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本捉鼠記

貓本捉鼠記

一

某夜淩晨時分，正在發著彩票美夢的我，朦朦朧朧地聽到廚房好像有些異樣的聲音。難道是聖誕老人從煙囪裏爬進來送禮物？可想了想，還有十多天才Christmas啊。

一下子我睡意全無，立馬起床，躡手躡腳地走向廚房。打開燈，隻見一隻不大不小的黑乎乎的東西在我跟前“嗖”的一聲，飛竄到洗碗機底下的縫隙去了。原來是老鼠！其敏捷的速度足以與神舟十一號的發射火箭相媲美，快得連我大眼瞪它小眼的機會都沒有。誰說這裏的動物都是懶洋洋的？不知深入民心的澳洲胖警察叔叔們在它們麵前會不會知恥而後快？

咋辦？畢竟家裏沒有養貓（玩具倒有幾個），自己瞬間也變不成一隻貓 呀。沒轍，隻好乖乖地回去睡覺。但願老鼠小朋友剛才被我嚇壞了，趕緊飛奔著回去找它媽媽撫慰一下受傷的小心靈。好自為之吧，小老鼠！保重吧，小老鼠！ 別讓我再碰見你了，小老鼠！

可是，事與願違。也許它還處於與我小女兒Trouble Two的同 齡階段，任性而固執的階段，我剛躺下兩分鍾，廚房那頭又傳來吱吱的聲音，且動靜越來越大。

我知道它在挑戰我，在向我示威。即使我現在高歌一曲汪峰的《存在》，換來的也肯定是它對我這個男主人的無情漠視。我沒有再起床，並不是我懶，並不是我在做鴕鳥，也不是我天性寬容，而是知道自己去了廚房對它也奈何不了。幹嘛還再給它戲弄甚至羞辱我的一個機會呢？我心想。

我不禁為自己僅存的一點自知之明暗暗竊喜。

讓它盡興地玩吧，料它也掀不出什麽風浪！

讓它瘋狂地玩吧，趁我明早買老鼠膠之前！

 

                                      二

可以說，不是小三，而是一隻小老鼠的出現攪亂了我近期平靜的生活。

自此上周在廚房發現了它的蹤跡後，我隨即便買了老鼠膠回來。當晚，往膠中央處放上幾塊廉價的餅幹片並稍做擺弄後，我便美滋滋地往床上一躺，心想著睡享其成就好了。可讓人大失所望的是，次日早上，膠上空空如也。我趕緊又去弄了個老鼠夾回來，順道擺上了香噴噴的花生醬。結果，還是沒結果。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用上了珍藏已久的鵝肝醬，然並卵（網絡語：即毫無用處），現在終究是個拚腦的時代。種種證據表明，這隻讓我沒有愛隻有恨的老鼠不時目無旁人、愜意輕鬆地出沒周圍，並從開始相對安分守己的和平示威不斷演變成肆無忌憚的打砸搶，唯獨就是不見上鉤。如此聰明絕頂，難道它之前偷吃了的那塊麵包我不小心給塗了“Smart Jam”？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為了捉拿這個逍遙放縱的老鼠精，我購置的設備從小到大，從少到多，從次到精，花費必然也越來越多，往這聖誕季消費狂潮的賬單又添上了重重的一筆。家裏那位總理兼財政大臣（我本人至多也就是個勞動部長）已經對我日漸不滿，頗有微詞。更要緊的是，曾經在女兒們麵前誇下海口“逮個小老鼠給你們玩玩”的我情何以堪？自己仿佛不敢正視她們的眼睛了，更每每以 “Hey girls,你們想要爸爸買什麽聖誕禮物？”岔開她們的話題。

一場本以為會速戰速決的戰役，就這樣成了持久戰。我承認，當初期待它一夜之間便自投羅網的願望，隻能說明了我的 圖樣圖森破（too young too simple）；想著僅憑幾塊破餅幹便想引鼠入甕，事實證明比聖西門的空想社會主義更要空想。不怕大家笑話，我甚至曾幻想過在冰箱貼上哪怕是一紙空文的“老鼠不得入內”的宵禁令讓它知難而退，又或者用辣椒把它辣暈就能輕而易舉地將其降服在地（希望動物保護主義者能放我一馬）。我犯了世上很多男人都會犯的錯誤，即“戰略上藐視對方，戰術上也還是藐視對方”的錯誤。盡管不久後我便改弦易轍， 多管齊下，但似乎收效甚微。眼前無情的結果， 讓我陷入了難以自拔的沉思。不知何時，那首《夢醒時分》的歌聲“…… 感到萬分沮喪，甚至開始懷疑人生……” 開始縈繞在我的腦海裏。毫無疑問，一向不乏自信的我已然在質疑自己的心智了，要不為何連一個小小的低等動物都對付不了？我已經變得有點慌不擇路，茫然地試圖上網搜索那些賺得盤滿缽滿的保險公司是否良心大大地開設有“老鼠險”的業務。

