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草西
山有木兮木有枝
第二十九章
十月中的時候研究生院第一次期中考試，四個人熬了幾個晚上複習功課，最後安淩菲如願以償得到了兩個B+兩個B-，沒有掛科；汪琳得到兩個B+一個A-一個A，她忙說那兩個得A的課多虧了跟著施婷婷做大作業和project；何致遠心思一直在他剛起步的公司上也沒太在意學習的事情，還是得了一個B三個A-，三人紛紛表示佩服；施婷婷則成績最好，一個A-一個A兩個A+，高級統計和金融模型應用兩門最難的課都是A+，高級統計課全班100號人隻有兩個A+，一個是本科學習數學的來自韓國的同學，另一個則是施婷婷。
消息傳出，眾人紛紛對這個沉默瘦弱的小姑娘刮目相看，經常會有一些老美同學邀請施婷婷喝咖啡、聊天，更有些人想要和她組成學習小組，其實就是讓她平時幫忙講解知識點、輔導作業。Martin約施婷婷的次數也越來越多，施婷婷也不拒絕，經常穿梭於各個美國人的study group之中，很快她認識的美國人和手機裏存的美國帥哥的號碼就比安淩菲和汪琳的加起來還多了，兩個人忙說羨慕，安淩菲更是巴結討好地讓施婷婷把電話簿分享給自己。
施婷婷貌似從這種忙碌的輔導別人，和被老美同學無盡巴結讚美的生活中得到了很多正能量，她英語越來越好，平時的一些社交活動也因為和很多美國同學已經相熟而不害怕參加了，上課發言越來越積極，金融模型應用的教授注意到這是一個沉穩、思路活躍、對時事很有看法的女孩兒，更是邀請施婷婷下個學期到他的班上來做助教。
施婷婷從沒想過一向隻躲在安淩菲和何致遠耀眼光芒下的自己，居然在美國的校園裏能夠鋒芒畢露、嶄露頭角，心裏非常開心。她在一次中飯的時候向另外三個人分享了這個好消息。
“太牛逼了！婷婷！你是我認識的第一個要去高級金融課當助教的外國人！”安淩菲一把抱住施婷婷，使勁往她臉上親了一口。施婷婷口裏正嚼著西藍花，被安淩菲那麽一抱，西藍花哽在嗓子眼兒裏，她便猛烈咳嗽起來。
何致遠忙把一杯水遞到施婷婷跟前，拉開安淩菲讓她動作慢點。“婷兒，確實厲害！真為你高興。”
施婷婷輕輕點頭，看著何致遠說“致遠，謝謝你開學初和我推薦的這門課。我仿佛通過這門課找到了自己的興趣所在，也開始覺得自己可以獨立、對人生能夠有清晰的規劃、對未來更加有信心了。”施婷婷很久沒有直視過何致遠，她發現他的眸子還是那麽清晰、透徹，像一汪水，更像一團火。透明的，卻又讀不懂。
何致遠眉頭一簇，心裏一緊，他想問她那個未來裏麵會不會有我，可又如鯁在喉，什麽都說不出。
汪琳則一拍腦門，拉住施婷婷的手，誇張地說：“親愛的！我突然想到，你下學期做高級金融助教，那我們去選這門課豈不是極好的？！近水樓台先得月，這便宜可不能不占！”說著往施婷婷碗裏猛夾了幾塊orange chicken，“我得趕緊巴結巴結助教先！”
“哎呦喂！你這汪汪，什麽好處都得有你占了去！而且演技也太浮誇了。賤人就是矯情！”說著安淩菲學著古裝劇裏的樣子，手做蘭花指浮在唇邊，翻了個白眼。
施婷婷噗嗤一笑，汪琳則夾起一塊雞肉往安淩菲嘴裏一塞，“你個喵星人，《甄嬛傳》看多了吧你！有這時間能不能多讀讀書？長點心？！”
幾個人哈哈大笑，旁邊突然竄出個人，“笑什麽呢？”眾人一看，是舒碧琪，杵在他們桌子旁邊，笑眯眯地看著他們。
安淩菲忙說施婷婷特別給中國人長臉，現在全係的老美都在巴結她，她下個學期還要去做高級金融應用的助教。舒碧琪笑得更開心了，拍拍施婷婷肩膀說“年輕人，大有作為！”
眾人寒暄片刻，汪琳問舒碧琪今天怎麽不用上班，在校園閑逛。舒碧琪說這幾天開一個CS業內的會，各個地方的research大牛都會來作報告，展示自己組的最新研究成果。自己以前的博士導師今天下午會做一個報告，所以她特意請假過來聽聽。
