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小米山水記 by 煙開水遠

塗小米從一個女大學畢業生成為中美職場白骨精的人生經曆, 正如泰戈爾詩中感歎,
“人要在外麵四處漂流,最後才能走到最深的內殿,我的眼睛向空曠處四望,最後才合上眼說:你原來住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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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小米山水記 (第十九章)_ 允許它成為生命的一部分(1)

(2017-02-27 08:25:52)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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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快近的時候,我們回了一趟申市。原本是計劃等年底聖誕節再去的。
結了婚,不把Henry帶回國去一次,那些舅舅阿姨,再加上DET那兒一幫自詡娘家人的老同事們那裏,實在交代不過去。
這趟申市之行,純屬臨時起意。隻因英國培訓結束之前,Henrik 在電話上說了句 “放你兩周的帶薪假好好玩玩調整一下吧。”
我迅速在心裏盤算一下,這點時間回國走一趟剛剛好。從決定到啟程,不到一個月的準備時間。
手忙腳亂地安排行程訂機票買禮物,等終於跟Henry在倫敦機場碰了頭再踏上回國的班機,我才一頭倒在座位上睡了個昏天黑地。
再醒過來的時候,聽著暗夜裏飛機巨大的轟鳴聲,開始意識到自己是真的正在往申市方向飛過去。
兩年了,上次回去的時候是第一年的暑假,我對美國還保持著新鮮的好奇心。時過境遷,一切都不一樣了,原來去申市是回家,現在,是探親。
家?我轉頭看看身邊熟睡著的Henry,猛然意識到,現如今,他在的地方才是家。
從今往後,對我來說,申市就是那個the hometown you can't go back to 的地方了。

落地後的開頭幾天裏,爸媽忙忙碌碌地張羅席開幾桌,先請一眾親戚好友吃了飯,算是補辦了酒席。
而後又帶著我和Henry 到各家長輩那裏分別登門拜訪,以示慎重。
有位姨媽就那樣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小米啊,這回嫁了外國人,自己要多小心,警醒著點。
人家說,中國人的婚姻以年記,外國人的婚姻那可是以天記的啊!”
我尷尬無比,偷眼看看Henry,還好他什麽也聽不懂,還在那裏傻乎乎地陪著笑呢。輕舒了口氣,距離產生美,這話不是沒有道理。

他出來後好奇地問我,那阿姨跟你說了什麽,你那麽辛苦才忍住沒笑?
我轉著眼珠,“說你好呢!說你懂禮貌,說話輕聲細氣有教養嘛!”  
這話可真不是我瞎編的,受過教育的美國中產家庭,實際上對小孩教養極嚴,規矩一套一套的。  
坐有坐相,站有站相,飯桌禮儀,談吐得體,一點不比中國以前的大戶人家差到哪裏去。
所有的親戚們見了Henry,無不高度評價他的的頭發簡短整齊,舉止教養得體,全無電視上西方文化中的奇裝異服。
我好幾次都暗中發笑,感情國人對美國人的那點兒認識,都是從電影電視上來的,大致還是紅脖子的那個概念。這會兒來了個真貨,反而不敢認了。

到了第五天頭上,莫俊虎終於熬不住被忽略的感覺,打了電話過來。
他一聽我接了電話,就開始嚷嚷,“啥意思啊,小姑娘?聽說你們回來好幾天了,也不給大哥一個電話,不夠意思呀!還要不要結婚的紅包啦?”
我聽得有紅包,趕緊討好的說,“哎呀莫大哥,哪能忘了你呢?都是我爸媽這兩天逼我們去走親戚嘛。你這個娘家人的審核絕對是必不可少的!”
老虎得意地大笑,對這個娘家人的定義顯然很是滿意,迫不及待地要求行駛他大哥的權利審核妹夫。

約在剛剛興起的水雲間,這是一片從老式弄堂發展改造起來的商業區,隱在繁華都市聳立的高樓叢林中,極有民國時期的味道。
坐定了點菜的當口,兩個服務員小姑娘手腳麻利地把Henry麵前的筷子收走。
Henry跟我錯愕地看著她們把一副刀叉整整齊齊地在他麵前擺好,好久才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準是這家店平時不會用筷子的外國人成堆,所以對外國顧客用刀叉代替筷子已經成了標準操作。
Henry連連擺手跟其中的一個說,“我不要刀叉,要筷子。”
我一眼瞥見莫俊虎懷疑的目光,他正猶豫著要不要叫他們把Henry的筷子換回來,就推推他說,
“放心吧,叫他們換回來,沒問題的,我保證,絕不是心血來潮!”
果然,等他看到Henry熟練地用筷子夾花生米的時候,兩眼發直,連聲嚷嚷,“這一定是來之前練過的,練過的!”

