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馬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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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2017-10-16 04:47:07) 下一個

第八章

開始時,惠子覺得,這些西方記者喜歡誇張,無事找事。幾天前,她讀過一位日軍軍官寫的文章,似乎又印證了西方記者所言屬實。這位軍官描述說:整個下關碼頭,就是一座黑黝黝的屍山。有五十或許百來個人影,夜色中來回走動,他們是在往江裏拖屍體。痛苦的呻吟,流淌的鮮血,痙攣的肢體,再加上啞劇般的寂靜。地麵上,是還未幹枯的一團團血水,就像月光下的泥濘,整個碼頭在昏暗的燈光照射下微微閃光。時間過了很久,結束了作業的苦力們,被持槍的皇軍士兵,逼迫朝著沿江岸站成一行。隨後是噠噠噠的機槍聲,這些苦力們仰身、倒下,就像一群正在跳舞的幽靈,隨後落入江中。一切又歸於平靜。至少有兩萬人。日軍的暴行,從12月13日攻占南京開始,持續了至少六周,直到1938年2月才開始有所收斂。那時候,殺得也差不多了。城裏已沒有壯年的中國漢子,也幾乎沒有未受蹂躪的中國女人,不論年齡!

在日軍攻陷南京的同一天,1937年12月13日,《東京日日新聞》(現在改名《每日新聞》),就報導了兩名日本軍官的殺人競賽故事。報道的大意是:

日軍第十六師團中島聯隊兩個少尉軍官向井敏明和野田毅,在其長官鼓勵下,彼此相約展開殺人競賽:商定在占領南京時,誰先殺滿100人為勝者。他們從句容殺到湯山,向井敏明殺了89人,野田毅殺了78人。因皆未滿100,競賽繼續進行。12月10日中午,兩人在紫金山下相遇,彼此軍刀已砍缺了口。野田謂殺了105人,向井謂殺了106人。又因確定不了是誰先達到殺100人之數,決定這次比賽不分勝負。繼續進行比賽,看誰先殺滿150名中國人。

報紙圖文並茂,講的繪聲繪色,並讚譽兩人為“皇軍的英雄”。這,就是當年的東京,當時的日本國,當時日本國民心目中中國人的地位,遠不如螻蟻!

日本大報如此赤裸裸的報道,圖文並茂,似乎並沒有引起西方媒體的關注。即使是在戰敗之後審訊戰俘時,也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一度還有如此殘忍日軍的存在。如果不是一位中國審訊官無意之中的發現,這兩個殺人魔鬼還有逃脫懲罰的機會。

日軍占領南京十幾天後,為數眾多的日軍對南京蹂躪完之後,帶著罪行累累,各部陸續離開執行新的戰爭任務,留在南京執行警備的第十六師團,也就是上麵兩位殺人比賽者所在的部隊,在繼續燒殺搶掠,蹂躪中國女性。到了1938年1月下旬,天穀支隊接替十六師團後,強奸案不僅沒有減少,還在增加。

英國《曼徹斯特導報》的駐華記者田伯烈,在1938年初撰寫了《外人目睹之日軍暴行》一書,更為詳細的公布了大屠殺的細節:日軍製造現代史上破天荒的殘暴記錄。隨後還有《拉貝日記》,由1937年就任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主席的約翰·拉貝,基於詳細的日記記錄的日軍暴行。後麵還有《魏特琳日記》等。證據確鑿!

麵對日軍犯下的反人類罪行,惠子看不出對坐的鬆井石根臉上,有絲毫的罪惡感和負疚感。

1937年11月,作為文職軍事參議官的朝香宮鳩彥王,被送到上海,代替生病的鬆井石根擔任上海派遣軍司令,並於12月2日被任命為上海派遣軍中將司令,全麵指揮從2日到6日攻打南京的戰役。鬆井石根則升任為華中方麵軍總司令,朝香宮鳩彥王的直接上司。

隨後,陸軍中佐長勇提議,朝香宮鳩彥王認可,向全體進攻南京的部隊頒布了閱後即焚的“殺掉全部俘獲人員”的命令,結果演變成見人就殺的大屠殺。

在鬆井石根到達南京時,到處都彌漫著死亡的陰影,空氣中充斥著屍體的腐臭還有燒烤屍體的獨特味道。見過無數次日軍燒烤自己陣亡將士的鬆井石根,對於這些味道在熟悉不過了。但是,他選擇視而不見,結果就是持續好幾個月的繼續屠殺和奸淫。

惠子不知道的是,日本天皇裕仁在1937年8月5日,就親自指示朝香宮鳩彥王和鬆井石根,軍隊在對待中國俘虜時,不必遵守國際法!

