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紅在路上

嶽紅:女,江蘇籍作家、詩人,畢業於南京大學中文係。出版過《零落一地的風》等個人文學著作八本。現居北京,致力於佛教文化傳播。
正文

不 能 說 出 來(長篇連載 21)

(2017-03-25 23:27:35)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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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我和林毅相看的那一瞬間,林毅比我還要吃驚。他問我這麽晚去哪兒?他的追問不像追問而更像是審問,問的時候他的雙手已經牢牢地抓住了我的胳膊,仿佛他是一個獄警我是剛剛被他追捕的越獄犯人,而且為了追捕,他已經奔跑了很久了。其實我更像逃避獵槍的途中又被獵人用手抓獲的兔子,整個人都抖成一團。

林毅的眼睛逼視著追問我,家裏知道你出來嗎?你想去哪兒?還沒等我回答又防止我乘機溜掉似的一隻手拉著我匆忙轉身到出租車前,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錢遞給司機說我就在這兒下車,司機快速找了錢掉轉車頭開走了。林毅一直拽著我的胳膊,汽車走了之後,他又把我拉回到人行道上,那時侯我感覺自己已經被驚嚇得像一件柔軟的毛衣任憑林毅拉來拉去,我相信,他如果願意,當時把我揉巴揉巴裝到他身上斜背著的旅行包裏一定沒有任何技術性問題。

看我像一片樹葉一樣在他的手中搖搖晃晃,林毅就拉著讓我靠在了近旁的一棵桄榔樹的樹幹上,我也就像一塊布伏在了滿麵油光的樹幹上。

也許是我的柔軟軟化了林毅,他又恢複了平靜,用一貫的輕柔語氣問我說,到底是怎麽回事?說吧!我不斷地搖頭,臉上的雨水被我搖得飛濺,像剛得救的溺水卷毛狗抖落身上的水滴。

林毅就這樣站在我的正對麵看著我。

我竭力抑製著自己的情緒,看到林毅的一刹那間,我有一種偷東西被主人抓了個現行的慌亂和恐懼,慢慢地我又開始平緩了,正應了那句俗話:“跌倒了,也滑倒了!”反正都這樣了,幹脆直接說出來,反正自己是要走的,本來對自己領受林家這麽多的愛又不辭而別就很內疚,索性現在如實告訴林毅,也免得我將來想起林家人而一直追悔。我發現任何時候我都會有很自私的想法,不知道是不是這就是人的本性或是獨屬於我的本性。

不過這裏我想插一句,我當時有一種直覺,我認為告訴了林毅真相,他不會把我立刻送給公安機關,至少他不會主動去做這個事。但是不管怎麽說,都到這份上了,還是鼓勵自己眼一閉把事情說了吧,不說也是不可能的。想到這些,我終於冷靜下來。我定睛看向林毅,很認真也很低沉地說,我不是林可!我騙了你及你們家人!我說完就閉上眼睛等待著。按照正常的思維或者電影的套路,林毅剛聽完應該很吃驚,甚至還可能把他那雙大眼睛瞪得像燈泡,然後指著我罵我卑鄙無恥,罵的時候可能要用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指著我,那兩根手指也許因為憤怒而搖晃。如果不是林毅而是別的男人,應該會揮起手臂就給我一個響亮的耳光。

但結果根本不是這樣!

隻聽林毅非常冷靜地低聲說,我已經知道了!他沒有絲毫的驚詫,好像我隻是告訴他晚餐吃了什麽一樣。

這下真正驚詫的反倒是我了。聽了林毅的話,換作我瞪大了雙眼,如果不是因為我的眼睛小,那將是一對標準的燈泡,正因為眼睛小,我感覺自己的眼珠快被擠出眼眶了。我萬萬沒有想到林毅會是這樣的反應,我情不自禁地綴上一句,你已經知道了?!那口氣像是懷疑林毅撒了個彌天大謊。

林毅像日本戰犯謝罪一樣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忙問他是什麽時候知道的?都知道些什麽?因為我實在不敢相信也無法想象。

林毅說從你出院來到我家的那個晚上,你看著香檳酒瓶塞在空中彈跳時抿嘴而笑的那一刻我就懷疑了,後來通過觀察你一係列事情的表現我就斷定了你不是林可!

