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注烏坎(4)電視招供禁辯護 外媒導演抗議?

 

2016年6月22日,烏坎村民集體抗議村長林祖戀被電視認罪。(微博圖片)
2016年6月22日,烏坎村民集體抗議村長林祖戀被電視認罪。(微博圖片)
 
烏坎村長林祖戀的孫子回憶被抓情況。(推特圖片)烏坎村長林祖戀的孫子回憶被抓情況。(推特圖片)

廣東汕尾烏坎村官林祖戀被拘捕後在官辦電視上念稿招供,當地群情激憤,3500人上街高呼村長無罪,抗議其“被認罪”。林祖戀之妻楊珍表示不相信其丈夫收受巨額賄賂一說。林祖戀的孫子林立義獲釋後星期三揭露公安抓他的目的是為了逼其祖父認罪。當局延遲當地學校放學,以阻止學生參加村民抗議行動。

林祖戀辯護律師披露對法治的絕望。(微信截圖)林祖戀辯護律師披露對法治的絕望。(微信截圖)

星期三晚上,林祖戀的代理辯護人玉品健律師披露,他當天前去遞交會見林祖戀的申請材料途中遭遇有關方麵的圍追堵截,被迫返回。此前,維權律師葛永喜發推文披露,林祖戀家人聘他作辯護律師,但立即遭司法部門製止。他星期四發微信說,“隻準電視認罪,不準律師辯護。”

關注烏坎(4)媒體人談媒體在烏坎事件的作用

一天前,網傳十多家境外媒體被指到烏坎村“非法采訪”。地方當局指責蘋果日報等個別境外媒體在烏坎村內煽動策劃導演村民抗爭行動,並警告將依法采取措施。蘋果日報主編對上述指控予以否認,說“不應以抹黑傳媒來轉移視線。”

星期三,香港記者協會發表聲明,抗議汕尾當局以莫須有罪名指控香港傳媒,強調記者前往采訪實屬應有之義。美國之音就相關問題對在香港的資深媒體人周兵作了電話專訪。

記者:烏坎的事情您關注了嗎?

周兵:我在看。

記者:今天說一些媒體,特別是香港媒體,在煽動、導演、策劃,您怎麽看?

周兵:香港媒體一般不會去煽動的 ,有可能和他們(烏坎村民)采訪接觸這樣。因為香港媒體,尤其是一般媒體,像TVB,比較中立,沒有什麽好煽動的。

記者:您對汕尾的新聞辦的說法怎麽看?

周兵:我看到了。不光是對香港媒體,還有美聯社、法新社、 NHK、 CNN等基本上所有的(媒體)它都說是違規采訪。當然它特別提到香港媒體有這個煽動的情況。

記者:這種說法符合事實嗎?或者是有什麽道理嗎?

周兵:應該不。這都是一貫套路,新聞記者一般不會去煽動,也沒有辦法煽動。新聞記者了解的情況有限,這是第一。第二,尤其香港記者對國內很多做法也不是特別清楚。所以這種情況下最多是采訪,或者是在媒體傳播上如何擴大影響也許有些說法。但是說煽動他們做什麽事情?因為他們做的事情也是和平遊行而已啊!

記者:但是官方想把責任推給媒體。

周兵:都是這樣的,官方一到這個事情上,基本上就是境外勢力影響,境外勢力在後麵煽動支持等等。基本上每個事情都是這樣做的。比如香港學生去占中,也是境外勢力。中國任何一個事情,隻要出現了,哪怕沒有出現境外人員的話,也說境外勢力,因為這樣,這個邏輯是他們比較好講的邏輯嘛。但凡遇到什麽事情,往境外勢力方麵一靠,稻草人就豎起來了,所有行動都有合法的依據了。

記者:接下來你看這樣一說,會對媒體采取什麽行動?