1938年2月,迫於來自國際的壓力,當初啟用鬆井石根的目的也已經超額實現,天皇決定將朝香宮鳩彥王和鬆井石根一起召回日本。鬆井石根恢複退役身份,朝香宮鳩彥王則留在最高指揮部,第二年還被晉升為大將,隻是,天皇沒有給予具體的軍事使命。1944年,狂熱好戰的他還聯手其他皇親和前首相近衛文麿,將時任首相東條英機趕下台,呼風喚雨的能力可見一斑。得益於他的皇族身份,戰後盟軍查證了他在南京大屠殺中的罪行,然麥克阿瑟決定對皇族豁免,最終被免於追究。平民出身的鬆井石根卻沒有那樣的好命。

日本陸軍少將田中隆吉,長勇的同事和好友,一個十惡不赦的日本特工部指揮官,在戰後的軍事法庭上,導出了不少真相。成為為數不多的來自日軍內部的叛徒,一個為了個人利益出賣日本的國家利益的家夥,就此逃脫了法律的審判,卻因而擁有日本猶大的美稱。

在戰後所寫的《被割斷的曆史(戰敗秘話)》中,他聲稱,是時任情報主任參謀的陸軍中佐長勇,在朝香宮鳩彥王的授意下發布的這個“殺掉所有俘虜”命令。這一命令在南京城破後迅即得到貫徹,並使大屠殺越演越烈。

中島今朝吾師團長指揮的第16師團,殺死了可以證實的超過十六萬的中國人,他是占領後的南京警備司令。在南京陷落的當天,他曾在日記中這樣寫道:由於方針是不要俘虜,故決定將其趕至一隅全部解決之。

隨後,在鬆井石根的默許下,朝香宮鳩彥又指使負責日軍在南京地區宿營安排的華中方麵軍副參謀長武藤章,以城外的宿營地不足和由於缺水而不敷使用為由,修改了日軍官兵隻能在城外宿營的原命令。指示城外的日軍部隊,可隨意在南京城內選擇宿營地。於是,更多的野獸被放出牢籠,在南京城內的大街小巷上橫衝直撞,讓大屠殺和強奸、蹂躪暴行進一步擴大。

即使是在日本明顯戰敗在所難免的情況下,朝香宮鳩彥王還強烈主張,將海陸軍一體化,集中起來,本土決戰。那個開啟大屠殺閥門的長勇,則在1945年衝繩戰役後期作為牛島滿的參謀長,和他一起自殺。兩個雙手沾滿中國人民鮮血的劊子手,知道自己不自殺,死的會更難看。

部隊給了雪海幾天假,他帶著在九江購買的禮品,回家見自己的妻兒。

第一次淞滬會戰時,凝雪海還是一個十九歲的小夥。他的連長丁韶虎,就是他今日妻子的哥哥。一次偶然的機會,丁韶虎發現了這個精幹機靈的小夥,就將他調到自己身邊做了警衛員。

1930年代末期,天災人禍不斷、內外交困的中國,和多事之秋的世界,給危機重重的日本提供了入侵和占領中國東北的機會。成功發動九一八事變後,麵對來自國際的壓力和越來越高漲的中國民間反日情緒,日本決定 “以進為退”,在國際利益最集中的上海發動一場 “假戰爭” 來轉移注意力,“明修棧道”,借機完成對整個東北和外蒙的占領。