我忙問是什麽事情?我問過之後並沒有期盼著林毅的回答,而是在腦海中快速地搜索回憶著自己這些天來可能露出破綻的言行,仿佛一個自作聰明的人被對手識破了底細,想立刻知道自己到底哪一個細節發生了問題。但此刻我的腦中卻一片空白,同時我也明白,其實林家任何一個人隻要懷疑我而仔細觀察分析的話都會發現的,隻是林媽媽被母愛衝昏了頭腦不會去懷疑,林爸爸工作太忙顧及不了,而小紅畢竟不是林家的人,那李東平呢?我突然想到李東平(同時他的那聲輕咳兼倒氣的聲音仿佛也傳了過來),他怎麽沒有懷疑?

林毅看我像是在苦思冥想,就說你不用挖空心思去想了,事實總歸是事實!

對,林毅說得非常正確,但我不明白他為什麽一直沒有揭穿我。我猜想當時這個困惑可能已經把我整個人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問號。林毅一看這個問號就知道了,他說這件事不是一句兩句可以說清楚的,這樣好不好?我們先回家好好談一談,現在這麽晚了,你一定要走我也不會攔你的,但你得等到白天再走,這深夜到哪兒都不安全,更何況——林毅說到這兒的時候下意識地望了望四周,仿佛這兒就是車站,而因為深夜已經沒有一輛車了,果然他環視一周之後說,也沒有車了!

聽到安全兩個字,我的心緊緊地收縮了一下。不知是想到我自己此後的人生再也沒有這兩個字,還是林毅帶給我的安全感被他突然間投擲給了我。我抬眼望著林毅,但我看不清他,我眼鏡片上的雨水已經模糊成一片水瀑,我剛取下眼鏡,林毅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紙巾,抽出了兩張遞給了我,這個動作又讓我一下子回想起第一次見到林毅的情形,我的心縮得更緊了。說不清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不過當時我的頭腦中突然蹦出兩個字——殘酷。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情形在我的心裏已經烙下印痕卻又不會再現而覺得殘酷。

我拿過紙巾先擦了一下臉上殘留的雨水,然後再去擦眼鏡。林毅以為我哭了,他輕聲勸我說,別再哭了!這是在外麵,又是深夜,我看我們還是早點回家吧!有什麽話回家再說好不好?

說完就來拉我的胳膊。我依靠著樹拒絕,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回去了。我無法再去麵對那個家和家裏的每個人,我想馬上離開,不過既然林毅會讓我走,此刻能夠跟林毅談談也是非常有趣的事,這是一種共守一個秘密的兩個人終於見麵時的感受,到別處不會再有說這事的人了,也是不能說的。更何況我也知道此刻到哪兒去都沒有車了。

就在我們倆像拉大鋸鋸木頭一樣拉扯著的時候,遠處快速地駛來了一輛車,明亮的車燈像一束鋼針刺著車前方的黑夜,被刺中的黑夜立刻像被燒後的化纖物灰燼縮成一小團滾到角落裏去了。光亮裏,林毅和我清晰地站在人行道上。

車在我們倆麵前停了下來,坐在副駕駛位置的人伸出頭來焦急地問,請問二十六棟在哪兒?林毅一聽警覺得幾乎跳起來,他忙問車上那個人找二十六棟多少號?我之後才醒悟過來,林毅當時已經看清來的是救護車,且問的又是他家住的樓號,馬上聯想到了有心髒病的媽媽而緊張起來。

那個人脫口而出說是六零二!說完又回頭跟車裏的人確認一下,然後又肯定地說,對,是六零二!

林毅一聽慌了,他跟我說了一句“一定是我媽!”就拉著我往前跑去,一邊跑一邊回頭說,跟著我走吧!

