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琥珀

隨性寫,隨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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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情分

(2015-11-16 14:52:57) 下一個

 

          昨天晚上看完了劉德華和葉德嫻主演的獲獎影片<<桃姐>>, 看到片中的給人幫傭60年的桃姐和主人家庭的主仆深情, 不由的想起了來我們家的阿銀。

 

          阿銀來我們家的時候才17歲, 那時候母親得了癌症, 剛剛做完一次大手術, 家裏需要一個保姆來幫助做家務, 她的表姐阿琴那時候幫我哥哥帶孩子, 於是哥哥就請她幫助回她老家陽山去找個人來, 1985年年初四, 阿琴帶著兩個女孩子來我們家, 一個是外貌長的不錯的同鄉女孩, 另一個瘦瘦小小, 身高不到1。4米, 長得很不好看的, 看上去隻有十四五歲的就是她的表妹阿銀。  阿琴把阿銀交給我的時候, 我悄悄問她, 為什麽把這麽個小女孩留給我們家, 她好像不到十九歲, 這麽瘦小, 能幹活嗎? 阿琴和我說, 相信她, 阿銀雖然長的矮小, 但是她手腳麻利, 勤快, 她們一起長大, 知根知底, 另外一個女孩雖是她同鄉, 但是不太了解, 長相雖然好些, 但是可能做不長。  阿琴來我們家也有一年多了, 她以前幫母親的一個戰友帶孫子, 人踏實可靠又很勤快, 因為那家人全家都搬到深圳去, 她 不願意去, 才把她介紹到我們家來。  於是我就相信她說的, 把阿銀留下來。

 

          那時候, 家裏沒有空餘的房間, 於是頭幾天晚上, 她和我一起睡, 晚上我問她家裏的情況, 她有個比她大很多的姐姐, 已經嫁人了, 父母生她的時候已經50歲了, 或許是這個原因, 她先天發育不良, 她才那麽瘦小。  知道她讀過初中, 初中畢業後因為家裏沒錢, 就再沒有上學, 但是讀寫沒有問題後, 我和她說給家裏寫封信, 報個平安。  我心想, 她父母老來得女, 一定對這個小女兒很掛心, 如果不是家裏窮, 是不會舍得讓她到別人家幫傭的。

 

          陽山是粵北出了名的窮地方, 大部分都是石灰岩地, 幾乎種不了稻米, 隻適合種玉米, 蕃薯, 好土地很稀有。  我記得父親曾經和我們講過一個笑話來形容陽山土地的珍貴: 有個當地的老農有一天下地, 數來數去, 自己少了一塊地, 不經意看到了他放在地上的草帽, 才恍然大悟, 原來草帽下蓋著找不到的那塊地。 於是我問阿銀他們那裏的情況, 她和我說, 他們平時吃得最多的是玉米糊糊。 幸虧她父親在當地的糧食站工作, 有時候可以拿些米回家。  她生下來後媽媽沒有奶水, 隻能用米湯喂她。 我才明白了, 難怪她長得那麽瘦小, 17歲的女孩, 看上去完全沒有發育, 上身和搓衣板一樣平。

 

          剛到我們家的時候, 她除了會搞衛生, 不太會做飯, 因為很多吃的東西她都沒有見過, 更不知道如何烹調肉食。  那時候母親做完手術, 要進補, 我們從很多渠道弄來一些不常見的山珍海味, 做給她吃, 我開始教阿銀如何燉湯, 她好奇地問我這些東西是什麽味道, 說實話, 這些東西是給母親補身體的, 我也沒有碰過, 有時候, 母親叫我嚐一嚐, 我也是吃一小口意思一下, 舍不得多吃。  阿銀問我, 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隻能告訴她好吃。  那時候每天晚上阿銀都給母親燉一盅湯,  母親身體好些之後, 有時候自己下廚弄。 有一天, 母親和我說, 她懷疑阿銀偷偷喝了她燉的湯之後, 再往燉盅裏加水, 她自己燉的湯明顯和阿銀給她燉的湯味道不一樣, 自己燉的味道濃很多, 而阿銀燉的就很清寡, 沒有味道。  我開始不相信, 叫母親不要亂想, 不好隨便懷疑人。  沒想到有一天母親真的看見她在廚房偷偷地從燉盅裏瓢出一碗湯來, 然後再往裏麵加水, 這一下母親很不高興, 覺得她不誠實, 問我該怎麽辦, 想起阿銀曾經好奇的問我燉品的味道, 我明白她或許不是有意的, 而是真的想吃一下這些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 於是我建議母親好好和她談談, 但是不要責怪她。  母親很善意的和她認真的談了了一次, 告訴她這樣做是不對的, 不應該弄虛作假, 她很羞愧, 答應母親再也不會這樣做了。  從那以後, 母親下廚教她做菜, 都有意思的讓她試吃各種各樣的菜, 一來滿足了她的好奇心, 二來也順帶教會了她如何調味, 半年下來, 她的廚藝大有長進, 再也沒有偷吃的行為了。 母親和她之間開始互相熟悉了, 經常在一起聊天。

