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感謝你

初相遇
        早晨六點鍾起床，到水龍頭邊去打水的人越來越少了。水池邊都結了冰，很滑。水涼得刺骨，好多人等到下了早自習再去洗漱。小秋接了水，端著臉盆一轉身，腳下有點滑，差點摔倒，幸虧一隻手扶住了她：”小心。”

         一個陌生的聲音。他正在變聲，聽起來有點別扭。天還沒有大亮，看不清楚對方的五官。她端住水盆，暗自慶幸水沒有灑。

         “謝謝。” 小秋感激地說。 他走路一蹦一跳的，也許是水龍頭邊地太滑了。後來又遠遠見了他幾次，得知他叫高書仁, 小時候得過小兒麻痹症，是初三二班的。

感謝你

        小秋依然與往常一樣和玲玲一起去吃飯，上自習。可是在人流中，她開始有意無意去尋找那個身影。

        元旦時學校組織文藝節目，全校隻有一個音樂老師。他姓劉，說一口天津話，自稱五音不全，卻拉得一手好二胡，手風琴也很在行。他說小秋的音域寬，嗓音偏低，象關牧村。小秋本來很喜歡<<月光下的鳳尾竹>>，對竹樓裏的夜明珠，有無數種猜想，她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好女孩呢? 一開始和劉老師商量好了，唱<<月光下的鳳尾竹>>，可一個星期後突然改變主意，要唱<<感謝你>>，而且是日文版的。劉老師被小秋的執著打動了，找了個小錄音機天天給她開小灶。

        一個星期過後劉老師說:”打聽過了，全校除了老校長，沒一個人懂日語，你隨便唱，就是把霍元甲的歌詞搬過來都沒人注意到，隻要別跑調就行。”

        全班每個人都有節目，英語老師崔老師唱了《月光下的鳳尾竹》。小秋心想：幸虧自己沒唱。崔老師唱得象原版聲帶。鐵軍和鐵騎哥倆說了個相聲。丁梅和玲玲演了個小品“借象皮”，小秋唱《感謝你》很投入，全班人都很安靜，連喘氣的聲音似乎都能聽到。

        小秋的嗓音清脆婉轉：”你的痛苦，這樣深重，都是因我一身引起，我的苦果，我來吞下，請求你能夠原諒我。我還求你，從今以後，完完全全把我遺忘。希望你珍惜自己，邁步走向陽光。”

        不經意中抬頭，看到了高書仁，他目不轉睛地站在教室後門邊，遙望著站在講台上的小秋。

“樹葉枯黃一片一片飄零

分手時刻令人心碎

一分一秒臨近

我愛笑　我愛流淚

我愛哭又任性

隻是自從和你在一起

溫柔清泉滋潤我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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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塔戲弄, 塞依娜拉

雨樓西忒, 苦打撒依

啊那他哦苦依那依

庫魯西那他哭頭哦

瓦塔戲弄, 扣頭那頭

。。。。。。”

不知不覺中，兩顆晶瑩的淚滴悄然流下，她沒有刻意去擦。直到掌聲響起。小秋再次看到他，正在響亮地鼓掌。他是串聯來了，朗誦了一首無名的詩：

“我願做北方冰雪覆蓋的嚴冬,

隻要你是漫天飛雪,

為我的大地,

穿上厚厚的披掛。

 

我願做漫長孤獨的黑夜,

隻要你是那顆明亮的星星,

在深邃的夜空中,

熱情地閃爍。

 

我願做清中沉寂的校園,

隻要你是那個勤奮的學生,

三年如一日,

堅持不懈地努力拚搏。"

 

        晚會接近尾聲，大家合唱難忘今宵。小秋好激動，全班三十多個學生象兄弟姐妹一樣。如果有一絲遺憾的話，就是青鬆也在清中就好了。回到宿舍，小姑娘們興奮的難以入睡。玲玲說小秋唱得太好了，日語頂呱呱。丁梅，王玉都說小秋有語言天分。丁梅說："班長黃吉廣聽小秋唱歌象如定了似的，八成對小有好感。" 玲玲說："黃吉廣平時有事沒事經常在丁梅桌邊過來過去的，可能是喜歡丁梅。" 丁梅笑眯眯地不置可否。

難忘寒假

        期末考試結束，放寒假了，秦鐵丁到學校來接秋月。沒找到初一二班女生宿舍，問路時碰到去打水的班長黃吉廣，得知是小秋一個班的, 倍感親切，班長自然誇了小秋幾句。聽得秦鐵丁心花怒放。見到小秋一個勁兒地誇黃吉廣會說話。丁梅在一旁偷著樂。

         回家不到一個小時奶奶就開始問小秋：”你們班長是哪個村的？”

一聽說是鎮上，接著就問：”他父母都是做什麽事兒的？”

        “奶奶，您天天吃齋念佛, 什麽時候也開始在意別人做什麽事？”

        “問問都不可以，傻丫頭，就知道跟我拌嘴。”

         村東頭長生家娶媳婦，新娘子坐馬車來，下車時先虛踩到一個大棗糕上，紅圍巾遮住鼻子和嘴，由人領著走進家門，新房裏從壁紙到床單都映著紅色。新娘子盤腿坐在炕上，土炕中間放張方桌，上麵有四碟下酒菜：花生米，熏腸，豬耳朵，豆腐絲。中間一個酒壺，每個桌角各放一個四錢的酒盅。新娘子一臉嬌羞，微笑不語。新娘子不動筷子，隻看不語, 有人說是為了避免上廁所，怕不吉利, 直到對新的環境熟悉了，才敢吃東西。奶奶告訴小秋說：”那是老禮，不吃飯,  以後不受氣。”

        小秋問:” 吃飯就要受氣?  受什麽氣? 新娘子又漂亮又可愛, 誰會給她氣受呢?”

