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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一家人》

(2016-02-12 23:03:57) 下一個

              那時新中國剛成立十年後,千瘡百孔,百廢待興,善良的人們在國家的號召下,辛勤地奮鬥在各行各業。

        蕭富貴望著酩達飯店一臉的愁暢,在這座擁有十裏洋場的上海,酩達飯店曾是他解放前一手創建的而且引以為豪的,那種燈紅酒綠的景象早已消失殫盡,解放後被改為公私合營,後又變成集體經營的食堂。

        隨著時代的變化,他從老板,被改造成一名普通的勞動者,明天起他正式退休了,也就意味著酩達飯店變成了他永久的回憶,心中是多麽的酸楚,又有太多的不舍,在黃昏的暮色裏,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

        蕭家是一棟三層石庫門樓房,底樓是客廳連餐廳和廚房,二樓有二間臥室和浴室,三樓是雜物間和曬台。

        蕭富貴踏進這獨門獨戶的院子,心裏才得到片刻的安寧。

        底樓空無一人,他有些納悶,剛走到二樓,聽到屋裏傳來女兒和太太的低微的哭泣聲,問清原委,臉色變得鐵青,在房裏走來走去:“他是有婦之夫,你不能跟他結婚!你不了解外麵的形勢呀!”他氣急敗壞地指責女兒:“你怎麽可以未婚先孕,你傻呀!以後你怎麽做人!”

      “你說話輕點!我們該怎麽辦呢?”太太在一旁眼巴巴望著蕭富貴,顯得有些驚慌失措。

        家醜不可外揚,蕭富貴很快想到一個人蕭勇。蕭勇是他的徒弟,從鄉下來的孤兒,幫他經營飯店有十年了,燒得一手好菜,最重要的是他也姓蕭,年紀與女兒相仿,入贅蕭家,蕭家也算後繼有人。蕭富貴在這家裏可是一言九鼎,很快達成了他的如意算盤。

        一個星期後,蕭勇和蕭家小姐結婚了!他們沒有婚禮,隻辦了一桌酒席,向左鄰右舍派了喜糖,師父要徒弟做女婿在大家的眼裏也順理成章。

        蕭勇沉浸在新婚的喜悅中,他一直暗戀的可愛的蕭家小姐蕭婷,現在終於成為自己的妻子,臉上很有光彩,雖然小姐對他態度有些冷淡,可他並不介意。

        蕭婷的肚子很快就顯眼了,腰痛,體疺,腳腫病症嚴重,曉勇硬拽著她去醫院,檢查結果是得了慢性腎炎,需長期修養,更讓他驚訝的是妻子已懷孕五個多月,而他們結婚才三個月,他才恍然大悟,他成了蕭家的一塊遮羞布。

        有一天,蕭勇發現蕭婷躲在自己的房裏哭泣,他輕輕地走了進去,關上房門,坐在她的身邊,用臂膀摟著她,溫存地說:“你別怕!有什麽難言之隱告訴我”

      “你不要逼我好嗎!我以後一定生一個我們的孩子”蕭婷飽含眼淚,苦苦地哀求。

      “我們守住這個秘密,我就是孩子的親生父親”蕭勇憐香惜玉地擦著她的眼淚,事已至此,他會用寬宏大量來對待家人。

        蕭勇的善良是蕭富貴最看重的一點,他心知肚明,蕭勇總有一天會知道孩子不是他的,他小心謹慎地對待蕭勇,對他一舉一動察言觀色,逢人還說蕭勇是他的女婿,也是兒子。

        蕭勇的表現還是一如既往,力所能及地照顧家人,他感受著從未有過的家庭的溫暖。

        婚後八個月,孩子哇哇落地,取名蕭瑞達。

        一家人的和睦,溫馨,孩子的可愛,加上師父和師娘對他的恩情,讓他把所有的不快擱在心中,沒過幾年師父和師母相繼去世。

        生活平淡而平靜地度過,孩子在一天天長大。蕭勇每天七點就到酩達食堂開早餐,豆漿,油條,燒餅,餛飩,燒麥,生煎包,每天重複著,一複一日,他變得越來越不開心,心中的疑團也越來越大。

        食堂的早晚生意很旺,遠近聞名,他也小有名氣,大家親切地喊他蕭經理。他下班後帶一份菜和饅頭回家給孩子和太太。太太體弱多病,街道廠工作也隻能是三天打魚二天曬網,經濟並不寬裕,他想減輕太太的幸苦,卻得不到諒解。

