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內奇士陳寶箴
陳寶箴(1831—1900),字相真,號右銘。娶黃氏之女為妻。生有子二人,即陳三立、陳三畏。其中,陳三畏早亡。女二人,長女嫁席寶田之子。次女早亡。
陳寶箴畫像,見圖
陳寶箴三十歲時曾進京參加會試,但是很不幸沒有考中。於是,他開始居京三年,遍交當時的在京豪傑。後成,他為曾國藩的幕僚。曾國藩視他為“海內奇士”。那時,他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曾調解曾國藩與沈葆楨之間的齟齬和矛盾。
陳寅恪先生《寒柳堂記夢》中曾自述其家世說:
至寒家在清季數十年間,與朝野各方多所關涉,亦別有其故。先祖僅中乙科,以家貧養親,不得已而就末職。
以後,陳寶箴回江西,加入江西席寶田的幕僚,在協助席寶田圍攻太平天國起義軍的活動中,調解其與沈葆楨的關係,並劃策幫助席寶田生擒太平天國幼天王洪天貴福、幹王洪仁玕等。又曾平定貴州苗民起義。
1880年,陳寶箴官河北道。兩年後,他官浙江按察使。在此期間,他在平定叛亂和興修水利等方麵表現出濟世經邦的奇材大略,一時聲譽鵲起。
1890年秋,由於湖南巡撫王文韶的保薦,陳寶箴被“授湖北按察使,旋改署布政使”。
1891年,陳寶箴任布政使後,“逾一年還任,又以協餉加頭品頂戴”。1893年,陳寶箴再任布政使。1894年冬,大學士李鴻藻因中日戰爭向陳寶箴請教軍事問題。而後,陳寶箴被授直隸布政使。光緒皇帝在北京召見陳寶箴,並特別向他提問國家自強變法問題。陳寶箴回答說:“讀聖祖禦纂《周易》以其變不失常”,以此表達維新變法思想,並為光緒帝的變法找到了理論根據。當時光緒皇帝大為高興。陳寶箴可以熟練地用《周易》文辭來回答光緒帝的提問。
1895年,陳寅恪先生隨同祖父母全家人到武昌。
陳寅恪先生在《寒柳堂記夢》中說:
猶憶光緒二十一年乙未,先祖擢任直隸布政使,先君侍先祖母留寓武昌,一日忽見傭工攜魚翅一榼,酒一甕並一紙封,啟先祖母曰,此禮物皆譚撫台所贈者。紙封內有銀票五百兩,請查收。先祖母曰,銀票萬不能受,魚翅與酒可以敬領也。傭工從命而去。譚撫台者,譚複生嗣同丈之父繼洵,時任湖北巡撫。曾患疾甚劇,服用先祖所處方藥,病遂痊愈……寅恪時侍先祖母在側,時方五、六歲。頗訝為人治病,尚得如此酬報。在童稚心中,固為前所未知,遂至今不忘也。
同年7月,經榮祿的推薦,陳寶箴出任湖南巡撫。陳寶箴全家搬進巡撫署內居住。
1896年8月,陳寶箴建立各種金屬礦業機構和經商公司,進行革新和改良。
1897年4月22日,陳寶箴和湖南學政江標支持唐才常發刊《湘報》,作為維新改良的理論基地。同月,陳寶箴推薦黃遵憲出任駐英國大使,但不成功。
1897年9月,陳寶箴把王先謙的私立時務學堂收為官方所有,並確立了“必以中學為本”的教學原則。他在《時務學堂招考示》中提出了“國勢之強弱,係乎人才,人才之消長,存乎學校”的觀點。同月,黃遵憲介紹梁啟超來湖南拜見陳寶箴,陳寶箴決定由梁啟超出任時務學堂總教習。
11月,陳寶箴支持譚嗣同等人成立各種宣傳新思想的學會和團體。
冬,王先謙、葉德輝等人上書張之洞,告發時務學堂所用課本有謀反之詞。陳寶箴知道後,馬上派人密告梁啟超,讓他連夜調換課本,躲過了張之洞的調查。狄楚青先生《任公先生事略》一文中曾就此事評述說:“不然不待戊戌政變,諸人已遭禍矣。”
1898年,光緒二十四年,3月,陳寶箴建立南學會,作為政治革新和議會製度的基地。
