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誕生
在現代社會文化背景下的人們會發現愛斯基摩人的信仰是如此不同。他們會猜測,愛斯基摩人這種簡單落後的人類,他們的信仰也一定是粗陋、經不起推敲的。實際上,即使是最原始的信仰也一定會融合了所有宗教的兩個共同特征:對精神(靈)的信仰和魔法。在愛斯基摩人的生活中,你完全找不到其它複雜社會中的大多數信仰實踐,例如啟示、救贖者、正統宗教儀式和宗教頌歌或篇章。
“魔法終結的地方,現代宗教開始萌芽“。這類辯論在幾十年前就似乎已經得出了結論。當時學者們認為原始宗教與現代宗教之間沒有清晰的邊界來區分。結果導致我們一提到宗教,往往就忽視它的原始特性與現代因素,經常混為一談。但在此時,如果我們不盡量將宗教這兩個不同階段的特性區分開來,就將無法繼續下麵的分析。魔法掌控者(巫師)認為,通過某些行為,他們可以直接影響其他人和自然界的生物與非生物,包括自然現象。比如,巫師給予他人治療,或者詛咒別人生病。巫師可以使用他們的”工具“,如巫術、占卜和神諭、各種巫醫治療手段等。相反,盡管許多現代宗教也使用類似的手段,但它們更強調的是社會(人)和宇宙的關係。
愛斯基摩人以”魔法“為基礎的信仰,不同於基督教,猶太教,穆斯林和佛教。因為它絲毫不涉及整個社會的行為規範,不會宣傳信仰,也不會約束行為守則。愛斯基摩人心目中與身外世界的關係,隻是簡單的個體同食物鏈以及同周圍環境的交融關係。愛斯基摩人的”魔法“通過精心設計的禁忌係統來實現,它們限製日常生活的每一麵。 一位19-20世紀的北極探險家Knud Rasmussen曾提到在加拿大北部Iglulik的一位愛斯基摩曾經說過:“我們(愛斯基摩人)相信什麽?我們從不相信,我們隻是敬畏”。在我們無神論者看來,愛斯基摩人終生生活在一個焦慮、挫折感、物質缺乏和脆弱的世界中,“精神(靈力)”控製著一切理性無法解釋的事情。現代人通常不會存在同樣的焦慮,因為他們掌握的科學技術早已能夠對許多使愛斯基摩人害怕的事情施加解釋和控製(比如對季節天氣的變化,晝夜更替的解釋,現代人早已明了成因)。而愛斯基摩人隻能使用“魔法”的概念來彌補他們理解和未知世界之間的差距。對於他們來說,如果沒有“魔法(靈力)”,他們將長期生活在一種沒有著落感的恐慌之中。
所以說,一旦違反禁忌對於愛斯基摩人都是罪。關於對罪的態度卻是最值得我們注意的。我們現代人的宗教中充滿的對罪的懲戒,因為它們有“聖人“或者”基督”等永遠站在至高地位的“榜樣”,用古英文來說就是“holier-than-thou”。對於犯了“禁忌”的人,愛斯基摩人群體不會為其感到憤怒;也沒有人去專門開“批判大會“;更沒有公開的由公眾用石頭施以”石刑“。相反,社區給予”罪人“的是四周圍的團結、同情、寬容和對”罪人“自我修正錯誤的鼓勵。他們會聘請一位兼職的”巫師(薩滿)“,薩滿會向每一個”罪人“詢問違反禁忌的確切細節。這時,村民們坐在後台,吟誦和祈禱對”可憐的罪人“的寬恕。