日本人依然采取在東北和朝鮮使用過的老套路,有點下賤卻很好使喚:先造事端再栽贓,隨後是軍事幹預。這次日軍製造和利用了一個千古留名的女間諜川島芳子。事端開始於1932年1月18日。早已經準備好的日軍,則於隨後的24日,由海軍陸戰隊向上海增兵。當時負責防衛上海的中國十九路軍,力主以軍事對抗軍事。國民政府則主張忍讓,借此買點時間先完成對共產黨的徹底剿滅再說,免得日後內憂外患兩麵受敵,更難對付。早在日本開始增兵的前一天(23日),軍政部長何應欽就下令讓十九路軍五日內從上海換防,撤出。

看透十九路軍血氣的日軍,沒有給中國政府機會。28日午夜前夕,日軍海軍陸戰隊2300人在坦克掩護下,沿北四川路(公共租界北區)西側多路同時向西進擊,企圖占領淞滬鐵路防線。日軍在天通庵車站遇到十九路軍的堅決抵抗。一二八事變就此爆發。

29日淩晨,日本飛機從停泊在黃浦江上的軍艦起飛轟炸閘北非租界區,摧毀了當年中國最大的私有,藏書超過三十萬冊的東方圖書館,也將周邊地區變為廢墟。在日軍意料之外,陸戰隊奪占北站的企圖以失敗告終。1月31日,日本繼續增加援軍:巡洋艦4艘、驅逐艦4艘、航空母艦2艘及海軍陸戰隊7000餘人。2月1日,日本軍艦從長江炮轟首都南京。國民政府臨時將首都遷往洛陽,表示決不屈服,頑強抵抗到底。2月初,1萬多日軍多次進攻吳淞,均被擊退。2月13日,日軍勁旅久留米混成旅團千餘人在蕰藻浜曹家橋偷渡,意在迂回包抄,不久後在永安紗廠門前被中國軍隊重兵包圍,苦戰之後,入侵的1600名日軍全軍覆沒。

原本計劃的“假戰爭”,沒想到會遇到國軍如此頑強的抵抗。戰事不隨人願,繼續擴大,誌在必得的日軍四易主帥,指揮官由海軍少將到海軍中將,再升級到陸軍大將,直至前陸軍大臣白川義則。數度增兵後,日方最後投入兵力超過三個師團七萬人,兼以海空軍、戰車助戰,形成立體作戰。後來直驅中原的武漢會戰,日軍投入的兵力也不過是這裏的四倍多點而已。

事變開始後,麵對越來越複雜的局麵,蔣介石複出主理軍事,隨即派出自己最精銳的中央軍第八十七、八十八師及稅警團、教導團,組成第五軍,交由張治中指揮,於2月16日加入。隨後又調回正在江西圍剿紅軍的第十八軍陳誠部,進入浙江協助。蔣介石當時給陳誠的命令是:如不得已,先擊退紅軍對贛州的進攻後,迅速回撤增援上海。陳誠部的回撤,也有防止日軍在杭州灣登陸的意圖!

中國軍隊弱師四萬餘人,抵抗入侵的日軍強敵七萬之眾。戰至3月2日,日軍在太倉瀏河登陸迂回國軍,腹背受敵隻好後撤。3月3日日軍占領真如、南翔後宣布停戰。至此,國軍以近一萬五千人傷亡讓日軍付出一萬有餘的代價,也算是戰果輝煌。丁韶虎戰死,所在的連最終活下來二十餘人,凝雪海身負重傷,在醫院躺了好久。後來,他被送往中央軍校深造。

田家鎮附近的風鈴渡是個沿江小渡口,因為獨特的地理位置,風季刮個不停的風聲和隨風搖擺的風鈴傳來的鈴聲不斷,讓這裏以風鈴出名。

丘陵,優美的自然環境,卻沒有給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帶來期待的歡樂。

一個小山丘上,一片竹林襯托下的一個墓碑,上麵有丁韶虎的名字。

凝雪海在墓碑前祭拜連長的亡靈,站在旁邊的是他的妻子,連長的妹妹韶俊。

那一次,凝雪海帶著七顆子彈的身體血淋淋的被抬到後方醫院。沒幾個人會認為他可以活過來。手術後他昏迷七天七夜。擔心哥哥安全的妹子韶俊,早幾天前,已經偷偷的從風鈴鎮跑到上海,現在又跑到醫院,守護在雪海的病床前,七天七夜坐在那裏默默地陪伴著。

在那昏迷的七天七夜,雪海一直在反反複複的做著一個夢,滿耳都是韶虎臨終前的那幾句話:海子,你得活下去,隻有活下去,中國才不會亡!

