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27日,特朗普繼續兌現其競選中的承諾,簽署了“為阻止外國恐怖主義分子進入美國的國家保護計劃”政令,從而試圖建立其上任以來的“第二道牆”。這一舉措不僅引起了全世界的關注,而且尤其引發了美國國內的反彈乃至撻伐。尤其2月4日,針對華盛頓州西區聯邦地區法院法官暫停總統“入境限製令”的問題,美國司法部向聯邦上訴法院提起上訴,要求立即推翻該裁決。5日,上訴法院駁回了這一上訴請求,要求雙方補充詳細的證據材料。
禁令、反禁令、反反禁令,美國正在發生的這一幕政府與法院的互撕,極大地滿足了大洋彼岸中國某些二把刀“國際問題觀察家”們看熱鬧需求,反正你現在在網上搜特朗普仨字兒,滿坑滿穀都是一些專家教授們預言“米國藥丸”的論斷。
且不論咱中國人如此熱火朝天的為美國未來擔心,這個心態是不是有點那啥。單說一個問題,特朗普上任以來推出的種種看似莽撞的新政,對美國來說真的隻是個“麻煩”嗎?真的隻能說明這位美國總統真的已經瘋了、毫無執政能力嗎?
真相可能恰恰相反。
外參君想到了一件往事。若幹年前,也有一位美國總統,一上台就開展“百日新政”,推出了一係列令全美國震驚的法令。國會議員和新聞媒體剛看了這些法令兩行序言就急了,聲稱法令違反了“美國憲法裏的每一個字”,如推行“將是美國經濟的災難、也是立國以來自由主義精神的災難”,甚至還有議員宣稱,有些法令就是照著馬克思的《共產黨宣言》抄的,我能找到原文你信不?然而這位總統的執拗一如今日的特朗普,一定要推行這些法令,為此大批更換政府幕僚,並號稱唯有此途“能讓美國重新振作起來”。這就開始了總統、國會、聯邦法院三方漫長的羅圈架。
那麽總統在惹得各方天怒人怨之後灰溜溜的下台了嗎?沒有,他居然一口氣連任了四屆,成為美國曆史上執政時間最長的總統。並且任內真的實現了“讓美國重新振作”的諾言,並且將自己的國家推上了超級大國的寶座。對,這個人就是富蘭克林·羅斯福。
身為美國近百年內最偉大的總統,曾常年在美國政治中樞任職的小羅斯福總統絕非政治素人。但他上台以後所表現出的“魯莽”與今天的特朗普幾乎是如出一轍的。為了推行備受爭議的《國家工業複興法》等一係列法令,羅斯福上任伊始就陷入了與媒體、國會和聯邦法院的持久戰中。而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這場戰爭他最後還打輸了——《國家工業複興法》對拯救美國經濟所起到的實際作用並沒有我們所想象的那麽大,因為該法令雖然在羅斯福的強令下一度推行,但很快就被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在1935年以違憲為由推翻了。當時的報紙就把羅斯福比作希臘神話裏西西弗斯“為一件注定失敗的工作空耗自己的任期。”
然而,羅斯福強硬推行《國家工業複興法》真的沒用嗎?持此觀點的人,跟嘲笑特朗普《禁穆令》的人一樣,都不了解美國政治的深層遊戲規則。
說來奇怪,美國雖然號稱是一個法治國家,但憲法和聯邦法律中,對總統到底有多大權力的界定反而是很模糊的,甚至連總統是否有權繞過國會對外宣戰這種重大事宜也沒講的很清楚。這就導致了每個總統在上任時都會與國會、聯邦法院乃至民眾有一個“磨合期”,雙方會通過“立法、反立法”“行政令、反行政令”的你來我往,先比劃兩下。“磨合期”完畢,互相摸清了對方的實力與底線,總統的權力才被真正界定下來。這個過程的確很像新婚夫婦對於家庭權力的磨合,而美國政治的高妙之處,就是到目前為止幾乎每一任總統都順利完成了這個“磨合期”,還沒有出現雙方因為這事兒談不攏要“鬧離婚”(總統下台)的現象(尼克鬆辭職應該算是“婚內出軌”被捉奸)。
然而,這就也造成了美國的曆任總統的權力有大有小,像小羅斯福和他的遠房叔叔西奧多·羅斯福以及林肯、裏根、艾森豪威爾等人都屬於比較強勢總統。相反,如果在“磨合期”戰敗,也會出現卡特、福特這樣的“弱勢總統”。
其實,“弱勢總統”的最新例證,就是剛剛卸任的奧巴馬,現在有人總結說,奧巴馬任內的平庸乃至“跛腳鴨”,最初原因在上台初期的磨合期內,奧巴馬錯誤的選擇將“關閉關塔那摩美軍基地”“調查美軍虐俘”作為與國會、法院的博弈點,結果此舉非但沒有得到國內自由派媒體預期中的強力支持,反而引發了國內保守主義者、軍方的反感。關塔那摩美軍基地直到奧巴馬卸任也未關閉,而奧巴馬整個任內也始終沒有擺脫受強勢國會欺壓的窘境——醫保法案步履維艱,國債問題受要挾,甚至一度鬧得政府差點要關門歇業。總統弱成這樣,怎麽還能指望他有所作為呢?
