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三差五給老父老母打電話,閑扯。某日,聊著聊著,老父突然問俺:
“記得老屋屋角的那顆香樟樹嗎?”
自從N年前離家上大學,更確切說是N-2年去縣城寄宿學校開始,老屋於俺是客棧,更多的是溫馨的回憶。兒時的點點滴滴不時地在腦海裏回放,吟唱。隨著父母年歲漸老,老倆口在老屋生活多有不便,後來他們搬進了在鎮上新蓋的小樓。從此,曾經熱鬧的老屋孤獨地守護著那一片田園,樹林和祖輩們安睡的墳場。
老屋的香樟樹,光俺參與栽種的就有十幾顆,不待說好些顆比俺年長的。老父把俺問住了。
“不記得了,怎麽回事?” 俺坦白。
“賣了” (買了,老家買賣不分,赫赫)
“嗬,手頭緊缺錢花?” 俺尋思香樟木值錢,砍下買木頭了,但父母還真不差錢啊,逗逗老爺子。
“不差錢,不差錢,我跟你媽豐衣足食”。
“那幹嘛賣樟樹?”
“價錢太好,拒之不恭!” 老父是個愛逗樂的人。
“那賣多少銀子?” 俺好奇。
“你先猜猜吧!” 老人家故意賣關子。
三百,五百,俺先使勁往三位數猜,不成;接下去又破釜沉舟猜四位數,還不中。電話那端忍不住了:
你別猜了,一萬塊!”
俺手頭的電話差點掉地上。
究俺所知,樟樹一般長得歪頭斜腦的多,高大標直的少,能做什麽棟梁之材啊?
“那您把那一萬塊換成小票子,能給那顆樟樹糊一件彩衣了”。俺回過神來,接著侃
嗬,它這下可風光了,用不著彩衣”。老父也越侃越起勁。
“怎麽回事?”
“一個大挖土機,連根帶土,挖走啦!”
“挖走,挖去哪?這麽老的樹,天又涼,難道挖去移栽不成?” 俺為那顆老樟樹揪心。
“運到長沙去了,不知給什麽新建的大院裝點門麵。 能栽活,你放心。你大概不曉得,現在很時髦這個,新建個什麽大學園區,大院,種花種草容易見效,可老樹古樹是要年頭才熬得出來的,沒有時間熬,在鄉下相中了拿來也行啊。。。”老父又不失時機地對俺進行了一番國內大好形勢的教育。
新鮮!敢情古色古香也是可以營造的,俺的同胞,忒敢想敢幹了!
放下電話,按耐不住激動,我也故意逗老公,讓他猜。他先猜了幾個似乎合理的數字,見我的頭搖的象潑浪鼓,幹脆豁出去爆一個天價:“十萬!” 這人,也太那個貪了點。
次日依樣畫葫蘆,上班時去考剛從上海出來三兩年的小同事。不考不打緊,一考,讓我很是癟氣,“在上海,少說也五萬呢” 。這人,幹嘛那麽直接打擊俺的積極性涅。
老屋的那顆香樟樹,靜靜地長在屋角幾十載。它的年輪,錄下了一聲聲嬰兒的啼哭,雞叫,狗吠,牛哞,鳥鳴和蛙聲;攝取了一群小卜頭踢毽子,跳房子,捉蜻蜓,抓蝴蝶,你追我敢的身影;熏染了了老屋裏經年不息的嫋嫋炊煙。。。。如今,一大家子撇下它寂寞的留守,倒不如這趟風風光光地遠行,去看別樣的風景。興許,在熱鬧的長沙城裏某個大院落,它能拾起許多的童心!
(記於 2011-1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