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拉斯加玩得意猶未盡,好在下了遊輪之後不是馬上坐飛機回芝加哥,而是按我們的原訂計劃在西雅圖溜達幾天,否則心情肯定被要即刻回去上班的現實糟蹋得一踏胡地。叫了輛Uber, 就直奔我在Airbnb上訂的住宿。大約半個小時,我們到達了位於Pike-Pine中心的目的地。由於我們比預先訂好入住的時間早了幾個小時,我在前一天就和屋主打了招呼問可不可以提前到達。屋主非常通情達理,即使他身在紐約,還是即刻和當時還在住的客人取得聯係,並告知我由於他在外地,所以他請一位朋友幫忙交接。
下了車,我按著屋主給的電話打給了他的朋友Kelvin。沒過兩分鍾就見一個清清瘦瘦的男孩滿臉堆笑地從大樓出來向我們走來。一張微黑的臉上架著一副鮮黃色的眼鏡,人未到眼前,手已經伸出來幫我拉行李了。“我是Kelvin。”他一邊從街沿邊把我的一件行李箱提上大樓入口處的台階,一邊自我介紹。想必屋主已經向他描述了我和老公,所以他一看見我們就百分之百確認我們是他的接待對象。
跟隨他進了大樓後,才仔細打量了他一下,精細的五官和消瘦的臉龐非常和諧。由於本人十有八九不是被洋人誤認為是日本人就是韓國人,有次更離譜的被問是不是西班牙人,所以我看到亞洲人從來不貿貿然就以為見到了國人。看著Kelvin那張標準的東方臉,我問他是從哪兒來的。想不到他是廈門人但在我的老家上海住了差不多十年。碰到了半個老鄉當然高興非常,瞬間我的語言頻道就由英文轉到了中文,嘰裏呱啦和Kelvin聊個不停,老公一臉困惑,跟我們入了電梯後就麵帶無奈地聽著我那不由自主提高聲貝的夾雜著上海話的普通話。還沒到房門口,我已經把Kelvin的情況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Kelvin從大學畢業後就和同學一起去了上海並在國內一家頗具規模的市場推廣公司工作。但幾個月前,他辭了工作來美國和他的愛人結婚。雖然他的愛人在三藩市,但由於他的移民律師在西雅圖,所以他不得不和他的愛人短暫兩地分居,一個人在這兒辦理手續。屋主在去上海旅遊時,由其他的朋友介紹認識了Kelvin,從此成為朋友,因此屋主請Kelvin幫忙,Kelvin也可以賺點外快。
Kelvin開了房門後,把我們迎進了房間。沒想到,房間有些淩亂。一看就知道,之前的房客剛離開不久,所以還未有時間打掃。Kelvin 麵帶歉意地向我和老公解釋,雙手卻已開始麻利地把用過的床上用品從床上拉下來並塞進在浴室的洗衣機裏。老公和我商量了下後決定我們先在附近熟悉一下環境,等負責清潔的人員來打掃完後再回來。等我把我們的想法告訴Kelvin後,卻沒想到他就是那個還要負責清潔的人。心裏不禁替他覺得有些委屈,在國內也是個專業人士在這兒卻要打掃衛生。雖然為他能放下身段坦坦蕩蕩地自力更生而對他更有了好感,然而卻有些少許的不放心,擔心他不能像專業清潔工那樣把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Kelvin一邊快手快腳地在收拾著房間,一邊和我們保證著一定在兩個小時之內把裏裏外外都打掃幹淨。和他道了別後, 我和老公就去周圍走走熟悉一下環境。
早聽說在西雅圖咖啡店到處都是,果不其然,幾乎步行不到十分鍾就能發現一家咖啡店。我們就近走進了街對麵的一家。店裏三三兩兩地坐了了幾個客人,可是卻都有個共同的特點,全是穿著高跟鞋的大男人,連咖啡店小二也是穿著花裙卻滿臉胡茬的壯漢。我們倆也見慣不怪,點了咖啡,就坐到了近窗口的地方,我剛一屁股坐下就抬頭看見掛在窗外的咖啡店的招牌。不看不明了,一看馬上恍然大悟為啥見到的都是與眾不同的,原來這家咖啡店是“Gay City”。我捅了捅老公眼角向他示意了下招牌,我們倆不由得會心一笑。咖啡確實很不錯,我們坐了約莫半個小時,就起身離開了。想不到才走了兩條馬路,竟然發現矗立在我們眼前的是一家很具規模的Starbucks 旗艦店Starbucks Reserve Roastery & Tasting Room。老公不是他們咖啡的粉絲,所以不想入內,但卻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想看看這家旗艦店裏麵到底有什麽東東。推開淺棕黃色質料厚實的木門後,仿佛覺得自己走錯了店。這哪像咖啡店啊? 這整一個小型咖啡加工廠嘛。做產品設計的老公兩眼一下放亮了,匆匆交代他要喝什麽後就撇下我自己去看占了整個店後半部的從咖啡豆烘烤,磨製,到包裝的一條龍自動流水線去了。我對機器沒什麽興趣,買了咖啡就找了個空桌坐下了。一邊品嚐冰凍Mocha,一邊打量四周。可以負責任地說這是我迄今為止去過的最大的一家咖啡店。雖然客人很多,但還是感覺空間非常的寬敞。在店的一角還擺放著多種紀念物以供購買。很明顯,店裏大多的客人都和我一樣是遊客,舉著手機不時地自拍。差不多喝完了一半,才見老公搖著腦袋走了過來。一見我就憤憤地說:“Do you know how much is the coffee here? Forty bucks a pound, forty bucks!!!” 這麽貴啊?啊呀怪不得我怎麽覺得今天的Mocha 比在芝加哥的Starbucks好喝呢。