 

小紅打開門的時候眼睛裏還蓄著淚水,看到她的叔叔林毅和姑姑林可同時出現在麵前,像是被人欺負之後見到親人的孩子一樣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救護車上醫生跟著進來了,檢查了林媽媽之後說沒什麽危險,但現在還應該到醫院去接受治療。於是用擔架把林媽媽往外抬,抬到入戶走道的時候,林媽媽看到了我,立刻用盡全身的力氣一把抓住我,呼喊著可可!可……沒喊完就斷了聲音,不知是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還是昏了過去。但她抓我的手始終不放,醫生說你跟著一起去醫院吧!於是,我與林媽媽像連體人一樣在醫生和護士的幫助下上了救護車的車廂裏,林毅叫小紅先跟著去,他回去把家裏鎖好再去。

後來小紅告訴我,當夜在睡夢中,她聽到一聲門鎖的聲音,一開始以為是林毅叔叔回來了,後來聽沒有一點動靜了,心裏又有點懷疑會不會有賊來撬門,於是她起床把客廳的燈打開了,她睡眼惺忪地走到入戶走廊那兒查看一下鎖,發現門鎖鎖得好好的,就轉回客廳查看,還到林毅的房門前敲了敲門,裏麵沒有動靜,於是就把門打開了,裏麵一團漆黑,她喊了聲叔叔同時開了燈,屋內空無一人。她的聲音驚醒了林媽媽,林媽媽在房間裏大聲問小紅是誰回來了,小紅說沒有看到誰,但我卻清楚地聽到了開門和關門的聲音。

林媽媽走出房間,徑直走到林毅的房門前,剛要敲,小紅說叔叔沒有回來,我已經看過了。林媽媽說是不是在洗手間?小紅跑到洗手間,裏麵也是黑的,她馬上說沒有啊,但還是打開了燈,探頭進去看了一下。林媽媽突然像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一樣直奔林可的房間,門也沒敲就直接旋開門鎖並開了燈,一看,房間裏很整齊,人卻沒了。她隻“啊”了一聲就當場暈倒在地,小紅一下子慌了,她想抱起林媽媽又抱不動,想起姨姑曾經叫她遇到這種情況就給她服藥,於是她又放下林媽媽去房間裏找藥,剛跑開又擔心林媽媽沒人在身邊扶著要出危險,又折回頭來扶起林媽媽,她就這樣慌亂不堪地來回跑著,像被水淹了的老鼠,跑著跑著嚇得哭泣起來,還好,她情急之下總算想到了120,立刻跑到電話機旁打通了120,電話那頭問了她一些情況之後叫她不要慌亂,讓病人平躺著,找到病人平時用的藥給她服上一些,然後等著他們來,放下電話,小紅鎮靜了些,也找到了藥,她把林媽媽的頭搬起擱在自己的腿上,然後把藥水往林媽媽的嘴裏灌了一些,過了一會,林媽媽動了動,小紅馬上驚喜卻帶著哭泣地叫著“奶奶!”。也就在這個時候,我和林毅敲開了家裏的門。

在病房裏,醫生檢查完了林媽媽之後就去辦公室開藥準備讓林媽媽掛水,我跟在醫生的後麵想問一下林媽媽的病情,誰知,我一出門,突然聽到林媽媽像被突然割破了手一樣大聲叫“可可!”我趕忙回頭,隻見林媽媽又暈了過去。我焦急地喊著醫生,醫生急忙回轉身來,幫著護士一起把林媽媽扶好,讓她平躺在病床上,按了她臉上、頭上和手上的幾個穴位,然後又滴了一點藥,林媽媽漸漸緩了過來。直到聽見林媽媽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小紅才停止哭泣,而我像表演高空雜技一樣懸在喉嚨口顫動不已的那顆心才總算暫時歇了下來。這時林毅也已趕到病房。

小紅和我像林媽媽的雙拐一樣一邊一個抓著她的手,小紅一邊抽泣一邊對我說,姑姑,你以後要是出去一定要跟奶奶說一聲,剛才在家裏就是因為看到你不在房間裏她才暈倒的!小紅的話語裏帶著對奶奶的心疼和對我的埋怨。

我已經愧疚到了極點,恨不得扇自己幾個耳光。我深情而內疚地看著林媽媽,林媽媽也深情地看著我。

護士很快拿來了三瓶藥水,掛到第二瓶的時候,林媽媽終於睡著了,鬆開了我的手。但我卻一直緊緊地抓著林媽媽的手,在看著林媽媽掛水的這段時間,我的心始終沒有停止抽搐,我無法原諒自己,我想把自己狠狠地痛打一頓,我心裏在不停地祈禱林媽媽快點好起來,一度我開始困惑自己的行徑,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離開,但我清楚地知道我不該傷害這位善良而深情的媽媽。但林可又怎麽辦呢?她在哪裏?