所以,總統的“磨合期”博弈選點其實是一門大學問。必須抓住民眾、社會的真正興奮點。在這一點上,美國人其實是心口不一的,像“虐俘”“黑監獄”這種問題,美國輿論雖然吵得很凶,美國民眾也願意喊幾句“政治正確”的口號騙騙自己的良心,但心底裏,有幾個美國人會真正關心那些曾經與美國為敵的人蹲監獄時吃喝、心情好不好呢?如果再聽說自己的安全會因釋放這些人受威脅,另建監獄又要花一大筆自己的稅金,支持的人就更少了。相反,像羅斯福當年要按接近共產主義的方式管理經濟,以及如今特朗普想按民粹主義的方法擋住中東移民,這種做法主流輿論當然要反對,但那隻是極少數精英的想法(還可能隻是表麵想法)。對於那些沉默甚至心口不一的大多數民眾來說,他們更關心的總統能否解決他們的迫切需求,而不管手段如何。不是有那麽個笑話麽——羅斯福“百日新政”時期,有人在街頭慷慨激昂的演講,說一定要組織羅斯福這個瘋子,再這樣下去我們的國家就赤化了,變成共產主義國家了。底下的聽眾聽了聳聳肩:“那又怎樣?好歹他做了點什麽。”
如今美國社會的情態,其實很像羅斯福上台伊始時的情況。據美國蓋洛普調查公司去年的統計,目前有61%的美國人認為美國的安全受到威脅,而超過70%的美國民眾對911以來美國的反恐措施感到失望,呼喚更強硬的手段。美國人今天對安全的擔憂,恰似羅斯福時代他們對飯碗的擔憂。這個時候他們急需總統“做了點什麽”,哪怕這件事政治不正確,甚至哪怕這件事其實並沒有什麽卵用——《羅斯福新政的謊言》一書的作者,經濟曆史學家伯頓?福爾索姆考證說,羅斯福上台之初的那些極左的經濟政策其實並沒有挽救美國經濟,甚至多半都沒有被認真執行。羅斯福真正開始施展自己的“魔術”,是通過這些“秀”獲得了強大的底層民意支持,再用起倒逼國會、聯邦法院授予他其前所有為的總統權力之後。
如今的特朗普,其實正在重走羅斯福當年的老路,特朗普與聯邦法院眼下就“禁穆令”的“亂戰”跟羅斯福當年的一樣,說到底其實是爭總統到底有多大的權力。
而在這場磨合期的爭奪中,我賭特朗普會獲勝,因為他跟當年的羅斯福一樣,看似魯莽、大膽、無謀、政治不正確,卻抓準了美國人內心中最在乎的一些東西。所以別看今天的美國沸反盈天,搞不好特朗普最終會成為繼羅斯福之後第二個掌握龐大權力的“帝王總統”。
另外,外參君還提醒大家一點,特朗普也是近八十多年內第一個同時獲得參眾兩院多數黨和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多數大法官支持的總統,上一個實現這種“三位一體”奇觀的,也是小羅斯福總統,而且小羅斯福總統是在他執政最後幾年才最終做到這一點的,也就是說特朗普的起點比他的這位同樣誓言“重振美國”的前輩還高。
所以,收起輕蔑的嘲笑吧,我們也許正在見證曆史。
齊魯壹點記者 王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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