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構改革
2020年6月份鐵路署改組。改組後原來八個地方監管局基本“蒸發”。原隸屬地方監管局的主管安全督察員及他們的下屬安全巡視員,總計四百多人劃歸為總部五個一線處直屬。總部的幾個一線處變成超級大處。
線路和結構處變成鐵路署最大的處。包括結構工程師,土木工程師,職工安全保護和鐵路維修設備安全專員,橋梁安全專員,無縫線路安全專員,(主管)安全督察員,軌道安全巡視員,共110多人。另外還有十幾個空缺。規模是標準處的十幾倍,超過(當時)整個鐵路署編製的八分之一,比多數司還“肥胖”。由於機構發福,新調任三個副處長,調撥兩個秘書,經營模式大規模改變。由地方監管局整編過來的人換位不挪窩,都是“遠程”工作。管理難度無疑加大。
改組的起因難免牽涉一點政治。 不論哪個國家, 若政府機構臃腫,人浮於事,必然會導致扯皮,效率低。就像個毒瘤,開始無大礙,日積月累毒瘤長大,會嚴重影響機製的健康,不得不大動手術。
聯邦鐵路署成立多年來, 經曆過數次較大變動。這次算是見證曆史了。多年來新處室建立,老處室消亡,一處分三處,兩處合一處的中小手術時常發生。多次變動,負責鐵路安全的八個地方監管局,地盤偶然小範圍重新劃分, 人員時增時減,但沒有傷筋動骨的變化。有個趨勢是永恒的,就是8個地方監管局漸漸變成8個獨立王國。他們時常不服從總部的指揮。亂行職責,執法不公的現象時常發生。
半個多世紀美國換了十任總統。每次換總統,鐵路署包括署長在內的五六個政治職位必須替換。每換一任署長,總有一些政策的調整。幾個非政治職位副局長,雖不需隨內閣換屆而更換,但常有和新任政治班底不合拍的時候。結果是被“差遣”到其它署/局任職,基本上是給他們個緩衝,另求高就。所以司局級的職位隻是名義上的鐵飯碗,實為高山上的無根草。處長是技術係列的最高職位,基本不受政治風雲的影響,所以才可能有50多年五任處長。同期換了近二十任署長和副署長,8個獨立王國似乎旱澇保收。每次上麵換屆他們總能聯手遊說新任署長,使政策偏向地方監管局。屬於政客的署長多是三分怕兩分敬,兩分和泥三分妥協,導致地方監管局的獨立性日趨加重。
川普總統任命的署長是位退休的鐵路公司總裁。他是千萬富翁,不是為掙署長那份工資而來。他上任就是要搞出點名堂。決策之一是推進現代化改革。8個獨立王國又試圖聯手左右署長的決策。這次碰上個硬茬。他一不為錢擔憂,二不用為退職後的前程擔憂。他都不向時任部長趙小蘭妥協。你不喜歡我的做法,我就二次退休回家養老。
署長發覺來自8個獨立王國的阻力很大,下決心大動幹戈改組。當然借口之一是鐵路署要與時俱進。幾十年鐵路行業有極大變化,聯邦鐵路署的架構已落後於時代。二是要加強鐵路安全標準實施的一致性。換言之,你別TMD不聽指揮。結果是8個地方監管局人員基本抽空。留下局長和一位副局長,另加幾個閑雜人員。他們基本變成總部和私營鐵路公司的聯絡和協調員。
誰來慶祝呢?沒人慶祝。總部撤銷了一個處,合並了三個處。接管新處的處長業務未定,不悅。被撤銷的處處長感覺像被扇了耳光,沮喪,一年後離開鐵路署。極大膨脹的5個處人員和職責翻番,不爽。8個獨立王國職責大減,職務不變,照理該高興。但他們知道他們是改組的主要原因。下屬消失,對幾個權力欲極強的“王爺”來說簡直是像受了宮刑。王國崩潰,“彈”丸幾乎不保,比遭天災還難受。
線路與結構處一夜增膘17倍。權限和職責的增加不成比例。惱頭事更是按級數增加。之前說過,線路與結構處上世紀六十年代隨鐵路署成立而建立。線路是指鐵路線路,結構則指橋梁及隧道。線路安全標準在鐵路署成立後幾年就頒發了。橋梁與隧道一直沒有安全標準。後來(90年代)才開始有了橋梁安全標準。線路與結構處隨之增加了一班橋梁工程師和專員。無縫鋼軌越來越普遍, 由於幾次嚴重斷軌脫軌事故, 議會頓足鐵路署加強無縫鋼軌的安全監督。線路與結構處又增加了一班無縫鋼軌專員。前任處長肯任職期間, 這兩班人馬先後被分出去成立了兩個處。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2020年改組。
改組後不但三處重新合並, 還從8個地方監管局整編過來90多人。改組不會影響人員的級別。橋梁處處長已打算退休,趁此機會榮退。J和無縫鋼軌處處長馬修,有一人將接管新設的自動化與新技術處。J職業生涯的一大半是研究開發,蠻適合主持新處。但若負責重新組合的超級大處也算輕車熟路。所以覺得無所謂, 給他哪個處都可以。馬修沒有學曆, 當處長前曾是第八區地方監管局副局長。他經驗豐富, 但接管新處,領導著一班子有學位的研究人員,感到壓力山大。他很希望接管線路與結構處。但他沒有線路與結構背景, 領導這樣一個超級大處也有挑戰。他上下遊說。並放風說7個原地方監管局的主管安全督察員支持他接管大處。並說他原來無縫鋼軌團隊有五六人會退休。最後上級領導權衡利弊, 認為J領導超級大處最合適。馬修所預料的事也未發生。