        七十年代還是一個物質缺乏的年代。人們的物質定量供應,蕭勇頭腦靈活,常常回鄉下帶些雞蛋和紅豆、綠豆拿到城裏來賣,然後從城裏人手裏多餘的糧票、糖票等販賣到鄉下,一來一去,手中的錢多起來了。

        有一天,有個年輕,眉清目秀的女孩來跟他換雞蛋,他故意多給她幾個雞蛋,跟她聊天,她天真的笑容深深地打動了他。幾天後,女孩又來了,他主動約她看電影:“我們去看電影好嗎?故事片《葉塞尼亞》”她答應了,蕭勇第一次有戀愛的感覺。

        女孩陳一依是一個單親家庭的孩子,和母親相依為命,剛中學畢業等分配工作,母親在一家食堂裏做打雜,為了工作對她疏於照顧,情竇初開的她遇見蕭勇,立刻就喜歡他,正如人們所說的一見鍾情。

        蕭勇帶她逛公園,看電影,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倆個人很快難舍難分。

        那是一個值得留戀的夏天,陽光刺眼像心跳的交響樂,他們沉浸著,彼此更靠近,涉世未深的陳一依將少女的初夜給了蕭勇。他們嚐試著不顧一切的膚淺的快樂,時光和過客,還來不及去迎合,他總是恨不得把她守護著。

        蕭勇平日裏除了上班,還要照顧兒子和妻子,兒子還在上小學,妻子體弱多病,長期在家休養。好多次他想提出離婚,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他是家裏唯一的收入來源。

        妻子蕭婷本是一位千金小姐,聖約翰女校畢業,從小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她皮膚白皙漂亮,於蕭勇皮膚黝黑普通的外表顯得格格不入。她渴望愛情,想被珍愛,心高氣傲,跟蕭勇結婚是萬般無奈,她不喜歡這個鄉下人,一個沒有讀過書的丈夫,加上多年腎病的折磨,脾氣變得暴躁。

        蕭勇為了避免與蕭婷起衝突,從樓上的臥室搬到的底樓的客廳居住。

        蕭勇和太太的交流變得很困難,常為了生活瑣事而爭吵,妻子的出言不遜讓他感到寄人籬下的難受,久而久之,與蕭婷形同陌路。

        那個年代,人們的思想和行為,被政治所約束和禁錮,藍黑白是人們著裝的主色調,報紙刊物是人們言行的向導。

        陳一依是他寂寞生活裏的一抹陽光,他萌生了盡快離婚的打算,他想向陳一依和盤托出,但麵對懵懂無知的陳一依,難以啟齒而顧慮重重,周末他悄悄地帶著陳一依去鄉下販買雞蛋和農作物,平日下班擺攤賣雞蛋和農作物,同時從城裏人收購多餘的物質供應票,販賣到鄉下,周而複始。

        他們儼然像一對小夫妻,越來越毫無顧忌地做著他們的買賣,掙著外快。長途汽車上,蕭勇用粗壯的手臂摟著嬌小玲瓏的陳一依,她的頭枕在蕭勇的肩膀上,他們分享著食物,談論著有趣的故事,憧憬著美好的未來。陳一依孩子般的撒嬌,一顰一笑都會獲得他的親睞,那是一種幸福。風裏來雨裏去,但他們的心貼的更近了。

        蕭婷對現在的婚姻心不甘情不願,而過去情人的軟弱無能,讓她對美好愛情的向往一點點地磨滅了。她隻要每月收到蕭勇給的生活費,也就不再幹涉他自由,她不愛他卻離不開他。

       那個年代,棒打鴛鴦何其多,硬郎配也無所不在,人的本性得不到尊重,人的內心受到極大的壓抑。

        生活終於出現了很大的波折,陳一依懷孕了,驚喜之餘更添一份憂愁,如果他們的愛公布於眾,立刻會引來人們的流言蜚語,不問青紅皂白的譴責,甚至蕭勇會因此失去工作,萬般無奈之下,為了躲避人們的世俗的眼光,蕭勇帶著陳一依離家出走了,住到鄉下。

        一個簡樸的獨門獨戶的農家小院,後麵還有一小片自留地,那時蕭勇祖傳的小屋,是他倆的世外桃源,他們享受著二人世界,他們愛的結晶女兒降生了!

