房子吧？在這裏長大，這附近的一草一木都是那麽熟悉和讓我喜愛。上大學也選擇了紐約，既離家又不遠。

對了，不久前有位朋友來，說是認識一位也是來自你們學校的學者，估計你可能認識。歐麗娃突然記起一件事，想問問宋曉婉。

學校那麽大，我認識的人實際上不多。曉婉說。

也是。

是誰？曉婉依然有點好奇。

一個很能講的人。這種人，在美國也是個很好的政客料子。估計他在國內很能混。歐麗娃的語氣帶有中性，但曉婉聽起來還是帶有貶義。

這麽牛的人，到底是誰？曉婉覺得好笑。她知道，歐麗娃是在盡可能用調侃的語調逗她開心。歐麗娃曾經說，在中國生活幾年最大的收獲，就是學會了俏皮。

歐麗娃所說的牛人不是別人，正是宋世勳。這次，他是在那裏短暫逗留。

宋世勳本科學的是政治經濟學。據說，在本科時他就將《資本論》三卷看了不下十遍，很多經典段落都可背下來。在無數次的演講中，他隨時隨地都可以恰到好處的引用來自《資本論》的段落。在今天的中國，這樣的牛人他是獨一無二。

將《資本論》玩到如此嫻熟的地步，在中國相當於是擁有巨大的政治資本，無價勝有價。就是基於這種獨特的本領外加他上乘的口才，在一次演講後被一位很有權的領導看中。從此後，他開始被快速的提拔和重用。他不知道自己背後的貴人是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好運還是因為得益於有這樣的貴人存在。他一直以為那是自己的本事所在，所然。

當年去一間在美國極不起眼的大學進修，他有自己的打算。與眾不同，不隨大流，是他一貫的做事作風。人家來美國是為了一個招牌，“留美”和“在美國一流大學學習過”，這些經曆都是回國後嚇唬那些依然主道中國政壇權力的工農兵學員們最有效的利器。雖然那些人早已經通過“進修”和“在職學習”獲得了國內名牌大學的博士學位，但是，憑他們肚子裏的那點墨水，在美國混就不可能靈光。於是這些“後來居上”的後生輩，有人就期望通過這些來自海外的“洋招牌”來忽悠和打壓那些“土招牌”。

他算看清了：在中國，招牌隻是結果而不是起因。人家不會因為你有貨、有招牌而重用你。現實是，人家在重用你，你自己再找個招牌來唬唬人。

既然如此，他就得好好權衡一下這難得的來美國呆一年的機會了。

按照他的本事，聯係一所美國的名牌大學也不是難事。因為畢竟隻是進修，有人出錢，也沒有成果壓力，美國很多學校願意借此和中國拉關係。結果，就有不少的來自中國的少壯派在美國名牌大學“進修”。

在國內時，一次外出演講時的偶然機會，宋世勳看到了坐在前排的一個女人，第一眼就被對方迷住：丹鳳眼，高鼻梁，細膩的皮膚似乎是吹彈可破，從硬件上講千裏挑一。更讓他覺得有吸引力的是，你從她的臉上和眼裏看不到欲望。她淡淡的眼眸如一泓深水，平靜清澈，不染塵埃也不可能有任何的波瀾起伏。他的第一感是，這是個長期被人精心保護，並且保護得極好的女人。而且，應該出自一個富有家庭，從她的眼和臉可以看出，一直被慣養，從來就不需要去爭取什麽，命中注定，人們會為她準備好所需要的一切，還是最好的一切。她所要做的就是挑選。

這樣的女人，看上去心高氣傲，在她眼裏周圍的所有人都是凡夫俗子，隻有她來自天宮，是仙女下凡。普通的人，見了這樣的女人都會選擇敬而遠之。大家也都心裏明白，這樣的嬌嬌女不會是做好妻子的料。在他眼裏，這樣的女人有味，與眾不同。他好這口，與眾不同就好。

他也知道怎樣對付這樣的人。在一個長期從小就被束縛太多的環境下長大的女孩，特別是擁有如此天然良好硬件的，結果隻有悲催。這樣的人很難有主見，也很少有獨自生活能力。缺乏主見，優柔寡斷，缺少能力，就是她們這種人最大的特點。她們需要有人給予，如果沒有這種給予，她們不知道自己怎麽去索取，在她們的字典裏隻有守規矩和按部就班。

