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草西
山有木兮木有枝
第十一章
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宿舍，安淩菲問施婷婷下午幹嘛，婷婷寶貝地抱著她剛從藍小夏那裏取經來的筆記本說要去圖書館坐坐，再好好研究一下選課的事情。安淩菲則拍拍自己的好閨蜜說，那選課就交給你啦你選什麽課我就跟著選什麽，便走著妖嬈的貓步跨進了宿舍電梯。
回到宿舍，毫無疑問水池裏依舊是Julia做完午飯沒有洗的鍋碗瓢盆，破天荒的是，Angela今天並沒有窩在自己屋子裏睡覺。她坐在客廳沙發上，對著電腦，眼神呆滯，嘴唇幹得開裂，神情恍惚。見進來人了，她便木訥地抬起頭，見是安淩菲，楞了會兒神居然問，“Have we met before? You look so familiar.”
安淩菲心裏已經給這位大姐跪了，強壓著沒笑出聲來，“Yes. We just met, like 2 hours ago, at Summer’s home. You remember?”
Angela恍然大悟，“Oh! It’s you!”她忙道歉說自己記不住人長什麽樣子，亞洲女孩兒在她看來都是一個樣子。安淩菲忙說沒關係，心裏想著我看你們白人女才全部長一個樣子呢，僵硬地擠出一個笑容便想趕緊回屋子補覺。這會兒子她腦殼兒疼得不行，還得為晚上去泡吧養精蓄銳呢。誰料這位白大姐居然毫無征兆哭了起來。安淩菲哪兒見過這架勢，忙問怎麽了。Angela說剛剛接到導師的郵件，說她的funding（資金）緊張，到明年可能就沒錢供她做科研了。
“What can I do? I gave up everything to come here. Research is everything to me! What can I do?”白大姐崩潰大哭。
安淩菲用自己很有限的英文安慰了幾句，才發現自己的詞匯量有限到隻能不斷地重複“It’s OK.” “It’s fine.” “Tomorrow’s sun is a new sun.” 她多希望施婷婷這時候在身邊來應付這棘手的情形。
她頭腦昏昏沉沉地又聽Angela說了半個小時，無非就是在強調自己有多麽努力，多麽熱愛科研，科研在她的血液裏，就是她的生命，她為了科研放棄了多麽多麽好的工作機會等等。
安淩菲本來英文就半吊子，這會聽白大姐說話就像孫悟空在聽唐僧念經一般，腦袋瓜子好像有個緊箍咒，越箍越緊。她實在受不了了，一躍而起，大喊一句“FUCK the research! ”又從冰箱裏拿出幾瓶啤酒，大喊說這酒算我的，你盡管喝。
酒是全世界人民共通的語言，幾杯啤酒下肚，Angela情緒已經緩和了很多。安淩菲忙趁機要躲回自己屋子，又想到了什麽似的回頭對Angela說，“We’re going to Bongo Mango today, if you want to get drank, go with us!”便飄回自己屋了。
頭重重倒在自己柔軟舒服的床上，安淩菲想起剛才施婷婷說的八卦，小腦袋瓜亂轉，抓來手機，便給汪琳發了條短信，“今晚7點，Downtown Bongo Mango酒吧，一起去？”發完後偷笑兩聲。
“滴。滴。”兩條短信進來，安淩菲劃開手機一看，“No problem，一定到”，心想這汪大姐真是爽快。
劃開第二條短信，是何致遠，問“你們在哪”。淩菲冷冷哼一聲，心想著，偽君子，問她們在哪兒，其實是想問她在哪兒呢。於是便回複“婷婷在圖書館”。
關掉手機，安淩菲心情複雜，她、施婷婷、何致遠七、八年的交情，這關係的複雜連她自己有時候都摸不著頭腦。他們是友情、是兄弟姐妹、是鐵磁兒、是親情，是關懷、是曖昧，又或者是愛情？她自己也不知道。她隻知道她喜歡和施婷婷膩在一起聽她的嘮嘮叨叨，她也喜歡和何致遠在一起時候的海闊天空，她看到何致遠專注地盯著施婷婷的眼神心裏會不舒服，看到施婷婷低著頭默默接受何致遠注視的時候心情也會莫名的起伏。她甚至有時候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和何致遠吃施婷婷的醋，還是在和施婷婷吃何致遠的醋。她捶了幾下自己的腦袋，安靜地趴在床上，不一會兒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San Jose圖書館是名建築師的傑作，加州有名的建築，各種觀光客絡繹不絕。八層的建築，一和二層是開放區域、自習室、機房。三到八層是各類書籍的收藏區，也有小片自習區域。施婷婷挎著沉重的帆布袋直接按了八層，她習慣到最高的樓層，既安靜又能透過窗戶俯瞰整個校園。這會兒正值暑假，校園裏本就沒什麽人，圖書館八層更是靜悄悄地一個人都沒有。
施婷婷選好一個角落位置坐了下來，又想起來昨天晚上看到的汪琳和Ethan熱吻的場景，心中不禁充滿了疑惑。她和汪琳並沒有很深的交情，但她們來自一個大學，算起來汪琳比施婷婷大兩屆，可以算她的師姐了。出國申請的時候她們打過幾次交道，汪琳的熱情和樂於助人給施婷婷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此她願意選擇相信汪琳的人品。
施婷婷坐了一會兒，若有所思，突覺有個身影靠了過來，放下書包坐在她旁邊，轉頭一看，居然是何致遠。何致遠則是淺淺一笑，拿出電腦，又拿出一本書看，施婷婷瞥了一眼，是一本關於管理公司和leadership的書。相對無言，安靜的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得到，施婷婷尷尬地小聲問何致遠有沒有想好選什麽課，她說她仔細研究了一下，決定選四門課：Intermediate Economics，Advanced Applied Statistics，Organizational Management and Leadership，International Relations。說著把她打印出來的這四門課的大綱和reading list遞給何致遠。
何致遠拿著厚厚的一遝紙張，草草翻了幾下，便說，“婷婷，第一門課咱們大學都學過，沒有太多新知識，但可以再聽一遍英文版本當做提高英語。第二門課很好，應用性強。第三門課建議你不要選，浪費時間。第四門課很籠統，但據說教授很牛，可以選。”
施婷婷暗自佩服何致遠，草草幾句話，就一針見血地把她這幾天研究的結果全說出來了。沒錯，第一門和第三門課，她按照表姐的建議，故意選的簡單點的課來混的。第二門課也是表姐建議的，說對以後找工作有幫助。
何致遠又說，“建議你選一門管理學院的課，講中高級金融知識和模型運用的。婷婷，你數學底子好，可以去提高提高。”施婷婷忙把何致遠在選課表上指出來的課用熒光筆highlight下來，打算回去好好研究。
相對又無言，過了一會兒，這次是何致遠先說話了。“婷婷，你們晚上先去Bongo Mango，我要晚點兒到，我和我的律師談些事情。”
聽到何致遠主動說club的事，施婷婷緊張地不敢看他。
何致遠貌似看出施婷婷的心思，又說，“婷婷，昨天的話說重了。不是不想讓你去，而是那種場合人太雜。”
施婷婷聽著何致遠的語重心長，多少也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心結也解開了大半，便點點頭。 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聊了一會兒教授在課上提到的關於中國和中國社會的新奇看法。施婷婷看看表，已經快四點了，說要回去做晚飯，便走了。
何致遠意味深長地看著施婷婷纖細到有點孱弱的背影，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一眼拿起來接聽，“喂，高律師。。我現在有空。。好，一會兒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