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京都

第一站，京都。對於日本，林莞兒一直是喜歡的。大學時代學了些許日文，平時也常看看日劇。源自於中國的文化在日本得以保留和發揚，林莞兒覺得親切。然而母親卻是最不喜歡日本的，每每提起便咬牙切齒，說是有國仇家恨；有一次全家人一起去日本餐廳吃拉麵，走到門口母親突然不願進入，說是不吃日本的東西，於是硬生生在台階上蹲了半個小時，等林莞兒吃完。對於母親的這種態度林莞兒覺得莫名其妙，家裏買的日本車，母親也時常乘坐；而每一天吃的，也是從日本電飯鍋裏煮出來的米飯。

京都不是第一次去，兩年前和女朋友去過。住的是民宿，兩層的小木樓，地板吱吱作響。睡在薄薄的褥子上麵，每到半夜尾龍骨便隱隱作痛；隔音也極差，隔壁大叔的呼嚕聲一直奏到天亮。但不管怎麽說，也算是體驗了一把榻榻米的感覺。如同大多數遊客一樣，照著攻略，逛了許多世界文化遺產的廟宇，也穿了和服咯咯的走在石板路上。日本是個精致的國家，擅長於細微之處顯心機；至於為什麽注重細節，林莞兒覺得那是因為日本國土狹小，資源匱乏，並沒有往宏大之處發展的條件；而在細微之處下功夫，能讓日本人自我感覺良好。

這次去，林莞兒決定拋開攻略，隨便逛逛，“反正時間多的是” 她對自己說。

住在三條烏丸的六角堂附近，是京都的繁華地帶，離地下鐵也很近。京都是個盆地，房間在酒店高層，除了能看見低矮的民居，還能看見西麵的山峰；雖然京都的冬季不怎麽下雪，但是山峰的頂端依舊是白雪皚皚。酒店的頂層是溫泉，分室內室外，室外溫泉建在露台上，可以眺望南麵的城市。林莞兒喜歡夜晚來泡溫泉，城市的夜景燈火闌珊，每一扇小小的窗戶後麵都是一戶人家，而家是每個人都渴望的吧，特別是對漂泊在外的旅人。林莞兒懷念起自己以前的家，她曾經擁有一間小小的公寓，在辭職之前。

一室一廳，還有一個小書房，東南朝向，也是在高層，天氣好的時候可以看見城市邊緣的湖，波光粼粼的湖麵在陽光下閃爍。公寓腳下就是川流不息的馬路，雖然有點吵但是林莞兒喜歡在夜晚看著車流，堵車的時候會出現紅色的和黃色的龍。天氣不好的時候交通更是不順暢，每逢這種時候，林莞兒便會覺得自己十分的幸運，不用在外奔波，可以舒服的窩在自己的小家裏。

至於為什麽要賣掉公寓，一是父親覺得公寓升值空間不大；二是林莞兒自己也想要有一個改變。厭倦了平淡的生活，厭倦了工作，雖然還是十分喜歡那套小公寓，可是改變就要徹底，於是一咬牙，賣出了公寓。掛牌售賣的過程並不順利，許多人看房，卻沒有人表示處購買意向。林莞兒不明白為什麽自己那麽喜歡的公寓，在別人眼中卻沒有什麽吸引力，明明房子的位置樓層都不錯，或許還是裏馬路太近的緣故，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喜歡看車水馬龍的景象。

賣出了公寓，手頭上有一筆錢，於是有持無恐的辭去了工作。有了時間又有了錢，於是順理成章的開始了旅行。

一月的京都，氣溫0度，天氣倒是不錯，時常有陽光出現。做些什麽好呢？在一個陌生的二次到訪的城市。林莞兒每天都去酒店旁邊喝星巴克咖啡，人有時候還是挺奇怪的，難得去了不同的城市，明明有許多新鮮的機會，卻往往還是選擇自己熟悉的東西，就像星巴克的咖啡，就像每一天的生活。過一條馬路，京都文化博物館一帶的小街，呈井字形，有許多老字號商鋪，吃吃喝喝的小店也不少；大多數時候林莞兒便一條一條的慢慢悠悠的晃蕩，看見喜歡的商店便進去，發現有趣的商品便摸摸看看，並用自己十分之一桶水的日文與人交流。林莞兒喜歡語言，覺得能與人交流是件非常奇妙的事情，如果大家都能明白的表達自己，那該有多好呢。或許是京都慢生活的緣故，大多數的店家都十分願意和這個日語說的磕磕巴巴的女生聊天，她慢慢說話的時候，他們會認真的聽，並且看著她的眼睛；能互相明白，是一件幸福的事。很多時候林莞兒買下了商品，隻是單純的因為和店家聊的開心，那麽便買下一件作為紀念吧。

離開繁華的遊客區，林莞兒特別偏愛一條商店街，和烏丸上的商店街不同，三條商店街上沒有光鮮的招牌，也甚少閃亮的霓虹，有的多是靜靜地商鋪，從老舊的招牌看來，許多店家存在的時間大概比林莞兒的年紀還要久。賣海產和賣醃製蔬菜的，是老伯伯和老婆婆；研磨咖啡店和西洋糕點店都是年輕一點的小夥子擔當店長；夫妻店也很多，林莞兒驚訝於他們可以24小時相對，工作和生活都是對著同一個人，不會厭倦麽。其中一家買海產的店家兼作餐廳，桌子凳子都是用送貨用的塑料箱拚成，食客們看中了水箱裏的哪條魚，店家就直接撈起。旁邊十步左右有一家啤酒屋，專賣比利時啤酒，老板是個笑哈哈的光頭，店裏來的多是熟客，12個人已是滿座，林莞兒喜歡在海產店裏吃食過後，再去啤酒屋裏喝上幾杯。然後暈暈乎乎的踏著月光回到旅店，感覺大滿足。

平日裏盡是閑逛，天氣好的時候景點也去了一兩個，比如說上次想去卻沒去成的龍安寺，裏麵有個著名的枯山水，拇指蓋般大小的白砂石上耙出紋路，五組看似隨意，實則精心擺放的石頭，一共有15顆，但是遊人不論從哪個角度，都隻能數出14顆來。無論是枯山水，還是人生，總有看不透的時候。林莞兒學著大家坐在大殿邊緣，發了好一陣子的呆，除了覺得冷，並未有什麽感悟。為什麽不能爬到房頂上，或是樹上去呢？如果想數出15顆石頭，爬到高處就可以了呀，多麽簡單的一件事情。當然隻是想想而已，並不可能付諸行動。林莞兒對大殿後麵的一口“井”興趣比較大，那是口石磨般大小的圓石，中間有正方形的孔，上下左右分別刻有漢字，形成”知足唯吾“的字樣，林莞兒覺得，悟到最後，大概隻剩下知足二字吧。

人們常說“人生就是一場旅行”，旅行多數有目的地，可是人生有目的麽？如果有，那麽人生的目的是什麽呢？為什麽兒活著呢？於是乎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該拿自己的人生做些什麽才好呢？

 

[雲本無心]

嗯？後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