        愛是甜蜜的,生活卻很現實。曉勇還得工作,還得多掙錢。他奔命於城裏和鄉下,他想盡快離婚,以兌現對陳一依的承諾。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禍福旦夕。事情並沒有按蕭勇想的發展。

        有一天,蕭勇向蕭婷說出了離婚的請求,本以為會引起一場狂風暴雨,卻始料不及,蕭婷出乎意料的鎮定,眼淚含在眼眶裏,帶著哀求的眼神說“我知道你想離開我們,我會同意離婚,可我死後誰來照顧兒子?”她顫顫巍巍地遞上一份醫院的診斷報告,報告上寫著,腎癌晚期。

      “對不起!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蕭勇十分內疚也很難受,他慢慢地摟住她,在她的耳邊喃喃地說:“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兒子養大的,我們再也不要提離婚的事!”過往的愛恨情仇都磨成心裏的繭,在這女人生命最後一程,他會好好地盡一個丈夫的職責。

        產後的陳一依平日裏是很孤獨的,一個人要照顧女兒,還有那小片的自留地,農家的獨門獨戶,連說話的人也沒有,她的情緒開始變得急躁,憂鬱,周末蕭勇歸心似箭地回來,她就開始數落他,抱怨他,歇斯底裏地發泄她心中的不滿情緒,這是一種典型的產後憂鬱症,可當時蕭勇並不了解,他安慰她,向她解釋,他哄她,說盡了甜言蜜語。可陳一依還是一意孤行,不依不饒。

        蕭勇以為陳一依有點驕縱或無理取鬧,他這麽愛她,他所有的辛苦都是為了今後的生活,她應該理解他才對。周一還像往日一樣趕早班的汽車,帶著大包小包回城。

        蕭婷的病情越來越重,在那時缺醫少藥的年代,腎癌無藥可救,無力回天地接受命運的安排,她虛弱的隻能躺在床上,蕭勇一有空就回家照顧她,從食堂裏帶回可口的飯菜,兒子變得懂事了,幫助爸爸照顧媽媽。

        陳一依的情緒並沒有改善,反而更加嚴重了,她開始臆想蕭勇不愛她了,離開她了。一個自己最愛的女人,一個已病入膏肓的妻子,孰輕孰重,蕭勇無法分身,他隻有求得陳一依能理解他,當他離開鄉下的時候,他會吻別她,依依不舍。

        蕭婷開始持續的低溫發熱,身體水腫,胸悶,被送進了醫院,看見蕭婷麵無血色,痛苦的呻吟,蕭勇太難過了,望著兒子,他知道現在該是他加倍關愛兒子和妻子的時候,每天他會安排食堂煲一小鍋營養湯下班就帶上兒子直接去醫院。他已經三個星期沒回鄉下了。

        鄰居家的小孩亮亮和他媽媽常來陳一依家竄門,那時蕭勇拜托他們對陳一依母女噓寒問暖,陳一依表現的很內向,很少說話。

        每個夜晚她都無法入眠 ,她給母親寫了一封信,她知道母親對她的離家出走很是傷心,她想念母親,信中懺悔了自己的行為,求母親來看她,第二天交給亮亮幫她寄出去。   

        話說陳一依的母親陳英是個性格外向,說話爽直的人,丈夫解放前去了台灣杳無音訊,孩子跟她姓,是她唯一的依靠,所以取名陳一依,她在一家小飯店做打雜,生活是艱苦,女兒的不告而別讓她很是心煩,但她故作鎮定,堅信女兒一定會回來的。

        女兒來信了,陳英有點喜出望外,第一個周末,去給外甥女買了衣服,奶粉,還給一依買了糖果,紅棗。到了第二個周六,一大早蒸了一鍋肉包子,那時一依最愛吃的,提著一大包東西,興衝衝地趕長途汽車去了。

        她來遲了,鄰居小孩亮亮告訴她一依現在在醫院搶救,她二話不說抱起外甥女跟著蕭明去了鄉醫院。

        亮亮的母親告訴她,陳一依服毒自殺了,發現得太晚了,早上送到醫院已經死了。麵對這樣的噩耗,陳英癱在椅子上,眼淚嘩嘩地流淌,想到女兒悲催的結局,她的恨全轉嫁給了蕭勇,第二天淩晨,人們還在熟睡中,陳英抱著孩子消失在晨霧裏......

        前天蕭婷休克了,好不容易搶救回來,蘇醒後,蕭婷勸說蕭勇:“去鄉下看一下一依母女”她是明事理的女人:“對不起!我沒有好好的待你,一切都太晚了!以後你們三個人一起過吧!”