手下一百多號人,幾位非裔和西裔,白人占大多數。很多安全巡視員是基層熬上來的,紅脖子大叔占一半。管理起來很有挑戰。J很快控製住了局麵。第一次開全體員工會議,近100人出席, 這個出席率遠高於平時鐵路署全體職工會議的50%。J的開場白很簡單, “我很榮幸能和你們組建這個新的大家庭。能領導眾多資質高,敬業的專業人員我感到受寵若驚。你們都是這個家庭的成員, 我的最重要職責是照顧好你們。這個處的成就都將是你們的功勞, 你們的榮譽是我的驕傲。我將保護你們、 支持你們, 為你們鋪路。 若有任何失誤,責任由我承擔。不過,作為一個大家庭, 我們需要步調一致, 不能各行其是。這樣你們就為我履行我的職責給予了極大幫助。”
雖然是一個處,但8個區的巡視員分散在除夏威夷和阿拉斯加州外的48個州。每3個月隻能一次錄像會議“見麵”。每年一次全體員工會議,才有機會聚在一起。該處的員工至少有六人身高1.9米以上, 1.8米以上的差不多占半數。站一起照相時J顯得很渺小。身高比不過他們, 但年齡和學曆組合高過所有人。 三高占兩高也算擺平了。當然這些都不是能否穩住陣腳的關鍵。孫子曰, 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深溪;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接近蜜蜂不能無防範小心,接近人不能沒有愛心。 領導一百多號人, 和帶兵無異, 必須有愛心。J每次開會講話總是讚揚加鼓勵。一次會議他因病沒能參加前半部分,他給會議發了個電子郵件。副處長在會議上宣讀了他的肺腑之言。他們聽了後非常感動。後來不少人跑過來感謝J
J把員工當家庭成員對待。改組前主持標準處時, 他因度假,讓喬臨時代理處長,結果喬惹了麻煩。喬向幾百家鐵路公司發了個群發電子郵件要求鐵路公司提交職工安全規則。結果小鐵路公司聯合會直接找安全總監和司長抗議。聯邦法規沒有要求鐵路公司向鐵路署呈交職工安全規則, 現在我們為什麽收到群發電子郵件?鐵路署有沒有白宮預算與管理辦公室的批文?領導被問的啞口無言,很不高興地來問J。J了解詳情後向老板道歉,“這是個失誤,這個處的失誤就是我的過錯,我來收拾殘局”。
J找到喬, 給他解釋說這種做法不符合法律程序。那個群發電子郵件必須回召。J當然可以直接發個郵件,說喬那個電子郵件無效,收件者可以不予理會。這自然是直接打喬的臉。 J告訴喬他可以自己發個郵件召回, 怎樣解釋(狡辯)由他。這樣給他個機會找回麵子。此事給喬留下刻骨銘心的記憶。他們本來關係非常密切, 此後他對J更是忠心耿耿。喬對J處理此事非常感激,逢人就講J是他有生以來最好的老板。
喬心直口快, 人高馬大, 不懼和人力爭, 誇獎人讓人覺得肉麻。有一次喬和J同在前任處長肯的辦公室商討一個技術信函。喬起草的信,有一段話四行字。他們三人討論如何修改。J建議把一些沒必要的定語狀語去掉,最後變成兩行字。其中一個長句變成八個字。語言簡練然不失精髓。他們二人大加讚賞。前麵說過J三高占兩高,英語上似乎也是三高占兩高。第一代移民,口語總是帶著濃重的“漢”味。J在國內雖然當過幾年講師, 但不屬於能言善辯一族。他聽和寫的能力比很多本地人高一籌。他發表過很多論文, 寫過很多項目建議書和技術報告, 所以寫東西很得心應手。聽是指聽並且領會別人的想法和聲音。善談者多數不善聆聽。以前在E公司工作時, 一天鐵路署科研司線路研究處處長到公司開會。他是很出色的領導,有博士學位,思維非常活躍。在集思廣義討論時他提出一個項目提議,並花了40多分鍾詳細講述他的計劃。在座有十幾位公司領導和技術主管。J幾乎沒插話,仔細聽。會後寫了個備忘錄送給參與會議的幾位高管。其中一位很驚奇, 專門跑到J辦公室問他是不是錄音了, 怎麽所有細節全記錄下來了。後來他寫了個項目提案,得到鐵路署順利批準。喬和別人交談時, 時常指著J給人家說, “這家夥是博士,很聰明。他能把你的一個長句子精簡到八個字”。
當領導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 有人挑戰你, 若總有幾人願意並敢於站出來為你辯護,也就滿足了。J有三位副處長。兩位是鐵路署改組時“配給”的。算運氣好, 兩位都很得力,合作很好。後來一個換工作離開,另一個升職。他有機會提拔兩位副處長。第三位是一家一級鐵路公司橋梁與結構總管。雖然三位副手之一稍有一點棱角, 但管理階層基本和諧。隻遺憾調配的兩位秘書不太給力。她們遠程工作,很多她們份內的雜事都得幾位副處長及幾位GS-14級的安全專員分擔。二十幾位安全專員和主管安全督察員也各盡其職。整個團隊算是相安少事。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之事較少。但J得時刻提醒自己, 這是個一百多人的大家庭。子多同榻眠,焉可一夢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