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在意
隨便寫寫，隨便看看，隨便聊聊
事情是這樣子的，二十年前城隍廟附近有一條古玩街，布滿了賣真真假假的古玩文物和工藝品的商鋪。老公喜歡各種有關龍的工藝品，我們一路走走停停，東張西望地看著各式文物字畫和擺設，每到一個店鋪，老公總會用他洋涇浜中文問龍有嗎。
連逛了幾個店鋪，我們也沒有發現中意的，但是我們在街上行走時，我忽然感覺有人在尾隨著我倆。我禁不住往後望了望，發現一個中等個子農工打扮的中年男子緊隨著我們，見我向後張望，他向我招了招手，然後小聲用帶口音的普通話說：我有龍，跟我去看看吧。二十多年前，在上海的某些馬路上，總會有一些從外鄉來上海謀生的農工，當他們找不到正當的工作時，他們會在街上兜售盜版或非法渠道得到的物品。其實在我讀高中的時候，特別喜歡音樂，那時買不到很多西方音樂唱片，所以我一有零錢就會買盜版CD，以至於多年後搬到美國後，我老公發現我竟然有那麽多他喜歡的歌手和樂隊的CD收藏。
雖然我沒興趣看他的龍，但是我很好奇為什麽他知道我們在找龍。原來他是看中了我老公這個目標，當時在上海的馬路上西方人還不多，我估計他早就看到我倆在逛商場，瞄準老公這個遊客容易上鉤，又聽見老公每次大嗓門問攤主：有龍嗎？所以就跟著我們逮著機會向我們兜售。我本不想理會他，但是老公看見他不罷休地跟著我們後麵，於是問我怎麽回事，我不得不當笑話地告訴他，這個“跟屁蟲”說他有龍可以賣。我當時那還是“天真無邪”，不知江湖險惡的準老公一聽有龍，雙眼也冒光了，竟然無視我這個雖然不是地頭蛇，但也算個地頭熟的準老婆的保護，直接用他有限的洋涇浜中文和”跟屁蟲”對起話來了。我還沒聽明白他們說些什麽，反正一通指手劃腳，老公竟然一把拉著我跟著“跟屁蟲”向一條小巷走去。什麽意思？難道當我是透明的，不經過我這個準老婆同意就可以跟別人走了嗎？我很不忿，但是心裏又有一絲好奇想看看這個農工能給我們展現怎樣的龍呢？
跟著“跟屁蟲”轉了幾條小巷子，我就有些慌了，要知道那時可沒有手機導航，而我的方向感經常處於零度以下，拐兩個彎我就不知東南西北了，我禁不住拉緊了老公的手臂，小聲對他說：我們還是別去了吧！老公這個當時走在街上比任何人都高大魁梧的老外可不會認慫，他自我感覺可好了，以為誰敢欺負他啊！咋辦？我也不能做縮頭烏龜，可不能讓這個準老公以為他的準老婆是膽小如鼠，隻有硬著頭皮跟著走唄。我們這東拐右轉穿走在當時還是一片棚戶區的街區中，反正我是完全迷失了方向。隨著“跟屁蟲”疾步行走了大約二十幾分鍾，終於到了一間破爛的瓦房門前。他小心翼翼地兩邊望了望，確定周圍沒別人後，才敲了敲門。來開門的是個和他年齡相仿的農婦，穿著有些破爛的還是老式開襟的棉襖，挺著一個大肚子，一看就知道她正懷著孕，一定是“跟屁蟲”的老婆。這時我心裏稍微安穩了些，孕婦總不會是壞人吧！
屋內簡直太簡陋了，一張破桌子，一張破床，床上的棉被是又髒又破，我這時心裏直打鼓，這樣的環境能收藏著啥好東西？老公的雙眼轉溜著打量屋內環境，我本以為他看到眼前的情況，可能就一抬腳走人了，想不到他神情淡定地問“跟屁蟲”：龍呢？“跟屁蟲”立馬讓站在床前的他老婆挪位，然後彎下腰從被老舊的床單遮著的床底下拉出了一個破箱子，小心翼翼地打開木箱蓋後，從裏麵掏出一個用紗布包裹著的物件。我和準老公四眼不眨地瞪著看著“跟屁蟲”一層層地打開髒得已經從白色變成灰色的紗布。當他把手中的物件伸到我倆瞪得大大的兩雙眼前，我倆都不禁大泄了好幾口氣，大失所望地告訴自己：上當受騙了！我正想拽我那準老公立馬推門離開，可他還是不肯罷休，有些惱怒地指著我們眼前的一個白色陶瓷碗問“跟屁蟲”：龍哪裏？
“跟屁蟲”肯定聽出老公的不滿，有些慌張地望向我，焦急地跟我說：“這可是清朝宮裏的物品，你告訴他別急，我馬上給你看龍在哪裏。”我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不過還是把他的話翻譯給老公聽了。隻見“跟屁蟲”把他們飯桌上方掛著的沒有燈罩的燈泡的開關打開了，然後他把手中的白瓷碗伸向亮著的燈泡，然後我們就看見一條青龍在碗上顯示出來。我倆禁不住異口同聲地從口中發出“哇！”。“跟屁蟲”一見我倆都露出了驚歎的目光，馬上不失時機地解釋道：“這可是我祖上留下的，他曾是宮裏打雜的，要不是我老婆生第二胎不得不離開老家，來到上海又找不到工作，隻能把這祖上留下的碗給賣了。”
老實說我雖然喜歡這隻有龍的碗，可是他說的話我還是半信半疑。當我翻譯給準老公聽後，他不由自主地瞅了瞅站在一旁農婦的大肚子，然後問“跟屁蟲”：多少錢？“跟屁蟲”伸出了兩根粗壯的手指在我們眼前晃了晃。我問：兩百？“跟屁蟲”一聽我說的數，立馬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一邊帶著稍許哭腔地回複道：“這可是我家傳家寶啊！兩千塊我也已經開價開得低了。”二十年前的兩千塊可比現在的值錢多了，我當然不舍得，再說“跟屁蟲”說是他家傳家寶就是了？萬一是是偷來的呢？那我們不是幫著銷贓了嘛！反正我腦袋瓜裏各種“遐想”不停地轉悠著，我正想告訴準老公我們該“撤退”了，隻見他那大手整個巴掌伸到了“跟屁蟲”眼前。啥意思？感情這討價還價階段啟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