 

          相處久了, 我發現阿銀雖然瘦小, 但是做家務的時候手腳麻利, 人很勤快也愛幹淨, 她雖然讀書不多, 但是人不笨, 一些事情教過她之後, 她很快就會學會, 而且做事很主動。  我們家活不多, 生活條件也比她們老家好, 後來還專門給了她一個13平米房間, 她可以有自己的空間, 我發現她喜歡看書之後, 就把家裏存下的六七年的<<大眾電影>>, <<小說月報>>翻來出給她, 有時間的時候也可以看, 她不懂得字就跑來問我, 慢慢的, 她開始適應了在我們家的日子。

 

          有一天我下班回家, 看見母親滿臉怒氣, 阿銀躲在她的房間裏哭, 我問父親出了什麽事情, 父親說今天母親數錢, 發現少了一百元, 懷疑是阿銀拿了, 就去問她, 阿銀一口否認, 說沒有拿, 後來就關起門在房間裏哭。  我想想覺得不對, 雖然她剛剛來的時候曾經偷偷喝過燉給母親的湯, 那是出於從來沒有吃過的好奇, 但是從對她平日的觀察來看, 她不是手腳不幹淨的人。母親以往經常在數錢的時候擺烏龍, 她有個嗜好, 經常把錢放在不同地方藏起來, 人將近更年期, 總是沒記性, 過一段時間就忘記了,  於是找父親來興師問罪, 之後才想起自己把錢藏在什麽地方了, 然後又把錢找出來, 為此, 老爸沒有少受她的冤枉。 我覺得這次可能也是如此, 於是, 我問母親錢放在什麽地方, 我把錢找出來, 幫她重新數, 數了兩遍, 發現分文沒有少, 父親也過來和我一起數, 數目依然是對的, 看看手裏的錢, 有好幾張是嶄新的, 數的時候很容易粘在一起, 估計是這樣母親數不對, 我把錢給母親看, 當著她的麵一張一張數清楚, 母親這下子知道自己冤枉了阿銀, 低下頭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好不容易敲開了阿銀的門, 看見她委屈的說不出話來, 就勸她, 沒想到她居然拿起剪刀要割自己, 我一把拉住她, 奪下了剪刀, 母親知道事情鬧大了, 趕緊過來, 抱住阿銀, 向她道歉, 很慚愧的和她說對不起, 不該胡亂懷疑她, 希望她能原諒, 阿銀的氣似乎消了一些。  晚飯的時候, 她還躲在房間裏,我知道她脾氣很倔, 可能氣還沒有完全消,  我把飯端進房間, 再次勸她, 告訴她母親這段時間是更年期, 脾氣古怪, 我們和老爸都經常被她冤枉, 阿銀問我什麽是更年期, 我和她解釋了一通, 她才慢慢的消了氣, 把晚飯吃了。

 

          之後的幾天, 母親和她相處還好, 她畢竟才17歲, 還是個孩子, 很快就把這事情忘記了。 這一次誤會之後, 母親和她之間再也沒有發生任何不愉快, 反而相處越來越融洽。  每天阿銀陪母親出去逛街買菜, 回來後母親教她記賬, 然後兩個人在廚房一起搗鼓飯菜。 從開始每天的開支都由母親掌管到後來母親直接把錢交到她手上, 由她決定買什麽菜, 母親開始越來越信任她, 我們家的人也對她不分彼此, 平等相待: 逢年過節, 父母給我封紅包, 一定也有她一個, 哥哥姐姐也不例外, 一定會記得留給紅包給她。  日子久了, 阿銀對我們家的親戚朋友了如指掌, 我們家的親戚也都知道她在我們家的地位, 一起出去吃飯, 也一定把她叫上, 她於是跟著我們見了不少世麵, 學會了不少待客的規矩。 我們家人和阿銀之間已經沒了主仆之分。

         

          閑下來的時候母親和她一起下跳棋, 母親年紀大, 沒有阿銀反應快, 常常輸, 於是就乘她不注意耍賴, 偷走幾步, 總是被發現, 於是被罰, 兩個人嘻嘻哈哈, 互不相讓, 家裏總是能聽到她們的笑聲。  阿銀其實很膽小, 她的房間靠馬路邊, 有一個窗戶就對著馬路, 她總是害怕會有人從窗戶外偷窺, 還真的有一次有個精神不正常的男人在窗外偷窺, 被她發現了, 嚇的她趕緊跑去找母親, 那時候母親因病和父親分房睡, 以免影響他休息, 於是阿銀幹脆就和我母親一起睡, 她還有不少孩子氣, 母親雖然也50多歲了, 但是骨子裏是個愛玩愛鬧的人, 身體恢複後, 她們倆經常在床上打鬧, 互相咯肌, 嘻嘻哈哈的像兩母女。