1898年6月11日,光緒皇帝下《明定國是詔書》,肯定了陳寶箴在湖南的各種新政和改革。7月,陳寶箴向光緒帝推薦林旭、劉光弟、譚嗣同、楊銳四人為軍機章京。
8月21日,西太後發動政變,陳寶箴父子因在湖南支持革新和變法而被免職。清政府對陳寶箴有“以封疆大吏,濫保匪人,實乃有負責任,陳寶箴著即行革職,永不錄用”之語,對陳三立有“招奸引邪,著一並革職”之語。
如此處理,陳寅恪先生在《寒柳堂記夢》中說是因為“榮祿及王元和叩頭乞請所致也”。
為此,陳寅恪先生在《寒柳堂記夢》中曾自述說:
其仕清朝,不甚通顯,中更挫跌,罷廢八稔。年過六十,始得巡撫湖南小省。在位不過三載,竟獲嚴譴。
陳寶箴因為處理夫人黃氏的喪事等,到了冬季才回江西義寧老家。這可以在《散原精舍文集》卷六《大姊墓碣表》中找到“其冬攜家扶柩浮江絕重湖抵南昌”一語。蔣天樞先生《陳寅恪先生傳》中所說“家屬當即離湘返南昌”之說有誤。
由此可見,陳寅恪先生本人對清政府更多的是梗梗於懷的不滿情緒,他使用了“素寒賤”、“巡撫湖南小省”及“竟獲嚴譴”等詞句,表達陳氏家族史上的一個憂患而傷感的生命情調。這也成了他本人的一個生命基準。
冬,陳寶箴全家返江西義寧老家後在西山建崝廬。並書一聯“天恩與鬆菊,人境托蓬瀛”掛在門上。《陳寅恪先生詩集》中《憶故居》一詩中序說:
寒家有先人之敝廬二,一曰崝廬,在南昌之西山,門懸先祖所撰聯,曰:“天恩與鬆菊,人境托蓬瀛”。
1899年,光緒二十五年,陳寶箴因為對官場失意,所以不再許陳寅恪先生等人學習儒家經典以博取功名。吳宗慈先生在《陳三立傳略》一文中曾描述此時的陳寶箴父子說:
益切憂時愛國之心,往往深夜孤燈,父子相對欷噓,不能自己。
陳寶箴父子平時也帶全家人出遊湖北等舊地。陳寅恪先生在《寒柳堂記夢》中曾說:“又光緒二十五年己亥先祖寓南昌,一日諸孫侍側,話舊事”之記載,可為一證。4月,陳三立全家搬往南京。其父陳寶箴未同行,但說“秋必往”。
同年,7月22日,陳寶箴卒,死因不明。現有二說:
見陳三立的《湖南巡撫先府君行狀》一文:“忽以微疾卒”。可謂語之不詳。
光緒二十六年六月廿六日,先嚴千總公(名閎炯)率兵從巡撫鬆壽馳往西山崝廬,宣太後密旨,賜陳寶箴自盡。寶箴北麵匍伏受詔,即自縊死。巡撫令取其喉骨,奏報太後。
陳三立時在南京,此事之原委或為不知,或有意隱瞞才用曲筆說“以微疾卒”吧。陳三立率全家回江西處理喪父之事。
但是,對於戴傳遠說,餘英時先生持懷疑態度。
理由是:
我很懷疑戴傳遠《文錄》的可靠性。是年庚子之亂,慈禧何以在此緊張期間獨賜陳寶箴死,豈不易解?此是大事,不可能隱瞞甚久,當時康、梁等在海外,如有所聞,更會大作宣傳,以彰西太後之惡。
餘英時先生致筆者來信照片,見圖
鄧小軍先生在《陳寶箴之死考》一文中,則根據其時慈禧太後處死帝黨諸臣的史實,對以陳三立辛醜歲詩《讀〈漢書·蓋寬饒傳〉聊短述》為中心的一係列詩作進行箋釋,得出戴傳遠《文錄》所載為事實的結論,內容翔實,可備一說。(鄧小軍《陳寶箴之死考》,胡守為主編《陳寅恪與二十世紀中國學術》,浙江人民出版社,2000年,531-552頁。)
陳寶箴書信劄照片,見圖
陳寶箴字右銘,其名字頗不易解。可能即以“箴”為寶、以此作為座右銘之義吧。
自陳寶箴開始,陳家名字中的進取之氣勢明顯得到了緩衝。大概是已經功成名就、成了大戶望族了吧。所以自陳寶箴開始,陳家人的名字中文人氣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