        第二天又是一大早,蕭勇心急火燎地去趕長途車,那時交通不發達,途中車子出了故障,最後一路顛簸中午才到家。

        蕭勇一眼就看到鄰居亮亮的媽媽站在自家的門口,聽了她的敘述,這簡直是如雷轟頂,他最愛的女人就這樣自尋短見而命喪黃泉,他不相信這是真的,他欲哭無淚,失魂落魄 。

        心力交瘁的他,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

        墓碑前,白色的菊花,寄托了他無限的愛思。

        人生命結束了,她的一切就戛然而止,而活著的人,他的故事還將繼續。

        二個月後蕭婷也去世了,接連二個他曾經愛過的女人,如今與他們生死兩茫茫,那段日子,蕭勇仿佛在行屍走肉,上班呆坐著,聽不到別人叫他,兒子每天還會來食堂跟他一起回家。同事們的安慰和理解,才讓他慢慢地恢複了正常。

        接下來的日子,蕭勇踩著自行車穿梭在附近的大街小巷,向人們打聽陳英,一切徒勞。他沒有女兒的出生證明,連她的戶口還沒報上,隻能去附近的派出所打聽,還是沒有結果,他隻依稀記得女兒的腳背上有塊胎記,一年多過去了,女兒的消息仿佛石沉大海。

        歲月如梭,一晃有好多年過去了,人們度過了動蕩的七十年代,跨入嶄新的了八十年代。

        按國家政策,酩達飯店歸還蕭家,蕭勇怎麽也沒想到,一夜之間,搖身一變,他是酩達飯店的主人了,他還得到了政府一筆補償費。 憑著他多年的經驗,和與他共事多年的同事協助,酩達飯店裏裏外外重新裝修,隨著一串鞭炮聲,酩達酒店又開張了!

        城市日新月異,拆遷造房,比比皆是,人們的穿著也變得多彩多姿,蕭勇一身西裝革履,春風得意,手持大哥大,整天忙裏忙外,不辭辛苦。

        鄉下的農家小屋開始拆遷重建,他已經決定蓋一棟二層的別墅,來永遠緬懷他最愛的女人。那鐫刻在心裏的,最痛的記憶仍時時縈繞在他的心裏,揮之不去。

        蕭瑞達的姑媽和她的兒子從加拿大到上海來看望他們,姑媽當年嫁給了一個商人去了香港,後又移居加拿大溫哥華。她闊別上海已將近四十年,見到她小時候居住的石庫門,回憶往事,感慨萬千。這次中國之行是為了了卻她多年的心願,隨便也想帶蕭瑞達去加拿大讀大學。

        二十二歲的蕭瑞達,正值青春洋溢,高大英俊,繼承了母親優良的一麵。這些天他很是興奮,幻想著在加拿大美好的生活。“爸爸,我們每個周末通話,我會努力讀書的,你放心吧!”他一邊在整地理行李,一邊眉飛色舞描述著未來,“我大學畢業後可能會留在加拿大哦!”說完話看著父親。

        “絕對不行!你得繼承家業!到國外是讓你長長見識,學成之後早點回國。把這個帶上”蕭勇帶著命令的口吻,遞給兒子一幅像框。這是一家五口的照片,繈褓中的是蕭瑞達。“別忘了你是三代獨苗,理應繼承家業”蕭勇千叮嚀萬囑咐。

        兒子在親友們的祝福下離開了上海,去了加拿大。

        整日形影相吊的蕭勇,白天忙於他的事業,交際應酬,洽談業務,可到了難熬的夜晚,他的思緒集中到他的女兒,孩子現在該十五歲了,他想孩子,但更加思念陳一依,今生最深的愛戀。

        客廳裏擺放著一大簇素雅的,白色的牡丹花,表達著他內心最愛的情愫。

        別墅一年後建完成了,蕭勇又請來他的親戚蕭姨來幫他打理房子,蕭姨是在他的太太蕭婷去世後來到,原先在城裏的家幫傭,照顧他和兒子,已有十年了,兒子去了加拿大之後,她回鄉下結婚去了。

       蕭勇把客廳裏擺放的一大簇白色的牡丹花搬到了別墅,放在別墅客廳最顯眼的位置。他幾乎每個周末住在別墅,在這裏他的靈魂可以安靜,也可隨心所欲的穿過黑夜與他愛的人相遇,夜晚才能入眠。