 

          有段時間母親身體大好, 閑不下來, 於是就和阿銀合計在家找些事兩人一起做, 母親的朋友介紹他們給一些個體戶做發外加工的車衣工作, 把裁好的衣料領回來, 母親專門買來新的鎖邊機, 給布料鎖邊, 然後由阿銀車成成衣後交貨, 按件計酬, 於是她們兩就忙活了起來, 阿銀去領料, 回來和母親一起把衣服車好後送回去, 報酬母親和她四六分成, 就這樣, 她們忙乎了大半年, 直到母親再一次被癌症侵襲。

 

          那時候, 母親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去做化療, 每次去住院, 我們家的孩子和阿銀都輪流到醫院去陪護, 她和我們一樣伺侯母親, 同病房的人都以為阿銀是我們家的孩子, 當他們後來得知她隻是個小保姆的時候, 都很吃驚, 問母親從哪裏找來這樣好的一個保姆, 母親笑笑說, 她是我的半個女兒, 病友們都很羨慕母親能有一個這麽貼心的保姆, 可是他們並不知道, 她能這麽盡心盡力的伺侯母親, 是因為母親不但嘴上說她是半個女兒, 實際上也真的的是把她當成了我們自家人。  1990年母親去世的時候, 她留下給父親的錢隻有6千元, 但是, 她專門留下了$500元港幣給阿銀, 要父親交給她, 要知道, 那時候港幣比人民幣值錢, $500元是個不小的數目, 當時一個保姆的月工資也就30元左右。

 

          母親去世後, 阿銀一直不敢自己睡, 搬來和我睡, 她說她總是覺得我母親還在, 有大約兩年的時間, 她總是在夢中見到我母親,    她問我會不會經常在夢裏見到母親, 我隻有幾次夢見過, 次數沒有她多, 沒想到母親給她留下的印象是如此的深刻。  幾年過後, 她 和我說, 有時候還會夢裏見到我母親, 但是, 之間隔著山, 母親開始離她越來越遠了, 不像以前那樣近了。

 

          母親走後, 家裏的活不多, 我一個人就可以應付, 我問阿銀, 如何打算, 如果她想回老家, 我會給她一些錢, 加上母親留給她的港幣,再把母親留下的鎖邊機送給她,  她可以回家做個小生意, 她說, 鄉下沒有活路, 她願意留下來, 於是, 我和父親商量, 讓她繼續在我們家做,  由我支付她每個月的人工, 這樣, 退下來的父親的日常開銷不會有負擔。  那時候我每個月工資300元左右, 我每個月給她50元, 吃住和母親在的時候一樣, 和我們平等。  不過, 家裏的活我沒有當甩手掌櫃, 每次家裏大搞衛生, 我們倆總是一起幹, 平時的小清潔, 她也自動自覺的做了, 一點兒也不用我操心; 逢年過節家裏聚餐, 我掌勺, 她給我打下手, 我們配合的很默契。  春節這個重要的節日, 她本該回家看她媽媽, 但是, 她總是在忙完了年三十的年夜飯之後, 大年初一才坐車回家, 一來幫我的忙完年夜飯, 二來避開了春運高峰。

 

          日子久了, 家裏的活也不多, 我覺得她開始有些悶, 做完家務後, 她不知道該如何打發時間, 於是我給她出主意, 去報名學裁剪, 將來真的要回鄉下, 弄個縫紉機, 幫人家做衣服或許有個出路, 她說她笨, 可能學不會, 我開解她, 不要緊, 學費我出, 要學做衣服, 就從幫我做衣服開始, 看看她是否可以學成。  於是她 很認真的學了一個學期, 回來後和我一起到布料市場買布, 兩人一起鼓搗, 按著書上的圖樣, 還真的做出來幾件衣服, 雖然不是很合身, 但是, 也是她的一點成績,  她挺高興, 開始大膽的拿一些衣服來修改, 改成合適她自己穿, 我覺得她進步不小, 鼓勵她多做, 她也有了信心, 越做越好。

 

