檻外長江空自流：6.“十送紅軍”的逥響

檻外長江空自流：6.“十送紅軍”的逥響

“十送紅軍的歌曲”旋律婉轉優美，歌詞淒涼夢境。總是讓人回想連連，震蕩不已。特別是 “三送紅軍，介子個到拿山” 竟然把家鄉的名字也寫上去了，更是在本人心中震蕩激烈，經久難忘。

1.馬家村

離我的家鄉XX鎮3裏之遙，有一個馬家村，地處深山老林。曆史上一直默默無聞，當然新中國誕生以來，也曾出過開國將軍。但近年來，據說馬家村的後代，馬英九當上中華民國總統，這可被地方政府抄得轟轟烈烈。而我的印象中，馬家村就是我們的鄰居，有二個老姑姑曾嫁給馬家村，有二個姑姑也嫁給了馬家村，再上就不知道了。而這些姑姑，姑婆們，每當3，6，9當街時，總會把馬家的孩子，也就是自己的孩子，帶來我們家玩。最讓我記憶深刻的就是本家姑姑賀宋燕與馬廷仕的事情。鄉親們總是精精樂道，濤濤不絕的傳頌，經久不衰。

2.勝利榮歸

1949年中國工農紅軍摧枯拉朽，終於最後擊敗了民國軍隊，奪得了中國大陸。作為紅軍的發源地，我的家鄉，大家都在盼望自己的親人，子弟，丈夫回來。而賀家姑姑更是有著一份與常人不一般的心情。16年前，1934年結婚才4個月的丈夫馬廷仕就離開了自己。當時隻是去南鄉重建井岡山根據地，誰知一走就是16年。1950年2月馬廷仕終於回家看望父母，兄弟和鄉親了。宋燕很高興，宋燕的三個弟弟也很高興，憑空家中就多了一個正師長姐夫，能不高興嗎？宋燕的高興卻更進一步，自己日思夜想16年的丈夫，終於回到了自己身邊。

3.迫令重園房

當天，賀家兄弟就把馬廷仕請到家中吃飯。言談之中，賀氏三兄弟立馬發現，原來馬已在1947年在華北娶妻生子了。當晚，賀氏三兄弟不讓馬廷仕離開，要馬立即與姐姐重新園房。致於如何園房，外人不得而知。反正是把他們二口子關在一間房中。這時，馬已是黨的高級幹部了，當然不可能娶二妻，也不可能拋棄現有妻子，重尋舊好。賀一個30歲大姑娘，也不可能“霸王硬上弓”。應該是，相對無言，默默流淚。彼此都知道，“君情與妾意，各自東西流”。馬雖然是師長，又有警衛員相隨，但警衛使不上勁，當然馬也不讓他使勁。在馬首長被綁架之際，馬的同胞弟弟，馬善仕回來了。一個林彪嫡係部隊，王牌軍軍長。這弟弟一看，哥哥被綁架，立馬要求縣政府，鄉政府出麵解決。當時的鄉長是程XX，一個南下幹部，東北人。這對他來說，確實是一湯手山芋，老幹部的家事，小兵如何插手？反複了解情況之後，程鄉長連連搖頭：15歲結婚，分離16年不改嫁？這種從一而終的思想，我走了十幾省，還是頭次看到。我在東北十幾個大城市待過，這種情況，我連聽都沒聽過。隻有在深山老林，在江西這種地方才有。最後，在縣政府和鄉政府的壓力下，賀家終於放人了。

4.停妻再娶

放走馬廷仕後，賀家這口惡氣，硬是吞不下。於是不惜一切代價，找來訟師。訟師反反複複了解情況後，拍著胸部說，這案子我給你們搞定，不管他多大官，一定讓馬廷仕給你們一個說法。因為，根據古老的傳統：第一個妻子才是正妻，下麵的全是妾。隻有正妻把妾趕出家門，那有妾趕走正妻的？何況，賀又沒離婚，這不是停妻再娶嗎？這不是陳世美嗎？這不是忘恩負義嗎（完全與薄一波休妻案有一拚）？怎麽打這官司，都應該贏。正當賀家和訟師高高興興的把訟詞遞上縣法院時，國務院任命狀下來了。周恩來總理任命馬廷仕為“江西省人民檢署檢察長”。江西省的公，檢，法，馬檢察長一手抓。這樣，訟師立馬到縣裏，撤銷訟詞，此路不通。現在唯一的道路就是上中央，向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告狀。而這時，還有一個賀娘娘，為停妻再娶一事，搞得頭破血流，天翻地複，精神崩潰。最終還賠上了一個親妹妹。這樣，賀家徹底死心了，硬是吞下了這口惡氣。