眼前，國內的一大幫人正在爭分奪秒地忙於鑽研那喜從海浮的某國無人潛航器，而我卻在苦思冥想如何對付一隻不請自來的黃毛小鼠，一想到這，我不禁為自己的自私無用感到汗顏。另外，聽說張藝謀的打怪巨片《長城》已於幾天前隆重上演，而我的抓鼠大戲，一出自編自導自演，不對，應該是它編它導它主演的大戲，一出以開放性結局為表現手法的大戲，亦幾乎同期粉墨登場。當然，各自的製作成本不可同日而語，但是，我相信我所耗費的心血比之於張導，也許並不遑多讓。

該做的我都做了。但願它遲早聰明反被聰明誤，更何況機關重重之下，常在廚房走，哪有不失身?

三

是日某個時刻，沉浸在聖誕節日歡樂氣氛中的墨爾本上空出現了一股神秘的電波：

 7821  4695  3642  8451  1765  2248 (老鼠已被活捉)

拋開維護家權和家土完整不說，為了挽回作為男主人的僅剩的那一點尊嚴，我迫不及待地向世界各大通訊社宣告了這一場久違的最新戰果，但與此同時，為了避免鼠伴們截獲我的軍情快報，並效仿中國海軍近日在南海“摒棄不撈無獲”的新思維，對我群起而攻之，圖謀撈出被困的鼠質，於是我用上了摩斯密碼，而且是加了密的密碼。

昨晚，醬還是鵝肝醬，但鼠膠的顏色我靈機一動給換成了粉紅色，隻因以前曾聽說過鮮豔的色彩容易使人意亂情迷，我天真地猜想，鮮豔的色彩應該也更能動鼠心弦吧。事實證明，胡適先生的“大膽的假設，小心的求證”至今仍極具現實指導意義。不無誇張地說，一場率性而為的顏色革命葬送了一代前無古鼠的鼠精。

一場保家衛園的戰鬥拉下了帷幕，我心中的石頭也如願地像蘋果砸在牛頓麵前般落了地。我是一名十足的和平主義者，本來正如太平洋之大容得下中美兩國，我家雖小卻足可以讓它在外圍遊走自若，如果它隻是耍耍竄訪鄰居或過境外交這樣的小花招，我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可它竟敢多次悍然入侵我的糧倉重地，還明目張膽地破壞搶掠，若無其事地損害了我的核心利益。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別無選擇地唯有奮起抗擊了。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難道我設置的紅線就可以隨意碰觸嗎？

然而，我不得不承認，這場自衛反擊戰耗資不菲。老鼠之所以叫耗子，就是要耗你的銀子，我估摸著。經粗略計算，光購買的設備彈藥就占了我家當月GDP的5%，還沒包括防止敵軍日後卷土重來的防禦工程所招致的費用。但在維護正義和家權麵前，再大的經濟代價我也會承擔，也必須得承擔。幸好，我還有後著。下一步，我將召集鄰居們商量如何分攤上述開支，料想他們肯定會二話不說，慷慨解囊，畢竟唇亡齒寒的道理人人皆知。

2003年，以大欺小的美軍攻占伊拉克用了44天的時間，而我隻用了短短的十多天就打贏了一場敵暗我明的戰爭。想到著，我不禁有點沾沾自喜，之前我那比國內肆虐的霧霾還要陰鬱的心情也隨之一掃而光，甚至乎我都有點飄飄然了，底氣十足地思付著，連場的暗戰已讓自己猛然成為了一名驍勇善戰的獵鼠高手。磚家就這樣煉成了！------ 阿Q就這樣煉成了！

不知怎的，對手突然消亡了，我有點“若有所失”的感覺。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二十 八日於墨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