此前,韶虎多次說:中國之所以有支離破碎的今天,還是國人自己造成的。軍閥混戰沒玩沒了,又出現個無法抑製的共產黨。一個極弱,四分五裂的中國,需要強權,集權和獨裁。時代帶給中國一個黃埔係,一個國民黨,原本有可能再次崛起的又陷入困境。如果黃埔係倒了,中國離亡國也就不遠。臨終前連長還在擔心:國軍一直就是兩麵受敵,外侮和內患並存。

在醫院,一度和雪海鄰床的是十九路軍軍長蔡廷鍇將軍的衛士曾暉,他也傷的不輕。

睜開雙眼,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年輕,俊俏但明顯疲憊的臉龐,雪海有點吃驚。仔細看,對方也不像是個護士。護士也不會這麽一直守著一個病人,還是個普通士兵。

意識更加明確後雪海才知道女子是連長的妹子。連長多次對他說過,並且在上戰場時還托過他,如果自己陣亡,幫助照顧妹妹和老母親:我這個妹子個性野,一般男人壓不住她也看不上。誰和她,誰遭罪!連長用的詞刻薄,雪海卻能從語氣中聽出喜愛和自豪。那時雪海就好奇:這樣的奇女子會是什麽樣?他倒是想會會。

你為哥哥擋了好幾顆子彈,我這點算不上啥。對於雪海的謝意,丁韶俊這般回答。她得感謝這位勇敢的小夥子,雖然哥哥最終還是走了。初步恢複後,雪海在丁韶俊的陪伴下回到風鈴鎮養傷,這一養就是好幾個月。

昔日的那一幕,還曆曆在目。四月底的風鈴鎮,站在高處,正在盛開的油菜花,將大地鋪上了一片金黃。迎著撲麵而來的春風,心曠神怡的凝雪海,覺得自己深深的愛上了這片美麗的田野。一片丘陵,近處的山丘鬱鬱蔥蔥,近處的田野金黃金黃。不遠處的田埂上,一個小孩騎在牛背上,正聚精會神的吹著笛子,樂聲悠揚平和,無憂無慮的心情一袒無遺。這讓他想起父親為自己做的竹笛,此時此刻他好想也像那個小孩。那曾經是他小時的生活:騎在黃牛背上慢悠悠的挪動在家鄉的山間小道,走在桃花園邊,呼吸著的空氣裏充斥著桃花的清香,吹著短笛。

正在他沉溺於回憶之時,一個在牛背上站著,扭腰搖擺屁股的小男孩吸引了注意力。他覺得很滑稽,好笑:孩童就是天真無邪,真好,這才是他們應該有的生活。他再細看,發現站在小孩和水牛不遠處前麵的,原來還有個小女孩。小男孩在牛背上表演,估計是為了博得小女孩的開心。但是小女孩似乎不是很買賬。小女孩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向牛頭上扔去。就在這時候牛背上的小孩跳起,在水牛向後猛力一退試圖回避打來的泥土時,小男孩又平穩的坐在牛背上。

牛!凝雪海輕身說了一句。覺得自己不會在對人間產生美好感覺的他,麵對此情此景還是情不自禁。人,最終還是環境的動物,短視!

說來也奇怪,世間可能是一物降一物,韶鋼妹子第一眼見到凝雪海,就像變了個人,變的很女人味。雪海的傷都在上身,算他命大,七顆子彈,要麽深入不多,要麽有意的避開體內的關鍵部位,連骨頭都保持完好。在醫院裏,他的身子被繃帶裹著,就像個木乃伊。唯獨露出的臉盤,讓她看著充滿吸引力。哥哥曾經在信裏提過,那時她也沒有過多的在意。

而凝雪海第一眼見到這個女人,就覺得親切。第一次到她的家,見到他的母親,就覺得特別的溫馨。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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