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青青草
記錄平凡的日子和簡單的幸福
前一段時間佛羅裏達華人按摩店的新聞讓我回想起我幾年前打臨工為法庭作翻譯遇到的一些事情。下麵是其中的兩個小故事。
（一）小雅
她是剛從N城到我們村的當天下午就被警察釣魚執法給抓到了。我在法庭見到她時看到的是一個30來歲的漂亮高個子女人，穿著和氣質都不錯。暫且稱呼她為小雅吧。小雅不太會說英文，我的工作就是作為翻譯確認她能夠和法官交流，能夠理解法庭上有關她的事情。
據小雅說，她每年都會以旅遊的身分到N城打半年的工。這次她剛從中國到N城按摩店打工就被介紹到我們村。剛在旅館入住就有男性客人來訪，進房間不一會兒男人就亮出了警察的身份證件，然後就把她給拘留起來了。抓了個正著，賣淫的事情比較確定。小雅今天上法庭是想和警察配合抓蛇頭而她自己則申請證人保護。我和她聊著天等待見法官，一會兒當事警察也出現了，穿著製服的他顯得很正氣凜然很帥氣，很難想象他扮作嫖客的樣子。小雅向警察和律師出示了一些作為證據的照片，表示願意和警察配合想辦法找到蛇頭，警察和法官則承諾她可以受到政府的證人保護及合法留在美國。按照條約沒有人會知道安排她去哪兒，我當天的工作也到此為止。小雅有問我要我的電話號碼，我有一點耽心，猶豫再三沒有給她。
事情過後我理智的想了一下，小雅好像一切都很有計劃的，很難想象一個初次涉及這個行業的人這麽冷靜和對怎麽可以留在美國了解這麽多。在整個過程中我都還在盡力地幫她，心裏有一點點做錯事的感覺。不過轉念一下，那麽多人都通過各種渠道留在美國，自己的同胞如果能在美國開始想要的新生活，也沒有什麽不好的。也許警察真抓到蛇頭了呢。我偶爾還會想起她，願她忘掉過去，和我們每一個在美國辛勤工作努力奮鬥的同胞們一樣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二）小梅
這次的結局是當事人很高興而我難受了好一陣子。
我一走進法庭的接待室，小梅就迎了上來。她個子不高，穿著也很休閑，笑起來就像鄰家的小妹。記得她好像也是從N城到我們村來的，被朋友安排在一個酒店裏，然後怎麽著就被作為賣淫給抓起來了（具體是怎麽樣我已經記不清楚了）。小梅要我告訴法庭給他指定的律師說她是初犯，罰款和做義工都可以，隻要沒有法庭記錄影響她呆在美國就行了。我按小梅的意思跟律師做了溝通，律師說他會作最大的努力。律師進去幫小梅和法官去交涉去了，我和小梅聊著天。看著小梅滿不在乎的樣子，我開始替她著急起來。我勸她說，以後找一個正經的工作，不要做這個事情。小梅回答說其他工作都很辛苦而且掙錢太少，幹這行又容易又掙錢。我想了一下又說如果你傳染上性病怎麽辦？小梅笑著說哪有那麽不好的運氣？我這個老古董聽了這話當時覺得快要崩潰了。我問她家人在哪？小梅說老公和兒子都在國內。我說如果他們知道了怎麽辦，特別是你兒子，你怎麽麵對他們？小梅說他們不可能知道的，再說我給他們掙錢呢。我正掙紮著想怎麽繼續這個談話，這時律師從法官那兒出來了。律師說他給小梅爭取到了最好的結果，念她是初犯，隻需交一些罰款，既沒有不好的記錄也不用做義工。我至今還能清楚地記得我告訴小梅後她高興的表情：就像我們超速的大罰單被全免掉一樣。律師看到小梅的狀態和我一樣著急。他把我拉到一邊說你要好好勸勸她，以後不能做這個事情了，下次再抓到後果就會很嚴重，會被驅逐出境的。怎麽叫皇帝不急太監急呢？這就是。
交完罰款以後小梅心情極好，一個勁地謝謝我，然後熱情地要請我吃飯。一般情況下我是絕對不會跟當事人有任何牽連的。但是這次我不甘心，我很想利用吃飯的時間多跟小梅聊一聊，按照我的想法把小梅給拉回來，讓她去找一個和我們普通人一樣的工作。可惜旁邊的中餐館還不到開門的時間，而我要趕回公司去上班，不能等那麽久。我臨走前又好言好語地嘮叨了一陣子，算是盡力了。
結果是小梅興高采烈地開著車回N城，而我卻心情沉重地開著車去上班。隨後的好幾天我心裏都過不了這個坎，老是在想怎麽會有人可以理直氣壯地過這樣的生活？
不過勸成人改變自己的想法，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