我的思緒在馬不停蹄地飛奔,我也是從未有過的不知所措。說實話,在我所經曆的大事中,就連媽媽的癱瘓、被繼父的強奸、被陳康誤解和拋棄,甚至竭盡全力殺了繼父那一刻,這些事情帶給我的不知所措都無法與我看著此刻的林媽媽時心底的迷茫來得強烈。而更令我吃驚的是,我突然發現自己竟然能流淚了。應該說,在林家的這段日子我哭過很多次,但始終沒流過一滴淚,我以為自己這一生都不可能再流出眼淚來了。但此刻我的眼淚竟像夏天的暴雨一樣凶猛而下,仿佛這幾年沒有流出來的淚水都蓄積在一個水庫裏,此刻水庫的閘口終於打開。眼鏡片上已經像在暴雨中行駛的汽車的前玻璃,雨猛得連刮雨器都失效了。我不停地擦眼鏡,最後索性把眼鏡拿開,我的眼淚打濕了林媽媽胳膊旁邊的床單,潔白的床單洇了淚水,立刻變成了淺灰色,我淚水止不住地流,淺灰色的麵積越來越大。小紅在對麵安靜地坐著,她一會看看我一會看看沉睡中的奶奶。林毅仰坐在旁邊的一張空病床上,兩隻胳膊在背部支撐著,若有所思地看著病房的天花板,好象天花板上有著讓人費解的深刻問題。

床單上的淚水洇濕到了林媽媽的胳膊下麵,林媽媽的胳膊動了一下,醒了。我當時一隻手抓著她的胳膊一隻手托著低下的頭,滿臉淚水,並沒有發現林媽媽已醒來。

林媽媽抬起手摩挲著我的臉,我驚了一下,隨之就像抓住正在我臉上打掃的掃帚一樣雙手緊緊抓著林媽媽撫摩我的手,把臉埋在林媽媽的掌心哭了起來。林媽媽很感動,她說好孩子,別再哭了,以後千萬別再嚇媽媽了!答應媽媽,以後哪兒也別去好嗎?

我已經無法控製山洪爆發般的淚水,更像剛學會哭一樣急於實踐,我隻是不停地哭,甚至由抽泣而出了聲音。

林媽媽不斷地要我答應以後再也不要一個人悄悄地走開。

我抬起淚眼看向林毅,我實在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回答林媽媽,我希望得到林毅的幫助,林毅始終都是我信任的人,也是值得我信任的。淚眼中,我看到林毅也正看著我,他看著我求助的目光就對著我點頭,示意我答應林媽媽。

我又看回林媽媽,狠狠地點了點頭。用力之狠,仿佛是在砍頭。

 

三天後林媽媽出院了,這三天時間,我寸步不離地陪伴和照顧著林媽媽,這讓林媽媽感到很安慰。她發現女兒現在非常懂事和孝順,而且她從我的行動上看,推測並確定我這個女兒不會再走了,盡管我還是不肯多說話,但我相信我的表情是堅韌的。

這次回到家之後,我每天除了看書就是陪林媽媽聊天、看電視,時刻不離左右。有時電視是我非常不喜歡的節目我也陪著林媽媽看,裝作跟她一樣感興趣;聊天則常常聊到無話可說,因為盡管對林媽媽有無盡的發自內心的感激,但我對她確實沒有說不完的話,這一方麵因為我本來就不愛說話,另外,我心底的那份恐懼也始終拋之不去,加上是去是留的鬥爭在我的心海裏一直綿綿不絕。有時,我隻是靜靜地坐在林媽媽的身旁,什麽話都不說,握著她的手,看上去像是依依不舍。也可以說是真的依依不舍,當去還是留的矛盾在去占上風的時候我就是這樣的心情,但當鬥爭到剩下留的時候,我又對林媽媽感到內疚,對我自己也充滿鄙視。

 