老於世故的宋世勳，就像是已經被饑餓了好幾天的獵人，突然看到一群火雞在前麵毫無防備，悠閑自得的逛蕩著。“新生活新的一頁該從現在開始被翻開了”。那天他異常得意，講的效果也異常的好。沒有人意識到，他的好心情到底來自哪裏。

“這種人應該去當電影明星，坐在這裏實在是浪費了上帝的好意”。多年後他還在念叨當初剛剛看到她時的感覺。一見到她，他立馬就感覺到自己應該負有的責任感：將她培養成大明星！他覺得自己能夠做到，而且也隻有自己能夠做到。

對於這種長期被禁錮圈養而突然之間被放養的小綿羊，他有一套自己獨特的攻堅手段和方法。原本想再次試試自己，卻沒有想到，事情進行的比他想象的還要順利和快速。那個女人看上去非常單純，也很直接。第一次開心的魚水之歡後，女人就提出想去美國留學。他說沒問題，保證給她弄個好學校。她說，不要，太累，一般般的就行。同時，她需要經費。

那當然，你這麽美的美人，我怎麽舍得讓你在美國受苦。你這樣的仙人就該被人保護、愛憐。後麵還有一句“享受”，他沒有說出來。於是，他就為她張羅。沒想到，這女人的真實水平實在是太有限，除了外表似乎什麽都沒有。即使在床上，也隻是像個充氣娃娃，讓他費勁周章。不過，看著她的臉蛋和不錯的身材，他覺得一切都值。

最終，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她弄到美國中部這所小學校。算是運氣好，美國經濟最近幾年不景氣，很多大學出於經濟的考量放低了錄取標準，於是，她很快成為這所大學的博士研究生，國內所說的碩士和博士連讀的那種。實際上，在這樣的普通大學，學校沒有博士和碩士連讀之說。在美國，隻有那些厲害的大學，有不少學科隻有博士項目，碩士學位隻是過渡段的。在那裏，沒有專門的碩士學位招生計劃，那才是真正的連讀。但是，和國內的連讀還不同，你得按時通過必須的考試，那也是一道道的關口。在美國好的大學獲得博士學位，都是過五關斬六將後的結果，很多人脫皮好幾次，好幾回。貨真價實和含金量，都是靠這樣的訓練和要求打造出來的。

也是為了她，宋世勳費了一些周折，才讓自己作為訪問學者來到這裏，一個安安靜靜環境優美的中部小鎮，一座大學城。他覺得自己在這裏沒有多少可以學習的東西，也沒有事先安排該做的課題。很多美國的教授，會利用這段難得的時間收集資料充實自己，或者完成些研究，可是他覺得，自己已經成為國內最權威的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研究專家，已經實現了一言九鼎，沒有再繼續進步的餘地和必要。隨便寫寫，都是大家之言。

同時，他還有一個不想讓外人知道的秘密：自己的那點英文，實在是有失水準，即使是在美國這樣的小鎮生活，很多時候還得借助於她的幫助，雖然她的英文也好不到哪。但是畢竟年輕，而且女孩對語言學習還擁有不少優勢。沒有她的幫助，多數時候，他連南北方向都會搞混淆。有一次，他原本想去州府看看一位曾經的朋友，對方已經在電話裏很詳細的給他說了行車路線。最終原本該向南部開的車子，卻被他一個人開到了伊利湖畔，向北走了很遠很遠。

一般外出他都帶著她。

還是美國的麵包養人！在一個優雅的餐廳就座的他，一邊以欣賞的眼光看著她，一邊對著坐在對麵的她說。那是到達美國之後的第一個晚餐。

嗯？她似乎不解。

不是嗎，你這越來越豐滿了，才多少時間不見。她的胸部是大了不少，那卻不是美國麵包的功勞，而是美國手術師的傑作。還有，她的麵部已經更加美麗動人，鼻子直挺，高高的昂首，讓不少的美國佬都自歎不如。他當然知道，這些“細微的變化是從哪裏來的”。他也不難猜到，他給她的錢，多數應該是已經被貢獻給了美國的美容手術師了。