對於愛斯基摩人來說,疾病通常是由於患者違反了某些禁忌,但他們也相信疾病可能是由另一個巫師造成的。但對待巫術,愛斯基摩人有著自己的”非暴力原則“。一個生了病的愛斯基摩人,假設他的疾病是由一個敵對的薩滿用巫術造成的,他不能對這位敵對薩滿做任何事情。比如悄悄找人暗殺,或者公開地通過歌曲決鬥,等等。他唯一能夠合理使用的方式是雇用另一位”法力高深“的薩滿”作法“使巫術無效。
我們能夠從文化的演變上看出”巫術“的一個基本特征。在世界各地的簡單(原始)社會中對巫術的考察表明,當人們在沒有正式的社會控製的情況下試圖處理重大問題時,巫術就有了用武之地。直觀地例子有很多,比如殷商遺址能夠出土如此多的甲骨文就是一個例子。所以這樣來說,關於愛斯基摩社會存在巫術並不會令人驚訝。真正令人驚訝的事情是在愛斯基摩人群中,巫術並不普遍。試分析其相對不常見的原因,大概是前麵提到的各種社會製約因素起到了其它社會中”巫術“的作用。比如:公眾嘲笑、歌曲決鬥、公選儈子手等等。盡管這些社會控製與我們熟悉的法律、法院和警察並不相同,但它們在某種程度上起到相同的作用。
來自超自然的薩滿
"薩滿“一詞來自西伯利亞的通古斯語言,但薩滿對所有愛斯基摩部落和許多印第安人中都很重要。在北美西部尤其如此,因為巫師在那裏還兼任大夫的角色,被稱為“Medicine Man”。薩滿能夠去別人看不見的世界,並以自己的身體為媒介與”靈”交流。愛斯基摩人認為所有生命和無生命的事物都有一種”靈”。這包括人,動物,無生命的物體和自然力量。惡劣的天氣,疾病和狩獵一無所獲都被歸咎於“靈”發生了問題。比如,疾病是因為身體裏的“靈”流失了;瘋子是因為“靈”被盜走了。同時,獵人必須非常尊重他們獵殺的動物的“靈”,這樣“靈”才會再次出現在另一隻獵物身上。如果他們不尊重“靈”,“靈”就會附身在惡魔身上出現;人們相信人類是由三部分組成的:身體,名字和靈魂。當一個人死亡時,隻是身體死亡,精神和名字可以繼續生活在一個新的身體。所以死亡親屬的名字被賦予給嬰兒,確保靈魂和名字可以繼續生活。
雖然薩滿起到了類似現代社會中牧師的作用,但是它還是有很多不同之處的。首先,牧師是被社會承認的合法宗教專家,是一個獨立的職業。但愛斯基摩人的薩滿與其他愛斯基摩人在一起時你看不出有什麽區別。愛斯基摩巫師幾乎是男性,雖然偶爾有女性成為巫師,但必須是更年期過後的絕經女性。這個規定同樣延伸到很多種族。我們都可以回想自兒童時期聽到過的故事,絕大部分故事中提到的都是“巫婆”,而不是“少女巫”或者“熟女巫”。但為什麽各個社會都不約而同的選擇老年女性作為“巫婆”呢?這裏有一個簡單的解釋:更年期過後女性無法生育,而古人往往認識不到這是自然規律。這樣更年期女性往往會求助於魔法,算卦之類的東西。但在他人眼中無法生育的原因恰恰是因為魔法的幹擾。也就是說,人們看著一個更年期不育的女性,會覺得,此人生不出小孩,是她有魔法的關係,而她自身為了能生出小孩,更會去求助可以幫忙生育的魔法,這下就形成了悖論。