等紅燒肉一上來,我忍不住驚呼起來,“美國的菜式雖然單調,可也不至於沒肉吃,我們又不是兩頭美國餓狼吃冤家來了,你點紅燒肉做什麽?”
老虎一拍桌子,“哎,小姑娘仔細看看,這可不是一般的紅燒肉,這是全市最好吃的紅燒肉,這肉和雞蛋可是他們自家農場的貨色。
聞聞這肉香味,看看這一口一個的雞蛋,市麵上你哪裏找得到這麽小這麽入味的蛋加到肉一起?美國?全世界你也找不出第二家!”
我這才注意到,那雞蛋的確小巧精致,乍一看以為是大個的鵪鶉蛋呢,原來隻不過是小一號的雞蛋!趕緊告知Henry。
他正盯著那小雞蛋看半天不敢下口,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一聽隻是一般的雞蛋就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果然,那紅燒肉又香又嫩,入口即化,他已經吃得連話也顧不上說了。

老虎的下巴示威似的朝Henry那裏微微仰了仰,一副神氣活現的樣子好像在說 “看,我說什麽來著!”
然後又往前湊湊,臉上浮現出那種丈母娘看女婿的歡喜,朝我豎起大拇指來,
“小姑娘眼光厲害的,辣手的!這個男人可不一般,一看就和那幫粗糙的老美不一樣,有種歐洲人的精致。
我以後要好好教育辦公室裏那幫姑娘們,找人的時候眼睛要擦擦亮,像我們貓咪這樣才算是值回票價了!”
我不客氣地朝他翻了個白眼,“這個麽,你就不要去毒害無知少女了!很多時候,太刻意地去找一樣東西,反而找不著,人生還是水到渠成的好。
就像桌上放著一本書,你去翻書找半天,每一頁都仔細看了,還是沒找著,為什麽?因為那個答案在書的背麵嗬,你不拿起來,怎麽看得到?”
老虎的眼裏現出一絲驚詫來,隨即又轉成欣慰,“不得了了,幾年不見,成人生導師啦!留學果然沒白去,我當年的確沒看錯人!”

我們擠眉弄眼又說又笑的,Henry 在一旁奇怪地看著,我把老虎的話翻譯給他聽,他疑惑地問了一句,“說我像歐洲人是諷刺還是恭維?”
“當然是說你好了,申市以前有一階段是被西方瓜分的殖民地,普遍覺得美國人粗曠,而歐洲人有貴族氣質,這是在恭維你呢!”
他皺皺眉,無奈地搖搖頭,“哪有什麽統一的所謂美國人的定義?每個國家都有不同層次的人,不能以偏概全。
你原來在中國的時候看到過幾個正經傳統的美國人了?憑什麽說歐洲人就比美國人有貴族氣質?這個純屬偏見!”
他又瞄向我,“別忘了,你現在也是美國人了!”
說到這裏,我一下子想起來幾個月前那趟蘇格蘭之行,於是就把在火車上的那個蘇格蘭人鬧誤會的事告訴老虎。
他聽完了倒是拍著手勝利般地歡呼,“你看你看,這不是正印證了我說的?連人家歐洲人都覺得他像英國人,可見兄弟我的眼光跟國際接軌呀!”

出得門來,Henry一看四周這複古情調的建築,迫不及待掏出相機就自顧自拍了起來。
我和莫俊虎一路跟著順便聊聊天。他遠遠地看著Henry,神秘兮兮地湊近了我,輕聲說,“有人托我帶句話。”
我心不在焉地應了句,“哦?”
“人家問,既然回了申市,要不要跟他見個麵?”
我有一瞬間的失神,心裏卻漸漸清晰地意識到他口中的“人家”是誰。
一時方寸大亂,竟不知如何應答。好半天才抬頭詢問地看著他,他點點頭,“電話號碼還是原來的,沒變過。”
我猶豫了幾秒鍾,順口道,“不是去年電話號碼都升級了麽?新的號碼我不知道。”
我聽到老虎笑出聲來,“嗬嗬,塗小米說電話升了級她就沒法推算出新號碼來,這麽蹩腳的借口誰信哪?
整個申市,塗小姐想要知道哪個人的電話,隻管招呼兄弟們,不出一天的工夫那號碼就能到她手裏,我沒說錯吧?”
我眯起眼惡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老虎,你這哪裏是帶話啊 這是惟恐天下不亂吧?”
他倒聳聳肩,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哪有的事?不關我的事啊! 我真的隻是個中間帶話的,現在話帶到我的任務就此完成。
再說了,這幾年人家出來聚會時身邊還是經常帶著個把女人的,認不認真就兩說了,守身如玉是斷然不可能。
這回知道你結婚了,隻是要求見個麵,也未必就是重拾舊愛的意思,你執意避而不見豈不是反而顯得多心?
算了,我不多說,見不見完全由你自己決定,想好了給我個回話,我好去兄弟那裏交賬,好吧?”
我竟然一時語塞,接不上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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