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日子,在記憶中是亮亮的光,照著不算繁華卻充滿人情味的都市,我生活在其中,它留給我一種溫暖的,叫作“從前慢”的難忘百味。
我們一家人住在鐵道部的職工宿舍樓裏, 小小房間由不太隔音的水泥板組成,地板總是光滑著而明亮, 這裏盛滿了我所有的童年回憶,現如今它是一本精致的書,靜靜地躲在我的記憶裏,偶爾被翻出來看看,便是一種難得的愜意了。
兒時的年代,我唯一還算像點樣兒的玩具是一隻,帶著發條的蹦青蛙, 我喜歡將他上滿發條後,放在地板上看著他跳躍,就仿佛小小的青蛙從田間來到了都市, 呱呱呱地成為我的玩伴。但從最開始起,青蛙還沒等上兩次發條, 樓下鄰居就突然敲起,那通聯幾層樓的暖氣管子,聲音很大, 嚇得我小小的心髒怦怦跳。後來再玩蹦青蛙, 剛一放地上, 樓下就開敲, 好像這家人手裏時刻緊握鐵棍子,豎著耳朵抬著頭,就等著這一敲打樂時刻,全場奏響。 這麽搞幾次, 我對自己唯一的童年的玩具就失去了興趣, 因為孩子的脆弱神經嚇不起。
鄰居孟娘住在我們這一排樓的另一個門棟裏,自打我記事起孟娘已瘋一段日子了,家屬樓的小孩們每每看到她, 撒腿就跑。那個時代,對精神疾患的人,還不算了解,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恐懼與複雜情緒。
孟娘長得著一張歐洲人般的臉,高聳的鼻子,深陷的眼睛裏透著驚恐,眼角已早早地布滿了滿皺紋, 唯有她微卷的頭發總是梳得整整齊齊的,偶爾還揚起臉,挺直了胸膛,用手把垂落在她那消瘦的臉龐的發絲捋回耳邊。
我曾問媽媽孟娘是怎麽瘋的,媽媽歎了口氣說: 以前很好的那麽一個人,和你孟大爺結婚後也是幸福過的,但 多年沒孩子,後來 40歲那年終於盼來得了個兒子, 寶貝的不得了,起名叫 老根兒。備受寵愛的老根, 自然是調皮的不得了, 終於有一天, 自己摔斷了胳膊, 而可憐的孟娘因為一時的急就精神錯亂了, 從那以後就有點瘋瘋癲癲的了。現在想想, 肯定不會是這麽簡單, 也許遺傳了家族的脆弱的神經, 就等某個時刻, 便一觸即發了呢。
從我記事起, 就看到她常常一個人在職工大院裏徘徊 ,是種類似華子良一樣的存在。當小朋友們告訴我她是個瘋子的時候, 我也怕呀。 有一次自己在外麵玩, 不記得是怎麽就跟她玩起來了, 我還依稀記得在那個有斜度的防空洞的出口, 我倆手拉著手從上麵衝下來, 盛夏裏有微風突然吹過, 我們倆人咯咯地笑著, 她的眼睛溫柔而明亮,我的眼睛無意中落在了她的臉上, 她竟然還不好意思地浮現少女般的紅潤,有那麽一瞬間, 我對自己說我:她很NICE啊, 並不是像我想象的那樣會傷害我呀。
我慢慢地放下了對她的恐懼。後來她再見到我, 還是會微笑著跟我玩過幾次, 再後來我家就搬家了。 再見到孟娘,已是多年以後了, 他們家也搬來了。她已經不認識我了, 每次我都是遠遠地看著她,蒼老得像是DOUBLE了歲月。頭發花白了, 隨便地散落在臉上, 佝僂著身軀,斜斜地披著一件快要掉地上的外套, 沿著河堰兒, 在夕陽下低著頭像一匹疲倦的老馬一樣孤獨地慢慢地走著,漸漸地縮成了個剪影永遠留在了我的記憶裏。。。
後記: 此文的前半部是得到一個專業寫手的指導和潤色, 同時他還不吝賜教, 告訴我一些寫作技巧, 令我這個隻會簡單直白的小學生學習了很多東西。
這篇文章旨於呼喚社會給與弱勢群體理解和包容, 當他們感覺寒冷時,為他們倒杯清茶,靜靜的陪陪他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