話說回來愛斯基摩人的巫師,他們會和社區其他人一樣生活。他是一位獵人,狩獵、捕鯨;他很可能已婚並有孩子;他平常沒有特殊的服飾或徽章,除了一個Tambourine(一種傳統的單麵蒙皮的手鼓)。當然,熟悉愛斯基摩部落生活的人也可以依靠某些跡象,大致判斷出誰有可能是巫師。比如,一隊獵人隊伍中那個最不熟練的獵手;一群人中間那個讓人感覺身體或情感有障礙、神經質的男人。並且,在愛斯基摩人中,選擇薩滿的方式也十分耐人尋味。有些人認為他能夠在孩童們中間指認出未來的巫師,其實就常常是那些現代人認為有“靈異”的孩子。比如說:有的孩子會對人提起“前世”的某些經曆;有的孩子的行為怪異,同時還曾經準確的“預見”到某些事情發生。這些患有幻覺、狂想疾病的孩子或者成人很可能在現代社會被診斷為精神病。但在愛斯基摩人中間,他們被認作為超自然的,並且他們的行為是完全正確的、有意義的。他們的表現被稱為“薩滿的能力”。更有意思的是,在我們看來,愛斯基摩人這是在鼓勵“精神病”。“精神病”患者在北極社會反而會占據更高的社會地位。愛斯基摩的這種不健康的社會激勵機製怎麽能夠保障這個社會持續下去?但一些人類學家表明,愛斯基摩人的薩滿對消除潛在的“北極歇斯底裏症(Arctic Hysteria)”起到了重要的作用。Arctic Hysteria是一種好發生於北極圈內(尤其是格陵蘭島)生活的愛斯基摩女性中的一種類似於癲癇的疾病,並且多在極夜時期發作。
但是有些時候事情他不那麽簡單,鑒於愛斯基摩人薩滿的精神狀態,能夠成為巫師的人幾乎總是比普通人更不人道,更有侵略性和更少的生存狩獵技能。所以普通人會羨慕薩滿具有預測和治療的本領,但薩滿本人可能會羨慕成功的獵人,擁有許多女伴的“成功”男性等。與普通的愛斯基摩人不同,薩滿有特權做一些許可範圍內惡意的事情。比如他可以呼喚疾病並傳染在他嫉妒的人身上;比如他可以讓一個熟練的獵手突然遇不到獵物。然後這位獵手需要雇傭另一位薩滿“作法”來消除自己的壞運氣。再往後,這位獵人很可能會更加小心地生活,他可能會更加熱情地幫助其他人;他也可能會更慷慨地將自己的收獲與他人分享;他可能會更加謙遜,待人更誠懇。無論如何,他都將會放低姿態,變得讓部落中的其他人更滿意,更容易接受。
現在我們來討論一下薩滿經常會使用的手法。我們都知道,薩滿也都是普通人,不具備超脫常人的特異功能。那麽,為什麽愛斯基摩人還會相信薩滿呢?薩滿的哪些“高人一手”的技術能夠達到欺詐普通人的效果?當然,首先得一點就是普通愛斯基摩人都相信傳統的愛斯基摩世界觀和神靈體係,比如:靈的存在和轉移規律;相信看不見的力量存在;遵守各項禁忌等等。同時,愛斯基摩的巫師還會輔之以許多技巧:像口技、催眠、手勢、魔術等等。就像Harry Houdini的逃跑者魔術一樣,你如果不知道秘訣就永遠搞不清真偽。比如薩滿為了表達出在“作法”的時候費盡心力,經常性的會有吐血的行為。這當然不是諸葛亮嘔心瀝血的場景,薩滿們都練就有特殊的技巧,他們會事先將一塊動物血液袋子吞到胃裏,然後在恰當的時候,運動胃部的肌肉,將袋子弄破,這樣就可以將血嘔吐出來。盡管薩滿們都清楚他們“作法”隻是在表演技巧,但他們都確信自己真正能夠與“靈”交流,前麵那些表演技巧隻不過是為了讓普通人更信任而已。
作者保留版權
還有,本來北極地區冷,蚊蟲不是很多。這幾年北極夏天氣溫升高,蒼蠅蚊子多了,愛斯基摩人一個個都大呼:“受不了!”,其實對咱們來說除了蚊蟲個頭大了一些,別的也沒什麽。另外這些愛斯基摩人的衛生習慣也很不好,肉食就隨便埋在雪堆裏麵,夏天雪化了也不收拾,給蟲子孳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