實際上，他來的很不是時候，她也絕對沒有想到，他真的會降級來到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學校。她原本以為，當初他隻是說說而已，想不到這家夥還來真的。一下子她的計劃被打亂。

就是在那時，她正和一個在附近大學就讀博士的研究生同居，還懷上了對方的孩子，得知她有孩子的消息才幾天，他就突然的出現在自己麵前。她當機立斷，不僅快速的和那個同居的男子斷絕了關係，而且快速地將體內的孩子打掉。這個時候，這個女人身上不僅體現了難有的精明，還有少見的效率。看來，人隻要被逼到一定程度，都會製造出難以想象的奇跡。

她的這次“犧牲”和付出，在未來獲得了不錯的回報。若幹年後，曉婉所在的經濟學院招了一位海歸經濟學博士，就是畢業於這所學校。按照正常程序，像這樣大學畢業的博士生，是不可能在曉婉所在大學獲得教職的，現在，在海外獲得博士學位回歸的人很多，名校對招收教師的要求也跟著水漲船高。但是，一旦你有足夠的人脈，一起規矩又有被輕易打破的可能。

歐麗娃和陸天沐很熟，他卻不知道她還認識蒼劍，自然就更不知道他們之間還有那麽一段羅曼蒂克。對感情的追求，陸天沐遠不如在美國長大的歐麗娃來的勇敢和直接。曉婉要來的消息很早就從陸天沐口裏得到。為了陪曉婉，讓她在美國不感覺寂寞，歐麗娃甚至調整了自己的工作安排，放棄了好幾個賺大錢的機會。不僅時不時給她做可口的家鄉菜，還陪她到處走走。雖然陸天沐也盡可能多花時間陪她，但是畢竟有些女人方麵的事情，還是女人間比較容易溝通。

宋曉婉來的時候，她的女兒宋夢璿剛好在歐洲。

波士頓的聚會，是為歐麗娃的男朋友戴維斯籌款搞的。戴維斯是馬薩諸塞州的眾議員，目前正在籌款競選州參議員，每州兩個參議員名額中的一位。現任共和黨籍的參議院即將退休，戴維斯成為共和黨內最有競爭力的候選人。

戴維斯的妻子在幾年前因病去世，戴維斯多年來一邊照顧臥病在床的妻子，一方麵一個人帶大的兩個兒子曆史，一次次成為他擊敗競爭對手的利器。也是這種責任感，讓歐麗娃動心。

這個歐麗娃就是當初的沈冰雪！冰雪幾年前才知道曉婉和蒼劍的關係，多數是從她女兒口裏有意無意中聽來。而曉婉卻一直不知道冰雪和蒼劍間的事。冰雪覺得沒有必要再去糾結早已過去的那段情愫，而當年的那段，也隻是她和他兩個成年人間私生活的一部分，沒有和任何人分享的必要和義務。她也不覺得當年她的行為侵犯了任何他人的利益，包括宋曉婉的，曉婉和蒼劍間的關係，也不是她冰雪應該去在乎，和能左右。

蒼劍出事後，冰雪曾努力的尋找過，不得不放棄後她選擇回到美國在哥倫比亞大學法學院學習，獲得法學博士後，她順利獲得律師從業證，進入一家保險公司做法律顧問。離家近，公司給予的待遇也不錯，她就接受了。公司開始和中國做生意，需要對中國文化和美國法律都很在行人，她成為最佳候選人。她是在那時開始認識蒼劍的女兒。在和蒼劍交往時，她還不知道蒼劍有這樣一個女兒存在。

那時她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被蒼劍特有的魅力所吸引。在交往的日子裏，雖然蒼劍一次次的說是度蜜月，可是，她從來就沒有向蒼劍要過婚姻！她隻是覺得，蒼劍是個分居很久的男人，自己又獨身，兩個人樂意交往分享時光，再正常再普通不過。至於蒼劍是不是該離婚，什麽時候離，那不是她該考慮和催促的，在感情上她不願意強求，隻樂意順其自然。所以，在後來意識到曉婉就是蒼劍的妻子時，她也沒有覺得有任何的尷尬，更談不上內疚。

她認識曉婉隻是偶然，相識後，她又因為覺得曉婉是個有趣的人而高興繼續交往下去。兩個人在一起有不少的共同興趣，相處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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