喝完咖啡,正和老公商量去哪兒時,收到了Kelvin的短信告知我房間已清理了。反正不遠,所以我們就決定先回去一趟,也好把需要的一些東西從行李中取出來。回到了住處,打開房門一看,收拾得整整齊齊,簡直是一塵不染,不禁心中稱讚Kelvin,於是立即回了了個短信給他,並順口問他有沒有時間和我們在中國城一起吃晚飯。選在中國城是因為老公喜歡中餐,但我們住在北邊離開位於芝加哥南部的中國城較遠,所以離上次和我父母一起去已經有兩年多了。我們猜想西雅圖那麽多華人,此地的中國城肯定比芝加哥的規模要大多了。過了不到兩分鍾,Kelvin就回信答應一起晚餐。老公在Yelp上找了家有不錯評價的餐廳,我們就和Kelvin約定在那兒見。
西雅圖市區不大,老公查了查地圖後,估計我們走過去應該也用不了多久,還能沿途觀光。由於在遊輪上囤積了那幾磅肥膘,所以對任何能消耗熱量的我都舉手讚成。但想不到,西雅圖可不是芝加哥到處平平坦坦,市中心處於高位,越靠近海邊地勢就越低,怪不得我發現怎麽在西雅圖沒見到幾個胖子,估計每天上下坡都幫助減肥了。
走了大約一個多小時,發現我們身處一個冷清有些破舊的街道,看到不遠處有著中華門三個字的門牌,知道我們已到了中國城。頓時感到有些失望,本來想象著規模雖可能不比三藩市的大,但總不能差過芝加哥吧,但想不到整個中國城 是那麽沒人氣,餐館也不多。找到了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全記麵家,推門入內卻發現店裏已差不多客滿。剛找了張空桌坐下,就收到Kelvin的短信說堵車會晚點到,讓我們不要等他。因本人在香港工作生活過,所以對餛飩麵和粥都有著深厚的情感,雖然知道老公對粥感冒,他還特別想不通為啥有人喜歡千年蛋,覺得把蛋醃得黑黑的再吃很惡心,我也不理他喜不喜歡就下單叫了鮮蝦餛飩麵和皮蛋瘦肉粥。真想不到,這家的味道竟然又讓我回味起在香港幾乎每隔一天都要在中午跑去離我在IFC的辦公樓有段距離的位於威靈頓街上沾仔記的餛飩麵。正吃得香時,抬頭見Kelvin滿頭大汗地推門而入。
招呼他坐下後,他一看我點的皮蛋瘦肉粥,馬上咧開嘴笑了,原來他和我一樣也是個粥友。飯桌上總免不了八卦,除了聊聊我們的旅途見聞外,話題很快就轉到了他的身上。老公對他的戀愛經曆很感興趣,於是問他如何和他的新婚妻子認識的。Kelvin 告訴我們是他來美國旅遊時朋友介紹而一見鍾情的。聽著他講述他們相識的經曆,我留意到Kelvin用的是伴侶而不是老婆或太太,再看到他左手無名指上戴的竟然是我喜歡的那種由一圈碎鑽點綴的白金戒指,心中恍然大悟原來小賽是個同誌哥,身邊的老公還在不知趣地刨根究底地問他太太是哪裏人時,我慌忙用腳踢了他幾下,示意他不要再追根究底了。但想不到Kelvin很是大方,打開了他的手機讓我們看他和他的愛人結婚儀式的照片,當他介紹他的老公Jerry時臉上情不自禁地溢滿了愛慕以及崇拜的表情。照片上的Jerry不但有著西方英俊的臉龐和健美的體魄而且更有著崇高的理想,他熱愛公益,放棄了高薪的工作而重返學校學習法律隻為將來能為保護環境的法律事務上出分力,心中很是為Kelvin高興,但也為無數的單身女性感到遺憾,這麽個白馬王子可惜不是她們的菜。老公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遲鈍,隻能低頭假裝攻克他毫無好感的皮蛋瘦肉粥來掩飾尷尬。Kelvin滿懷幸福地講述他們如何墮入愛河,在短短相識的一年間Kelvin多次來美和Jerry相聚,更可喜的是Jerry的全家全心全意地接受他並督促他們早日結婚可以結束兩地分居的狀況。
Kelvin和Jerry是應該感到幸福的,他們不但得到家人的祝福,而且這個新時代更賦予了同性戀者享有婚姻的權利,這在幾年前還是不可想象的。但是這個幸福也是Kelvin和Jerry自己爭取到的,如果Kelvin不願意放棄在國內已很有起色的事業而來到美國重新開始,那麽幸福也就是紙上談兵。這不禁讓我聯想起自己在十年前下的決定,放下在香港非常舒適安穩的生活,辭去了在香港最頂尖辦公樓的工作來到了芝加哥隻為讓我和那偶遇的一見鍾情的美國大漢一個機會。十年過去了,老公和我還時不時地感歎我當年的決定是多麽的英明。
聊著聊著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桌上的菜也吃的七七八八隻剩下光光的盤盤碟牒,我堅持請Kelvin這一餐。走在回去的路上,Kelvin讓我們回頭眺望遠處的Mount Rainier,感慨地告訴我們每當他感到孤單不開心的時候,他隻要望望山的頂峰就能讓他忘記煩惱。
第二天我和老公去了市中心,正趕上同性戀全國大遊行。站在熱鬧的人群中不由想起Kelvin 不知他有沒有參加。心中為他祝福並以此篇祝願他早日和Jerry團聚並一直擁有幸福!
注:文中的名字不是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