5.還是一個好姑爺？

1958年，中國進入大躍進年代，江西是農業省，也是棉花產地。對應大量棉花，“江西省棉紡織印染廠”誕生了。當然需要招收大量女工。咱村四個堂姐，聽說此事，千裏迢迢跑到南昌來應招。當時我家住南昌一維路四號，一棟三層的樓房，二樓陸間房子，五間被我家占了，家居是非常寬敞的。四個堂姐來南昌後，也就理所當然的住進了我家。第一天四姐妹體檢，第二天填表，第三天就是問話。三天下來，全被淘汰，四姐妹哭得天翻地複。當時我媽不忍心，於是說了一句，“馬廷仕不是咱村的姑爺嗎？何不找姑爺想辦法？”於是，四姐妹又跑到馬家去哭了一上午。馬檢察長也歎息連連，說不經管此事，實在沒有辦法。就這樣，四姐妹回來之後，又哭了一天。一邊哭一邊說，“本來是來找工作的，結果工作沒有，還負債累累，真無臉見鄉親”。其實，就是幾塊車票錢，對城裏人來說，不值一提，對鄉下人來說，那可是不小的數字。這樣，四姐妹在南昌玩了幾天後，星期一上午10點車，正準備打包回去，9點通知來了，四姐妹全被錄取。
後來，每年初一，初二，四姐妹都會來我家拜年。據說四姐妹從馬家走後，馬院長就要對“江紡”招生負責人，人事處處長發傳票。馬妻堅決不允，這樣夫妻兩在床頭吵了一夜。馬妻罵馬濫用職權，馬申辯，我已對不起賀家，這次再不幫忙，我真無臉再見父老鄉親。即使罷官，這個忙也得幫。
第二天，馬院長以江西最高檢察長的名義，向“江紡”人事處處長發出了傳票。人事處長也夠緊張，不知犯了何罪？處長一進檢察院大門，馬檢長就質問處長，為啥不招這四姐妹？她們都是紅軍烈士子弟，這樣的人你們不招，要招誰?人事處長解釋,工廠招人標準是：1.會講普通話，2.初中文化。而她們小學水平都無，連名字都寫不好。馬再罵，“她們從小父母，兄弟就為革命犧牲了，誰還供她們讀書？”反正是馬罵得怒發衝冠，而人事處長戰戰兢兢 。當然，據我所知，四人也不全是烈士子弟，其中就有一人是地主，反革命後代。但借著馬首長的東風，大家安然入廠。
但馬也得到了好報應。四人回家之後，到處宣傳，馬廷仕還是一個好姑爺，馬並沒有拋棄宋燕。因為宋是正妻，所以留在老家管家。隻有小妾才帶在身邊，看，馬的兒子都叫宋燕為“大媽”。而我深知：“大媽”，在北方，是對伯母的稱呼；在南方，是小妾的兒子對正房的稱呼。這四堂姐也夠廉恥？到底誰是自己的姑姑？不要因為吃了人家一塊肥肉，就連爹媽都不認識了？

6.千年逥響

1970年，我趁下放之際，回老家一趟。回到村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賀宋燕。本家的一位姑姑，依然孜然一身。年紀也50歲了，看起來隻象30來歲，漂亮活潑，青春滿滿，但人卻非常老誠。據說是公社黨委副書記，雖然不是公社一把手，但在公社也是一言九鼎。當然馬家村也完全在其領導之下，作為當年馬家媳婦，我看，也不可能對馬家做出過份的事。但賀宋燕的命運到底是誰之過：”停妻再娶“？“曆史之過”？還是“從一而終”的舊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