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第二天一大早,你一起床立刻穿上衣服向昨天的那間自習教室衝去。
快速如虎,心急如猴,沒刷牙也沒洗臉,更顧不過來肚子的饑餓。
唉,真驗證了那句“多情卻被無情惱”的古訓,雖說空蕩蕩的教室內已經開始被書包、教材甚至水杯占據了座位和課桌,但是你並沒有發現她的影子。你慫了慫鼻子,仿佛一隻饑餓的野狼在茫茫雪原上正在努力搜尋著食物的訊息,連剛剛睡醒正在翻身伸懶腰的一隻雌螞蟻也不會放過……
“肯定不在,還沒起床吧?”
你自言自語地說著。
放下書包,隨便占據了一個空座位後,你決定到操場上先跑跑步。
眼下的操場上已經流動著一支晨練大軍,沿著固定的跑道,在濃重的大霧中時隱時現的,活似在馬塞馬拉的大草原上來回進行遷移著的成千上萬隻的牛羚和斑馬……你也快速地加入了這支晨練大軍。
跑了不到半圈,突然你發現眼前跑步的人流中、就在你斜前方十幾米的地方冒出了一個你熟悉的身影;隻一眼你就早已經把那個人是誰作出了準確的判斷,是元元!
沒錯,也絕對不會出錯!
肯定是她。
尤其是那件高領紅毛衣襯托下的潔白的正發出迷人微笑的臉頰,昨天的那個震撼的場麵一直留在你的腦海裏。
還沒等你把那激動的“元元”兩個字喊出口,元元伸手拉著一個青年男子的手,並排而跑的情景終於在你的眼中來了一個快速定格——從那個青年男子的背影定格中,你已經辨認出那正是中文係大名鼎鼎的“默哈穆德同誌”、教你們文藝美學課的金老師。
此時,你跑步的速度明顯地降了下來,你慢慢地跟在他們後麵,保持著幾米的距離。隻見他們兩人手拉手一邊跑著,一邊斷斷續續又輕聲輕語地相互說著話。至於說的是什麽,你根本聽不大清楚。隻是偶爾從金老師和元元兩人的笑聲中十分清楚地傳達出一幅和諧而輕快的情緒,你也被這情緒深深地感染了。刹那間,你開始思考著“元元到底是屬於誰的”這樣一個十分奇怪的、小男人才有的大問題。
你一點都沒有意識到昨天你們才剛剛認識……
你跑步的速度越來越慢,你和他們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終於,他們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晨霧中,越來越影影綽綽的了,直到你完全看不到他們。晨霧把你瞬間的驚喜和失落全掩蓋得幹幹淨淨的……
早晨七點十五分,當你走進西食堂吃早飯時,你再一次發現了元元,她正和金老師對坐在一張餐桌前,一起吃著早餐。這場麵也許可以稱作“對食”——但是此刻在你的腦海中卻立刻轉換成另一幅畫麵:一個美麗的女孩正手拿著一把銀勺伸向一個他的孩子都快自己出去打醬油了的中年男教師的嘴邊……受不了這一幕的強烈刺激,你選擇了一個既可以觀察到他們的動作又保持了一定距離的位子,坐下來一邊吃著,一邊看著。“對食”者一邊“對食”,一邊似乎在輕聲細語地說著什麽。至於說的什麽,你完全聽不到。但是眼下心中甜酸苦辣,說不清道不明是什麽滋味充斥著你的心頭。
接下來的兩周,你每天早晨都有意的到操場跑步,在人流中前後躲藏著和找尋著。並且利用白天的時間,你跟蹤著元元的行蹤。
終於,你弄清楚了元元的大致活動規律:
你發現元元隻是在周五、周六和周二到操場上跑步,而這三天也正是金老師上午八點開始上課的日子。你明白金老師一定是找了借口早早離開家、到操場上和元元一起來跑步的。共進早餐後,他們分手,他去上課。而元元回宿舍洗漱後,然後來到教室聽課。而周一、周三,元元基本上是在宿舍裏睡懶覺。而周四和周日,元元幾乎是前一天晚上外出,周四和周日中午趕回學校。你無法得知元元去哪裏了?是回家還是和金老師外出約會,你無法得到任何驗證。
你開始懷疑元元一定是愛上了那個金老師。
看著他們在操場上迎著晨霧輕快跑步的樣子,突然你產生了一連串的念頭:
“她應該是我的女人,金老師。”
“你的孩子都快自己出去打醬油了,金老師。”
“你老婆知道你正和元元在一起嗎,金老師。”
“你該隻是想玩玩吧,金老師。”
“別和我們學生搶女朋友,金老師。”
……萬千思緒之後,你決定找元元談一談。
11月26日周四,下午四點,離晚飯開始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你估計這時候她肯定在宿舍。於是,你走到學32樓大門前,對著二樓201房間方向的窗戶,你大聲地喊著她的名字:“屈曉嵐,你下來一下,我找你有話說。”
“唉,是你呀。”
二樓的玻璃窗上露出她的笑臉,答應了一聲。幾分鍾後,元元走到了你的麵前。
“怎麽樣,一切還好嗎?”
元元似乎什麽事也沒發生般的看著你問,微笑的表情和泛紅的臉頰襯托著一件大紅羽戎服大衣。你看著她的臉慢慢地低下了頭,去審視著她腳上穿的那雙米黃色翻白毛雪地靴。
“我想和你談談,可以嗎?”
你低著頭問。
“走,咱們去西食堂吧,一會兒正好在那裏吃晚飯。”
元元答應著,就開始向前走。沒有你想象中的“拉著你的手”或“挽起你的手臂”這一在你“希望的田野上”才會出現的動作。
於是,你們幾乎保持著一步的前後距離,走進了西食堂。
在大學校園裏,大白天談情說愛的最佳場所除了圖書館就是食堂了。沒有誰想去樹林裏或操場上,因為那種地方是晚上的絕佳選擇,大白天去那裏實在太“牲口”了一點。
食堂裏的人雖然並不是很多,但是成雙成對的並排坐在一起的比較多。而你和元元卻相互坐在了麵對麵的位子。你看了一眼元元,她似乎覺察到什麽,但又似乎一無所知的樣子,也看著你,靜靜地等待著你的發問。
“你,決定跟他了?”
你問。
“誰?什麽?”
她答。
“金老師。我全看見了,你們在一起。”
你說。
“看見什麽了?怎麽了?”
她反問。
“他對你是真心的嗎?”
你接著問。
“我需要回答你嗎?”
她反問。
“隨便。”
你答。
“我隻是覺得這是個機會,我不想失去。”
她說。
“你就不想給我一個機會?”
你問。
這個時候,元元停了下來,她再次和你的眼睛對視著,你在努力地從她的雙眼中找尋著似乎發生過的那前世的記憶痕跡,希望可以從她的眸子中發現你熟悉的東西。
“你才剛上大一,太不成熟了……”
她看著你的眼睛說。
聽了這話後,你感覺一個獵人正要獵殺他瞄準的獵物時卻突然心聲憐憫地說:“這個小家夥還太小了,先養幾天再說吧。”
“哦,她嫌棄我太嫩了”。
你心想。
“可是你才是大三呀,他已經快四十了。”
你立刻回敬她一句。
“你該管我個人的事嗎?”
她反問。
“你不覺得我們還是有緣分的……”
你答。
“你該不會和誰都這麽說一句吧?”
她繼續微笑著看著你說。
“我是真心的,我發誓。”
你說。
“好吧,謝謝你。我還要看你行動。”
她開始放鬆地說。
“什麽行動?上街?”
你問。
“當然。我可不想找個餘永澤。”
她答。
“好吧,你會看到的。我早就想當革命先驅、改革烈士了。”
“一言為定。”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