        奶奶說:”老輩子婆婆是要立規矩的, 不過時候不同了,  現在新娘子大方，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不過有一些還是按老禮。”

         小秋愛湊熱鬧，一直站到中午，李旺大娘給新娘子介紹：”這是咱們村的女大學生，你鐵丁哥家的小秋。”

        小秋叫聲嬸子。新娘子給了她一大把蝦酥糖。小秋的嘴象抹了蜜：”你好美，頭發又黑又亮，辮子又粗又長，長生叔真是好福氣。”

        新娘子笑著說：”就是文化人兒，這說起話來都文謅謅的讓人願意聽。你爸爸媽媽有福氣，有你這麽漂亮的女兒。”

        正說著紅梅花門簾撩開，姚麗來找小秋回家吃飯。小秋跟媽媽回家, 邊往外走邊說:”過年後我再來。”

        臘月二十五, 送信的把成績單送到村東頭的代銷部, 喇叭裏廣播說秦家有兩封信, 小秋和青鬆一起去拿, 街上曬太陽的人可不少, 有人說:”瞧, 大學生來了。 “

          青鬆不願和大人們打招呼, 低頭走在小秋後麵, 但見到白梅卻非常熱情, 奶奶三天兩頭告訴他, 馬衛國給他買了兩年餅幹的事,  “衛國嬸子好, 什麽時候回來的, 振西呢? 他什麽時候過來找我玩兒?”

          “好好, 你看這孩子, 不隻書念得好, 還這麽會說話。 振西和振北一會兒要去他姑姑家。 他明天會去你家。 ”

        說著從身邊的小竹簍裏抓了兩把瓜子,  分給兄妹兩個, 小秋說: “謝謝衛國嬸子, 明天您也過來玩兒, 奶奶念叨好幾天了。”

          白梅說: “這閨女越長越漂亮, 我覺得有點象三口百惠, 你們說呢?”

          長生媽說:” 還真是的, 我覺得咱小秋比三口百惠還秀氣, 你說鐵丁是河北人, 姚麗是東北人, 而小秋象南方人, 雖然個子不矮, 但處處透著靈氣。  “

        青鬆說:”嬸子, 您再誇, 她可真找不到北了。 “

         小秋微笑著說: “謝謝嬸子, 我可是三口百惠的忠實影迷, 我哪裏有她漂亮。”

        代銷部裏人不少, 振西也在, 他每年回來過春節, 這一年他長了不少, 比青鬆高出半頭,  看到小秋, 竟然臉紅了。  青鬆拿過信就拆,  振西也過來看: “真厲害,  你們兩個人都有考滿分的科目。 “

        他從代銷部買了些點心帶給幾個姑姑。 說是省城的東西太貴, 況且他有六個姑姑, 小秋一個姑姑都沒有, 非常羨慕振西有那麽多姑姑。

        第二天振西來找青鬆兄妹玩, 振西的父母特別喜歡鐵丁一家人,  每次回來都帶些好吃的, 小秋愛吃怪味豆, 青鬆愛吃麻花。 他還帶來了電子遊戲, 和青鬆在電視上玩了兩個多小時遊戲, 小秋不大感興趣, 可沒有別的事做, 就坐在一邊看, 振西耐心地教她怎麽玩, 青鬆第一次玩遊戲, 無師自通, 激動時又叫又跳, 差一點兒撞上來送水的奶奶, 奶奶說: “什麽東西能讓人這麽迷?”

        青鬆:”就象打麻將。”

        奶奶:”那還是別打了。” 老人二話不說把連線拔掉,  勸三個孩子出去走走, 別在家憋著。           他們從小都聽奶奶的話,  雖然兩個男孩不大情願,  小秋高興地帶著他們去五保戶馮玉強爺爺家去玩,  馮爺爺和老伴兒膝下無子女,  已經七十來歲了, 今年可能是最後一年在村子裏過年,  明年就去幸福院了。

       馮爺爺老兩口都非常喜歡孩子,  小秋小時候常去他們家, 院子挺大, 收拾得很幹淨,  夏秋兩季都有盛開的熟季花, 小秋特別喜歡這些姹紫嫣紅的熟季花, 不但漂亮而且可以吃, 拽一瓣, 放到口中, 甜絲絲地, 香味清淡純淨。 一想到他們要走了, 就很難過。  據說這房子日後要歸大隊, 環顧四周, 小秋想象著馮爺爺走後這個院子會是什麽樣子, 心中不免有些傷感。

        兩個老人給孩子們拿糖果, 還有小秋最愛吃的黑棗兒。  說話間, 天上開始飄雪花,  站在院子裏小秋仰望著天空,  小臉兒感受著雪花的清涼,  外麵不是特別冷,  奶奶說過: 下雪不冷, 化雪冷。  青鬆和振西都躲在房間裏烤火, 他們知道小秋有這麽個毛病,  下雨下雪時, 別人往家跑, 她卻往外跑, 說是喜歡大自然的涼意,  接受大自然的滋潤和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