每當我默默陪著林媽媽的時候,她倒會反過來安慰我,叮囑我不要為了她而耽誤我自己的事情。我一般都笑笑說‘不會的’,我想我是發自內心地關心和敬愛她的,我心底對她有無限的感恩!在這個世界上,我已經沒有親人了,隻有這個林媽媽給我那麽多的愛,我很感激,盡管她是給那個林可的女兒,我是在代林可承受著這份愛,但這也足以讓我滿足和感激不盡了。送人玫瑰的人還手留餘香,更何況自己這麽多天來一直沉浸在從未有過的關愛之中。既然林可沒回來,我就是林媽媽心中的女兒,就在林媽媽心中占著重要的位置,我決不能再傷害她,我要代替林可給她帶來天倫之樂和幸福,在林可沒有回家的這些時日裏。我想,等到真正的林可回來了,林媽媽也就能接受我的離去了。隻是林可現在在哪裏?我一直想跟林毅談談這個問題。

那天晚上對我的身份問題剛開了個頭就遇到了林媽媽暈倒的事,這些天我一直都沒有機會跟林毅再談起這件事,這讓我很不安,就像看到個開頭的懸疑偵探片,每時每刻都想知道那個線索和結局。但是我知道,在醫院那幾天,即便有談的機會,我也不可能談的,林媽媽躺在病床上,我怎麽還忍心去談別的話題?

現在林媽媽已經出院回家,我也決定暫時不走了,我開始找機會跟林毅談談林可的問題,但一連幾天,我都見不到林毅。在醫院的時候還能天天見到他,回到家之後就再沒見過他的麵。每次他都是清晨出去深夜回來,仿佛在刻意回避什麽事或什麽人,我不太相信他的工作會突然這麽忙。

這天下午,在林媽媽去廚房整理準備晚飯的時候,我打電話到尋呼台呼了林毅的尋呼機。林媽媽還是像原來一樣堅持不讓我幫她做飯,甚至廚房都不讓我去,她說女孩子的手應該嬌嫩白皙那才好看。

林毅很快就複了電話,我問他這些天都在忙什麽?林毅隻沉悶地說了一聲“很忙!”然後就沉默了。我問他晚上能否早點回來,電話那邊沒有回音,我緊接著就說我想跟你談談!那邊又是一陣沉默,我感到自己的話好像掉進了無底深淵,一點回聲都沒有,這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我說你到底怎麽啦?發生了什麽事嗎?我真的想跟你談談!謝天謝地,我的話總算得到了一點回聲,隻聽那邊終於飄忽過來一句低低的聲音說,談你要走的事嗎?我一時都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麽聲音。緊接著又來了一聲更沉悶的聲音說,我媽現在的情形,你能離開她嗎?我說不,我當然不能現在離開。我不是談這個!我不會離開媽媽的!除非林可回來!我說得有點急,同時也有點心虛,對於這樣的稱呼不知道聽上去是不是顯得矯情和無恥。我自己心裏邁過了這個坎之後才問林毅能不能早點回來?我說我想跟你談談林可的事!

“哦……”的一聲便再沒有下文。好像我的話總是跑得太快,一不小心就掉進了連回聲都沒有的陷阱裏。

我像是在深淵中掙紮地說:談談林可,可以嗎?我的聲音變得越來越低弱,似乎在深淵裏看不到獲救的希望。

又沉默了一會,話筒裏終於傳來一聲“好吧!”,聲音低沉無奈得不像是說出來的,而像是靠濕氣濡過來的。我雖然滿心的疑問,還是滿足地掛了電話,畢竟,今晚可以跟他麵對麵地談談了。

來喊我吃飯的林媽媽顯然聽到我們通話的最後一句,她笑著問我說,跟誰通電話?還自己報自己的名字!

我的臉一下子紅了,心裏也有點慌,像是被人家發現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忙故作鎮靜地說是在跟哥哥通電話!

林媽媽聽了很高興,因為原來林毅林可兄妹倆總沒什麽話說,兩個人的脾性不合,到一起就發生爭執,每次都是林毅這個哥哥甘拜下風而平息。現在看到這樣的情形林媽媽感到非常欣慰,隻是對我說自己的名字還是覺得奇怪,她說你們倆到底怎麽回事,原來吧,整天互相起綽號,現在呢,連自己都稱呼起自己的大名來了!當然盡管林媽媽這樣說,臉上還是帶著微笑,在她眼裏,一雙兒女怎麽鬧和鬥她都是帶著愛去欣賞,也把它當作一種享受。

我笑了笑算是回答了林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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