周兵:誰能夠申請得到批準采訪呢?境外記者一般得不到申請批準的,所以今天的公告基本上是對全球的媒體。我剛才講了,通訊社,包括美聯社、法新社、路透社、CNN、NHK都點名點到了。不光是香港媒體,香港媒體還是捎帶說的。主要是全球媒體。因為畢竟香港媒體影響有限,地方政府或主管部門最害怕的就是全球新聞。上次烏坎事件就是在全球關注下進行的,所以官方有很大壓力,最後達成了一個相對溫和的妥協。今天對烏坎人最有傷害的是電視上,林祖戀說了我法律知識不足,法律知識膚淺,我在民生項目中有拿回扣,回扣巨大,我要檢討。這個電視示眾的事情又出現了嗎。

記者:這個問題你怎麽看?

烏坎村民集會抗議當局抓捕村長林祖戀(推特圖片)烏坎村民集會抗議當局抓捕村長林祖戀(推特圖片)

?周兵:汙名化的事情,尤其是電視示眾,就像上次雷陽事件,警察出來一說,足浴女一說,然後基本上就是一個汙名就拋過去了。按照法律規定來說,任何人在沒有被法院審判結束以前,都是一個嫌犯而已。這個嫌犯不應該說是自己在電視上招供的。你要經過法律審判完了之後你有罪就有罪,無罪就無罪的。當然,法庭怎麽審判,在中國這個情況下,咱們也很難知道。但是在審判以前,不管你多大的罪過,你基本上是一個嫌疑人而已,而不是一個罪犯 。犯現在把人家放在電視上示眾之後,就說他都承認了,他貪汙受賄,自己都講了,那基本上這個做法是違反法律程序的。

記者:那麽記者,不管是港媒也好,還是國際媒體也好,他在那地方采訪,遇到這種事情。根據你到目前為止所看到的這些報道,你覺得他們有在那兒煽動,或者是在那兒起哄之嫌嗎?

周兵:他們即使是煽動,這些烏坎的人也做不出什麽過分的事件啊。烏坎的人從上一次(2011年)烏坎事件到現在為止,烏坎的人從來也沒有想到要去推翻政府,或者打倒誰。他們基本上的要求就是“還我土地”而已。“還我土地”,然後就是把村裏麵的貪官們收拾一下,基本上就是這樣的,目的都是一個很簡單的賢政問題,而並不是一個社會的政治問題。雖然那一次村委會的選舉是有相當大的指標意義的,有一定的影響,但是也就是村委會而已。這個是一個村子的管理權,和政權、意識形態基本上都是沒有關係的事情。因此,像這樣的事情,你說記者去煽動,他能做到什麽事情?所以說,記者說是在國際上傳播,(也隻是說)應該怎麽樣做而已,因為他們(烏坎村民)的目標並不是一個政治訴求,他們的目標基本上是利益訴求。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你說他(記者)能煽動?而且烏坎的人,當然上次和警察有衝突的時候,那也是另外一回事,但是到目前為止,你看他們組織的行動都還是打(舉)著國旗啊,唱著革命歌曲啊,要求還我支書啊,要求還我土地,也就是這些啊。

記者:甚至還喊著“共產黨萬歲”呢。

周兵:對啊,他基本上就是唱著國際歌,喊著“共產黨萬歲”,還我共產黨書記,都是這樣子的。因為像在基層的運動,他們沒有政治傾向性,他基本上都是一種(訴求)利益的群體運動,所以你說你再煽動,也沒有顛覆政權的危險。

記者:是,就是說烏坎人他們做事情還是比較有分寸的是嗎?

周兵:他們因為上次(2011年烏坎事件)有經驗了嘛。他們的目標都是簡單的、地方性的、基層官員的目標。而且他們主要的利益就是“還我土地”而已。

記者:那可是現在那邊的警察啊、警車啊還都在那兒,那氣氛也是蠻緊張的。

周兵:是,(警察、警車)非常之多,看起來。因為烏坎的事情它不像別的,比如說拆遷啊,別的一些的基層的群體運動。烏坎的事情因為上一次受到了國際關注,這一次又是這麽多國際媒體去了,而且烏坎是作為中國基層民主選舉的一個指標。大家都看到烏坎的事情呢,都覺得烏坎的事情會對其他的,比如說基層的選舉有一些影響,或者基層的村民管理委員會(有一些影響)。這還是村民管理委員會,基層這一級這還不是政府。對這一層體製上的改革或者民眾的參與啊,有相當大的指標作用,因此全體媒體都去了。這個地方政府,我就不知道這個地方政府為什麽會出這樣子的怪招,因為上一次,已經解決了,說土地應該還給村民們,或者是把這個利益能分到村民手上。為什麽這一次,這幾年過去,(這個問題)也沒有處理,這是第一。第二,村民要集會,又把人家支書給抓了。

