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冬天不如往年寒冷漫長,至少沒覺得。往年,小秋都和小夥伴們去鄰居家串門,捉迷藏,如今同齡的孩子們不上學的,都外出打工了,要等到二十六、七才放假,盼望著雪停,盼著雪化,二十八那天,可以乘公交車去鎮上,青鬆陪小秋一起去,臨行前秦鐵丁、姚麗、奶奶三個人千叮嚀萬囑咐:”路上小心。”
“青鬆,好好照顧妹妹。”
“小秋,聽哥哥話。"
"說話要有禮貌。”
“小秋,少說話。”
還好,車來了,兄妹倆擠上車,別說座位,站都沒地方,彎著身子,一隻腳有地方,另一隻腳腳尖點地,腳跟兒沒地兒放,兩隻腳輪流站著,四十分鍾象是過了幾個小時,下車如排山倒海一般,青鬆使勁挺住罩著妹妹,小秋感覺自己象是從車上掉下去一樣,不過雙腳終於著地, 感覺好踏實,站直身子看到翹首企盼的書仁,拉著哥哥向書仁走去。
“你們終於來了,太好啦!” 寬大的綠色軍大衣,寬鬆的綠色直筒褲,書仁搓著雙手跺著步子,隔著人牆喊。象一抹紅雲,小秋徐徐飄到他眼前,有人不小心撞了一下兒,她緩緩地失去了平衡的身子傾向書仁,下意識地撫住她,粉紅的笑臉一如夢中那麽真實,那樣俏麗,雙手擁住紅紅的她,第一次這麽接近,小秋幾乎聽到他的呼吸聲。
”你冷嗎?” 他問。
“車上擠得要死,根本沒有冷的感覺,一心隻盼著快到終點。” 小秋喘口氣說。
“你哥呢?” 他鬆開她的肩,無比輕柔地幫她理了理頭發。手指無意中碰到了她的耳朵, 她的臉更紅, 紅到了耳根.
青鬆從電線杆後麵閃身過來:”難得有人還想到我的存在。”
小秋跟著青鬆走在書仁後麵, 低聲對哥哥說:”你不取笑我,怕不長個兒。”
街麵上的店鋪都貼了福字和大紅對聯。有的寫著”招財進寶”,有的寫著”財源滾滾”。
街頭有隻黑色的哈巴狗,汪汪地叫著,邊叫邊往後退,紅磚牆下的煤渣冒著灰煙,後麵的公共汽車放下乘客後很快又裝滿了回程的乘客緩緩開出車站。嘈雜聲與前麵集市上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夾雜著狗叫人,孩子們的追逐嘻笑聲,把三人籠罩在濃濃的喜慶之中。
書仁幾次低頭看小秋,而小秋也正在抬頭看他,默默的相視已經足夠。青鬆東張西望,表情十分好笑, 路過清中,大鐵門緊閉, 小秋走到門前, 往裏看, 青鬆過來問: “想進去看看的話, 我可以幫你。” 他示意小秋從大鐵門上翻過去, 小秋搖搖頭。
再過郵局,有個穿深藍色中山裝,頭戴暗格子鴨舍帽的人扛著個鼓鼓的麻袋費力地走出來, 麻袋上有塊粗布,上寫黑字寫著天津紅橋區。右拐上了一條寬闊的馬路,路上自行車,拖拉機川流不息,走不到二百米,右手邊是拔絲場的大門。大部分職工回家過年去了,裏麵靜悄悄的,進門是一座假山,噴泉早結凍了,假山後麵有個可愛的小男孩騎了輛紅色的童車,他看到小秋和書仁就停下來,仰著頭看,口水流出來了也不知道。小孩的媽媽向小秋微笑示意,走上前給孩子擦嘴巴,輕聲說:”姐姐漂亮吧。” 小男孩說:”哥哥也漂亮。”
小秋的紅大衣在書仁的一身軍裝綠旁尤其醒目,有個年輕人從食堂走出來,拿著金色的飯盒:”書仁帶女朋友回家, 你真有福。”, 他拍拍書仁的肩膀。
書仁看看小秋,她微笑著和年輕人打招呼,書仁問:"風子,打什麽飯?"
“提前過年了,紅燒肉。” 風子大步流星走到前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