          後來, 五羊城附近的製衣廠招工, 我看她很想去, 就鼓勵她去報名, 人家叫她試工, 一看她的車工還不錯, 於是把她招了了進場當臨時工。 她第一次離開家的時候後還有些不安心, 工廠在我哥哥家附近, 她下班後可以免費住在我哥哥家, 順帶幫他們接送孩子上小學。  她在那裏每個月可以掙二百多, 於是她在那裏幹了一段時間, 休息的時候還是放心不下我們家, 一定跑來幫搞衛生, 做飯。  不久, 工廠搬遷, 工友介紹她去江村的一家外資製衣廠當質量檢驗, 這一次, 是她正式離開我們一個人去打工, 我有些不放心, 給了她一床被褥, 用自行車幫她把行李送到車站, 告訴她如果遇到什麽事情, 一定要和我聯係。  看到她上車後, 我為她能從一個什麽也不懂的膽小的鄉下姑娘到如今自己能夠獨立而高興。

 

          廠休的時候, 她依然回我們家, 她在廣州沒有親戚朋友, 我們家也就是她的家, 半年後, 因為工廠經常拖欠工人工資, 她不願意幹下去, 於是再次回我們家, 不久, 我嫂子的公司下屬的工廠招人, 嫂子托人把她招進了茶葉廠的質量檢驗員。  她依然住在我們家, 有空的時間幫我們做家務, 但是, 她不願意再拿我們給她的人工, 說她有工資了。 我父親那時候已經再婚, 再婚的妻子不像我母親那樣對阿銀那麽隨和, 總想擺出個主人婆的架子, 阿銀心裏頭不舒服, 因為她從來在我們家和我們都是平等相處, 沒有人把她當下人看, 時常有些怨言, 她脾氣倔, 我們看著她長大, 沒有人計較, 可是新主人卻覺得她妹崽大過主人婆, 兩人常有爭執。  我開解阿銀, 希望她能適應。 我在的時候, 她有我護著, 父親也不多管事, 他的新妻子礙著我的麵子, 知道我待阿銀如姐妹, 不好說什麽, 於是各得其所。 

 

          96年我出國, 臨走時擔心她們兩不好相處, 和阿銀長談了一夜, 告訴她我走後要聽話, 注意改一些自己的倔脾氣, 我們家就是她在廣州唯一的家, 不要和新主人鬧翻了, 到時候她沒有地方去。  她哭了, 和我許諾會改掉倔脾氣。  出國後我給她寫過幾封信, 她回信說很想我在家的日子, 我走後沒有人和她一起聊天, 和她一起逛街, 很苦悶。  三年後我回國, 等我剛剛安頓下來, 她就抱著她的枕頭跑到我的房間, 嘻嘻笑的說: 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想和你聊天。 她和我說, 她總算盼到我回來了, 不會悶了。  我們又在一起像姐妹一樣, 高高興興的一起做家務, 一起逛街, 一起玩, 一起笑。 其實, 她在我心目中, 從來都不是傭人。 

 

          說實話, 父親二婚的妻子何姨人心腸不壞, 隻是她和阿銀沒有像我母親和阿銀之間的默契和寬容。  2003年我結婚出國, 沒多久, 她就張羅給阿銀找了個男人, 讓她成個家, 兩個人一見投緣, 他們很快就有了孩子, 於是奉子成婚, 結婚的時候, 我讓姐姐轉交她3000元的禮金, 加上父親和哥哥姐姐總共給了她7000元。 她在35歲的時候總算是在廣州安家落戶, 有了自己的家和孩子。

 

          她在茶葉廠一直幹了8年, 直到工廠搬遷到外省,  這時候, 我父親年邁,家裏真的需要人照顧, 父親覺得她在我們家有二十多年了, 了解他的口味和生活習慣, 不願意找別的保姆, 於是阿銀又回到了我父親家。  她白天在父親家幹活, 晚上回她自己家, 平常活不忙得時候, 她可以找些手工回我們家做。  不過, 她和何姨始終不投緣, 幾次想離開, 都被我勸說留了下來, 她和我說, 和我們家的人相處了20多年, 和我們家的人都有了感情, 也不舍得丟下年邁的父親不管, 念在老父親和她幾十年的主仆情分, 她留下來, 不是為了錢, 而是這份日積月累的感情。

 

          人與人之間相處久了, 都是會有感情的, 她和我們從開始的主仆關係到現在無法割舍的情意, 這分感情, 維係著她和我們一家, 她已經是我們家的一分子了。  外甥女晶晶去年出嫁, 阿銀看著她長大的, 她到現在還記得晶晶第一次見她時, 就甜甜的叫她銀姐, 要和她玩, 那時候, 晶晶才3歲。  婚宴上, 我看著她們在一起合影, 時光如梭, 當初的3歲的小丫頭, 如今是新娘, 當初的17歲的小姑娘, 如今已經為人母了, 我也和她一樣步入中年了。 我們都在變, 但是我們這幾十年的情分, 卻是越來越深。  雖然現在遠在異國, 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和她通電話聊天, 一說就是1個小時, 她樂意和我說, 我也樂意聽。  茫茫人海裏, 我們能相識, 她能在我們家幾十年, 是我們前世修來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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