記者:那麽現在林祖戀的事情,現在還是處於一種偵查階段或者是嫌疑階段,還根本沒有定案,對不對?

周兵:我主要關注的幾個問題,第一,是烏坎人在這個村民自治的活動中,確實是起到了一定作用,而且給全世界的人看到,中國在基層上也可以進行一些管理上的改革,(起到了)這個指標作用。這個事情本來地方政府上次是已經處理了,廣東省政府都已經處理完了。可是這麽幾年過去,他們(烏坎村民)基本上的訴求沒有得到滿足,他們準備再一次請願。

他們的請願活動其實是經過上一次的鬥爭之後,他們組織地挺好的。第一是別讓別的村的人參加,第二是他自己有一個糾察隊,第三全都是“共產黨萬歲”這樣子的口號。基本訴求就是要求“還我土地”而已,那麽在這種情況下,本來政府上一次已經把矛盾都溫和地解決,而且作為一個很好的典範,在全世界給大家看到。就是說,民眾的訴求政府有回應,而且是以溫和的方式解決的,而且答應了民眾的基本合理要求。但是這麽幾年過去,這些要求不僅沒有答應,而且現在人家要再提出上訴的話,又采取很多極端的行動,比如說抓這個書記啊,大兵壓境啊,警察武警出現啊等等。那麽這樣子又挑起一個大的國際事件,我就不知道地方政府是怎麽想的。

記者:最後一個問題,就是關於林祖戀的抓捕的問題,和給他安的一個罪名,以及他今天視頻認罪這個事情,您再能談一談,就是他為什麽這樣做?

周兵:這都是違法的。因為林祖戀上一次,因為他是一個退休人員,而且他有過去在比較大眾機構工作的經驗。所以我因為烏坎的事情看了紀錄片,就是看了陽光衛視他們拍的全程紀錄片,就是很長的紀錄片。他在這個烏坎村的這個村裏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他又,第一,邏輯思路比較清楚。第二,言辭也比較有理。第三,他有一定的煽動性。那麽,他是這個村子裏的核心人物,上次的運動最後能有那個結局的話,和他有相當大的關係。因為他主張“非暴力”,然後是“理性爭取”。

在過去的這五年間,烏坎的,因為烏坎的有一個情況我們不太清楚,就是後續的進行。比如說民生的建設,因為他牽涉到的是民生建設裏的工程,裏麵有回扣。因為烏坎的土地基本上還是在人家富人的手上,或者是已經賣出去了。那麽烏坎的資源是有限的,所以在烏坎能夠進行什麽大型的工程的話,可能性,就是資金投入的可能性是有,但不會有大量的資金在這個地方,否則村民也不會這樣不滿意了。因此在這種情況下我就非常懷疑,他受賄啊、貪汙啊,有多少錢可以供他受賄貪汙的?這是第一。第二,即便懷疑他受賄貪汙,在法庭沒有審判之前,他隻是一個(被)懷疑人、一個嫌疑人而已。那麽嫌疑人不應該在這個時候,由公安部門讓人家在電視上認罪的。這是違反法律的,因為無罪推論的結果,就是要法庭判完之後才說你有罪或者是沒罪。

這個是一個不好的做法,這個彰顯了這個國家的管理,在法治上,完全還是在一種原始狀態,而且還基本上是以自己的利益來進行各種各樣的行動指導。我覺得這是給國際上造成一種很壞的印象。你在一方麵又強調法治,另一方麵又彰顯了各種不符合法治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