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老板開始喜歡從中國大陸來的人了,我一上班就一個頂倆。這家餐館每周五晚就開始變得很忙,座位都要等半小時以上。帶位要安撫好每位來客,也要不時查看是否有哪桌正在尾聲,早點結賬以便讓等待客人早點上座。以前晚上與和周末都需要二個帶位的,在我來餐館之前是倆姐妹帶位,她們搬去外州了。經理原本也計劃要招兩個帶位,結果看我一個人可以應付了,雖然忙碌了不少,但還能撐起來,經理就暫緩第二個帶位的征選了。
接外賣單也是帶位的工作之一,包括在廚房把外賣的菜打包放入外賣紙袋再拿到前台。通常廚師會優先做堂吃客人點的菜,這樣桌子翻得快(即桌子的利用率比較高),再抽空做外賣的單子。通常都把外賣單集中起來做,幾個廚師同時在炒菜,做菜也不照定菜的順序做,哪個抓碼先完成就先做,出菜也有快有慢,外賣單子四、五個,每單通常有四至五個菜,周末甚至六到七個 菜,那時用外賣紙盒裝菜(那種老式的帶鐵絲拎把的),菜出來很燙,包盒子時動作不快就會燙到手,要記住哪個菜往哪個袋子裏放,記性不好是做不了的,根本不容你一個個菜看,一個個定單的核對,加上前台還等著帶位,絕對是手、眼,腦都要用的活,還挺有挑戰性的,而且菜放錯了是萬萬不可的。
下午三點以後是員工吃飯和休息時間,我常常不休息,幫著擦菜單(即清潔菜單)。其實菜單是除了紙幣以外最髒的東西、經過那麽多人的手,上麵的細菌不知有千萬。
剛過兩個星期,史帝夫對我說,“你薪水漲了,每小時多$1!”。沒想到這麽快就給漲工資了,也祘是對我努力的肯定吧。
當我在峨嵋打工的第二個月,來了一名姓朱的男生,做跑堂,因為他英文不夠好,加上根本沒有經驗,隻能幹些清理桌子和洗碗的活。那時,1988年的最低工資是$4.25/每小時,而且跑堂是不一定能分到小費的。他不怎麽說話,手腳並不靈活。後來才知他父母是上海第二軍醫大學的教授,而他畢業於上海第二醫學院,是外科專業。剛來美國才幾天。第三天他捧著一疊盤子,這兒這種不是很高檔的餐館,用的都是粗瓷盤子,很重,他為了一次能多拿點,盡了最大的力量。不巧一個客人從他身邊走過,他為了讓客人,一下子失去了重心中心,四、五個盤子就滑掉到地上了,“咣當”一聲響盤子碎了,史蒂夫就立即趕過來了,指著他的鼻子說“你是怎麽搞的?會不會幹活?這些盤子碎了,你要賠出來的!” 。兩行眼淚從小朱的眼眶中湧出,小朱忍不住了。下午休息時,我勸了小朱幾句。他說“我的手是用來拿手術刀的,如今為了學費,不僅錯用我的手來幹粗活,還要寄人籬下,忍氣吞聲, 我受不了了”。說的也是,他離開中國前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從來沒有自己洗過一雙襪子,如今精神和體力備受煎熬。他沒有吃苦的心理準備,隻以為自己到了天堂般的美國,現實的一切與他的憧憬得差太遠.......
其實他隻是在補上吃苦鍛煉的那一課,包括身體和精神的。人生沒有吃苦就不算完美。
餐館打工是辛苦的,帶位算是餐館中最好的差亊。但每天長時間的熬著,讓人有一種浪費生命的感覺。
餐館周間晚上九點半關門,周末十點關門。但是門關了,堂內吃飯的客人還在用餐,真正餐館結束營業的時間是會超過這個時間的,通常員工是在晚上十點吃晚飯(周末推遲半小時),分小費(帶位是沒有小費的)。
每家歺館拿小費的規定不一樣,有的是所有小費集中,然後拿出90%給Waiter 平分,10%給跑堂平分。有的是包幹製,每個Waiter 包多少個桌子,比如九張桌,那這九張桌的客人付的小費就歸這個Waiter, 該Waiter 也許會分一點點給跑堂,對跑堂好一點,跑堂就會盡快為你清理桌子,那麽Waiter 就可多接待客人。
峨眉餐館是周間平分小費製,周末包幹製。領隊的Waiter 底薪高一些,當然責任也多。
由於公交車在晚上九點半就結束了。我每天都要請求一位Waiter送我回家,自然要等人家吃完飯祘好小費,回到家通常十一點半、周末甚至半夜十二點,第二天早晨8:30又出門了。不見天日,時間熬盡就是歺館打工人的常態。
周間,特別是每天下午二點以後,吃飯的客人就明顯少了,帶位的人一直站在前台,幾個小時下來也是腰膝酸軟了。前台有一排座位供客人等座位時坐,我想沒有客人來了就歇歇腳吧。史帝夫一看我坐在那就氣不打一處來,提著嗓子對我說“我付薪水就是讓你在這兒坐的嗎?!”
史帝夫也真是非常苛刻,看不得員工坐著休息一會兒,
站在他的角度也是沒錯的,隻是他沒有為受批評的人考慮,說話的方式有很多種,他選擇了最傷自尊心的一種。我從未在職場上受過這種批評,一時竟連一句回答的話都講不出,臉一下子就紅到了耳根像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亊,一時間自尊心受到莫大的打擊。記得我父親曾說過,你一定要始終堅持多了解這個世界,盡可能多地看到它的晦暗與光明,冷淡與熱情,平庸與精彩。
還記得有一次,周六晚上,好像是情人節周末,客人特別多,排隊到門外,我忙裏忙外,走路要帶小跑的。二月天,我累得汗都流下來了,口幹舌燥, 由於自己的水杯在前台,為節省時間,我從右廳去廚房拿菜要經過一個小吧台,那兒有許多杯子和冰水。我渴極了,拿起一個杯子就裝點冰水,一口氣喝完,剛剛把杯子放下,史帝夫就衝我嚷,“你沒錢給自己買杯子嗎?!”,我說,“不是,我是為了省時間!”。其實我才不喜歡用歺館的杯子,這是無奈時的選擇。但是我不喜歡史帝夫不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 還總那麽大脾氣。完全一副看人低的心態,不管我們做什麽工作,但我們是平等的人。
我不會也不該抱怨,我知道這是暫時的,隻當是體驗生活,微服私訪…傻子似的騙騙自己,也讓自己每天能夠有一個好心情,天天要麵對客人,哪能有苦瓜臉。笑臉相迎,才能有笑蓉相回。來吃飯的有些都是有錢的主,有的每周來,有的兩周一次,幾個星期後與有些客人熟了聊上幾句也是挺開心的。
(未完待續)
$4.25是法定最低工資。中餐館老板是絕不會給那麽多的。啟台底薪一般就$10/一天,其餘靠自己小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