        每周一上午,蕭勇開私家車回城。這是一條多麽熟悉的路,他曾無數次不辭幸苦地往返在這條路上,它記載著他所有的風風雨雨,愛恨情仇,尤其那段不可觸摸的回憶,原先泥濘不平坑坑窪窪的路不見了,變成寬闊的泊油路,農民們自己開著車往城裏送貨,路的兩旁隨處可見正在建造的樓群,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他所有的夢想都化為了現實。

        一晃又三年,蕭瑞達在加拿大終於克服了語言難關,收到哥侖比亞大學的入學通知,拿著瑞達寄來的照片,他由衷地高興。

        照片上,在著名的史丹尼公園裏,蕭瑞達身穿一套職業賽車手的裝備,騎著單車,背向英傑裏海峽揮手,他看上去成熟了,還多一份自信。照片被放進相框裏,擺在客廳裏。

        城市發生著日新月異的變化,原來的石庫門也拆遷了,蕭勇搬進了新建的萬事達頂層的公寓。

        到了八十年代末,酩達飯店又同外資合資改建成十二樓的現代化的酒店。

        蕭瑞達每一次回來都會帶來一些驚喜,他會滔滔不絕的講訴他的故事。蕭勇被感染了,也想親眼去國外看一下,可他不放心酒店,酒店新開張不久。每一次回國不到一個月,蕭瑞達又回加拿大了。

        父子倆每周都會通話,他們無話不談,蕭瑞達告訴爸爸他最近交了一個女孩也是上海來到,他們同居在一套公寓裏,蕭勇告誡兒子交友要慎重。過了一段時間,蕭瑞達又告訴爸爸同上海的女孩分手了,他又喜歡另一個女孩,還準備一起去多倫多玩一下,蕭勇怎麽也想不到,兒子就像一匹脫韁的野馬,我行我素。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蕭勇無可奈何,想到還有半年,兒子就要畢業了,他早早地準備好了護照,到那時他會把兒子逮回來的。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他和兒子通話的第二個星期,在加拿大姑媽的兒子突然打來電話,告訴他蕭瑞達出車禍了。

        青春還沒開始 就已畫上了句號,那塵封已久的回憶又增添了綿綿的故事,時間在滴滴答答的流失,不停息,不留情。

        他帶的兒子的骨灰回到了上海,麵對著接踵而來的噩耗,精神崩潰了。幾個月對酒店的生意不管不顧,一個人住到鄉下的別墅裏,蕭姨細心地照顧他。

        思念就像火燒一樣,生活就像煎熬一般,他常常不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接聽不熟悉的人打來的電話,就無名地發大火:“我兒子已經死了,你怎麽會懷上他的孩子?你是想敲詐,我要告你去!”說完就扔電話,把電話線都拔了,蕭姨悄悄地又去接上,小心翼翼地做著家務。

        生活總算有了轉機。那是半年以後的一天,蕭姨的兒子蕭明抱著一個繈褓裏的孩子從門外走進來,他把孩子交給蕭勇,還有一封信。

        信上這樣寫著:

        “孩子還沒起名字,他的父親叫蕭瑞達,他和我的女兒在加拿大溫哥華認識並同居,後來蕭瑞達變心了,拋棄了我的女兒。我那無知的女兒,懷著身孕,痛苦外分。我希望你們不要來找我們,好好把他的兒子養大。孩子出生日期是1990年01月13日”

        讀完信的那一刹那,蕭勇的眼裏閃著淚花,他回想起兒子生前講過的話,他相信這一切是真的,真的老天爺開眼了,他激動地抱起孩子,老淚縱橫。

        孩子的突然出現好像給蕭勇打了一針強心劑,可把他樂壞了,他請來一個有學問的朋友給孫子起名蕭稷,代表蕭家的江山社稷,他把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蕭稷身上。

        蕭勇答應蕭姨會培養蕭明,並認蕭明為義子,供他完成學業。

        蕭稷在家人的寵愛中長大,七歲那年,因為蕭明的母親去世,他們搬到了城裏。

        家裏來了新的幫傭張阿姨,蕭稷叫蕭明為叔叔,在家裏人的特別關愛下,蕭稷漸漸長大!十七歲那年,在爺爺的安排下,由酒店的陳總經理帶他來加拿大溫哥華留學。

        他快樂而自由的五年加拿大留學生活像風馳電掣般地很快過去了。

        此時蕭稷獨自一人在溫哥華的公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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