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紅在路上
嶽紅：女，江蘇籍作家、詩人，畢業於南京大學中文係。出版過《零落一地的風》等個人文學著作八本。現居北京，致力於佛教文化傳播。
情侶的轉換方式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我早就聽說了。但我不知道它的過程，直到現在仍然不知道。但這是一個有趣的也是一個耐人尋味的故事，所以我總蠢蠢欲動地要將它講出來。因為我有一個很不好的習慣，聽故事從來都隻記情節，不記時間和人名。因此，這個故事的時間和人名都是我假設的，連過程都是我猜測的。至於地點我就不說了，因為這個地方的人很多都知道這件事，也許會有人對號入座，我相信這樣的事情不是很多，當然也未必。
芳和晨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好得像是一個人。兩個人都是屬於那種容貌不出眾但氣質卻不錯的人，又都架著四百度的近視眼睛。不了解的人會以為她們是親姐妹。芳大晨兩歲，所以在一起的時候總是以姐姐自居，每逢什麽吃的穿的總會讓著晨。兩人在同一單位上班，對工作上的事總是互相幫著，誰有什麽事了，另一個就會代她做了。當然芳為晨代的要多一些。晨比芳貪玩一些。本來兩個人是住在不同的地方，認識了並處得越來越好之後，就幹脆合租了一套公寓房，這樣既可以改善一下住房條件又可以少花一點錢。晚上下班回到宿舍真有一種回到家的感覺。想一想兩個來自不同省份都是獨身南下闖世界的女孩，在茫茫人海中認識，在同一個單位上班，又同住在一個屋簷下，這是何等的緣分。所以兩個人都非常珍惜，也越處感情越深。那個時候還沒多少同性戀，如果是現在真不知她倆會發展成什麽樣。好在芳很快就結婚了。
芳搬走後，晨覺得非常孤獨，每天回到一個人的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這個時候晨常常會想起芳，並且心裏會湧出一點怨。雖說在單位每天仍然可以見麵。但現在的芳隻要出現在晨的麵前，總是滿臉洋溢著幸福。連說出來的話仿佛都滴著快樂。張口閉口都是我老公如何如何。而芳每次說到最後都不忘勸晨幾句抓緊時間找個老公的話。偶爾約好去逛街，也總是為她的老公買這買那。晨常常在心裏想，這女人怎麽都一個德性，一結了婚就像換了一個人呢？到哪一天有了孩子，恐怕又得讓孩子填塞全部了。
漸漸地，晨與芳的接觸開始少了起來，不僅是因為晨不喜歡聽芳祥林嫂一樣的訴說。她們的工作也開始比原來忙了，而這忙更多的是因為晨重新租住的房子離單位遠了許多，每天浪費在路上的時間增加了很多。而在這期間，芳又因為老公的關係調到了房管科。房管科的人在單位不是很忙，但回到家裏卻總是有人求。
有一天芳找到晨，又勸她抓緊時間找對象，因為單位有了一個新規定，凡是在本單位工作了三年以上，隻要結婚就有房子分配。這當然是一個好消息，問題是晨至今也沒有碰上一個讓自己傾心的男人。芳說這一批房子也很有限，下一次還不知什麽時候才蓋呢，即使蓋了也絕對不會像現在的房子離單位這麽近，現在的黃金地段哪還能買到地啊。反正無論如何得先把房子弄到手再說，哪怕是假結婚，以後遇到好的再結婚嘛，這樣至少自己不用一天到晚為住處犯愁。晨覺得芳講得很有道理，她清楚地知道，在這樣一個大都市裏，一套兩室兩廳的房子太難得了，如果自己花錢買至少得五六十萬，除非中了彩票，否則憑自己的工資這輩子就別想了。要麽就嫁一個成功的男人，如今成功又優秀的男人已經鳳毛麟角了，而這些像稀世珍寶一樣的男人也早就成了別人的老公，有的還身兼數職，明裏暗裏做了幾個人的老公。
晨動心了。她的腦中像電視的搜索器一樣不停地搜索，但她苦思冥想了好幾天也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人可以跟她辦理假結婚，因為如果對她有感情的，怕到時候感情上撕扯不清，沒感情的又怕到時候勒自己一筆。想到最後晨幾乎想放棄了。當芳再一次問她的時候，晨說出了自己的苦惱。這時的芳一下子又回到與晨在一起時的樣子，她說她來幫助晨，讓她老家的弟弟跟晨領結婚證，她的弟弟可是雙重保險的，一個是她的這個弟弟與她的關係非常好，再一個弟弟已經結過婚，介紹信到老公的公司開一下，離婚的時候也一樣，隻要借弟弟的身份證用一下，人都壓根不用來。就這樣，沒用晨費一點力氣，事情就辦妥了。
拿到鑰匙的那天，晨真是激動得不知所措，當芳帶著她去看房子時，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的房子。來南方這麽多年，什麽樣的夢都做過，就是沒有夢想能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而且離單位這麽近。以後上班再也不用提心吊膽遲到和刮風下雨了。她站在房子的中央，幾乎想把正在微笑著看她的芳抱起來，她眼淚都流下來了，她說芳，如果不是你懷孕了，我真想把你抱起來，我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
既然拿到了房子，緊接著的就是裝修。提到裝修，相信凡是裝修過的人都窩著一肚子的火，或憋著很多埋怨的話。似乎中國的裝修老板都是騙子或吹牛大王，個中滋味就不說了。反正晨被提醒說一定要時時刻刻監督，可晨工作時間肯定不能走開，那就隻能利用業餘。但自己住的地方實在太遠。芳說你幹脆搬到我家來住吧，你總是要搬的，我家離你的房子這樣近，你正好可以天天督促裝修。
晨就搬到芳的家裏了，而且很快就融入了芳的家。芳的丈夫舟真的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男人，盡管芳已經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胎兒那兒，幾乎不再關注他了。
真的不知道那是一個什麽樣的過程。因為故事是局外人講述的，我沒有見過當事人，不過即使見了，他們也不一定會對別人說他們的過程，也許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也許命運就喜歡玩捉弄的遊戲，或者也許某個女人真的是某個男人身上的那根肋骨。總之故事的結局是這樣的：裝修結束的時候，晨除了搬走自己的物品之外，還要帶走芳的老公舟。她內疚但卻堅決地對芳說，如果將這個房子給芳的弟弟也行，她可以什麽都不要，但她不能不要舟，因為她愛上了舟，她今生唯一的真正的愛。
而舟也深深地愛上了晨。
2002年6月13日 深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