施婷婷一聽是業內精英，忙問自己是否也可以跟著去旁聽一下，她說最近自己正對一些軟件在Financing行業的應用感興趣。何致遠則說自己最近正在和Computer Science & Engineering係裏的人談合作，所以也有興趣去聽聽。於是兩人便隨著舒碧琪去聽報告。汪琳說晚上和Ethan還有約會，要回去睡個美容覺，安淩菲則說自己昨晚熬夜做策劃，這會兒正困呢，兩個人便結伴回宿舍小憩。
會場並不大，還有20分鍾報告開始，裏麵已經水泄不通擠滿了人了。舒碧琪三人順著走道邊蹭到靠前的地方，打算站在報告廳邊上聽報告，舒碧琪的手卻突然被一個人牽住，定睛一看是一位白發蒼蒼卻一身香奈兒的優雅老太。
“Alice！I didn’t see you for so long time!”Alice是舒碧琪的英文名，老太太顯然又看到了舒碧琪微隆起的小腹，忙問舒碧琪是否懷孕了。聽聞確實是有喜了，老太太神情激動向舒碧琪表示祝賀。她又將在講台前準備演講的一位同樣白發蒼蒼的老爺爺叫了過來，施婷婷和何致遠仔細端詳，看這位老者一頭銀發梳得一絲不苟，西裝筆挺，麵露慈善，儒雅溫和。
此人便是舒碧琪博士的導師，也就是今天講座的主講人，業內非常受尊重的老學者Christopher Peace。老者太久沒有見到自己的學生。又聞懷孕喜訊，欣喜溢於言表，忙像旁邊幾個相熟的人介紹這是自己的得意門生。舒碧琪則臉一陣紅，羞愧難當。想到當年導師對自己的格外提攜，畢業後一心想要栽培自己留在學術界繼續研究工作，自己卻為了眼前利益，拿了大公司的offer便跳到工業界，心裏一陣不是滋味兒。
老者寒暄幾句便又回到講台前麵，距離講座開始隻有5分鍾了。舒碧琪則悠悠地站在邊上小聲和施婷婷說“這便是我的師傅師母。他們當年對我非常照顧。我的第一篇論文是老師一個字一個字幫我改的。第一年聖誕節，我沒回家，也不認識什麽朋友。師母便邀請我到他家和他們的家人一起度過。師母待我如母，老師對我也是愛護有加。我當年沒能堅持學術道路，師傅和師母最為惋惜。我還清楚記得當年我告訴老師我要去Mackeen公司做工程師，老師臉上那失望的表情。。。”
舒碧琪說不下去了，兩年不見導師，他臉上皺紋似乎多了一些，背也佝僂了一些，見老師師母對自己態度依然熱絡，心裏百感交集，潸然淚下。施婷婷從自己的包裏拿出紙巾，遞給舒碧琪，又默默地拉住她的手。
講座不到兩個小時便結束了，剛一結束白發老太太便走過來和舒碧琪說他們要請舒碧琪吃飯，兩年不見也一起敘敘舊，舒碧琪當然說好。
施婷婷和何致遠無事可做，便告辭說要回去了。出會議廳之前施婷婷看到一熟悉身影，是她的室友Angela，身邊便是酒吧一吻定情的男友、CS學術新星Daniel。施婷婷好久都不見Angela回過宿舍，便默認這兩人定是進展神速，已經過上了同居生活，便過去打招呼。
Angela在施婷婷的提醒下想起來這是自己的老室友，忙聊上幾句。施婷婷問Angela怎麽也在這裏，Angela便說自己男友來參加會議，自己因為導師沒有資金已經被迫中斷博士學位，現在想要轉CS，便來蹭會。再閑聊了幾句，施婷婷便告辭離開了。
從會議廳到宿舍樓要走大概十五分鍾的時間，施婷婷走在前麵，何致遠則默默走在她的斜後方跟著她，兩人一時無語。
施婷婷心髒跳得飛快，自從上次何致遠牽起她的手，他們就再沒有兩人獨處過，或者說施婷婷一直試圖避免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機會。她似乎感受到何致遠越來越靠近，她幾乎都能聽到他的氣息聲，她怕他又像那個晚上一樣莽撞地抓住她的手，便快走了幾步，拉開距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