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我見!我記! 近三年來第一次回鄉之旅的這些文字,都是據實而錄,盡量不參雜個人的情緒和評論,隻希望可以為後來者提供一些有效的信息。當然,國內的政策一向多變,這些信息也是有一定的時效性的。
序曲 簽證和機票
回國簽證的申辦,在2022年的春節前就開始了。但因為過節,更因為上海的封城,政府的工作節奏緩慢了很多。在準備和提交了所需的文件之後,就是漫長的等待。總算在6月份拿到了辦理簽證所需的所有公文,再在網上預約簽證中心的時間時,才發現因為疫情已經關閉很久了,隻能用email和中心聯係。把所有的個人資料和公文都發送過去後,他們審核,退回,再發送,再審核,再退回… 如此往複幾次,才安排了去簽證中心當麵遞送材料和申請簽證的時間。
雖然去國久遠,但記憶裏對國內文牘主義的印象還是很深的,所以臨去中心前,千查驗,萬確認,自以為帶齊了所有的材料。可到了中心,發現還是有漏的,而且有些文件需要複印。幸好中心樓下的左邊,就有一個Staples,裏麵電腦,複印等設施齊全,自助服務收費,簡直就是簽證中心的配套設施!趕緊用那裏的電腦連上自己的email,調出文件,又是打印,又是填寫,又是複印,怎堪“忙亂”二字了得。二進宮去遞交,被退回。再出去打印,填寫,複印,來回兩次,好在近,總算材料被認可了,遞送進去,又交了簽證費(比以前貴很多),這個簽證的事才算完了。
一周後拿到簽證,立刻上網訂機票,按簽證的要求,我們必須要在9月下旬前入境的,否則這個簽證就作廢了。躊躇再三,還是選了很靠近deadline一個入境時間。寄望於9月份國內的疫情可以好轉,管控放鬆。事後看來,這是個很冒險,但同時也是個很幸運的決定。
如何選航線,也是個問題,想過中轉美國的方案,中轉日本的方案,甚至途徑香港的方案,但權衡來權衡去,總覺得途中的未知太多,不好控製。最後就選了從多倫多直航上海的加航。雖然這個航線因為要避開俄國的領空,又要在韓國的仁川機場技術經停一個半小時,最終全程竟需要18個小時。但畢竟是直航,登機以後,就幾乎等同於入境了。簡單,少了很多的不確定。
有了簽證,又有了機票,頓時覺得很是輕鬆,好像萬事齊備,隻欠東風了,隻需在登機前的48小時和24小時各做一次核酸,再申請個綠碼,就萬事大吉了。
第一幕 核酸和綠碼
離登機日還有一個月,就開始關心航班的熔斷情況。上海市政府每天會發布按國別入境後的陽性個數,這樣可以讓我們至少提前2周多就知道自己的那個航班是否會被熔斷。值得慶幸的是,中國也在8月初放寬了航班的熔斷標準,從原來的一班5個陽性就熔斷,變成了以4%和8%計,這樣也大大地減少了航班熔斷的可能性。
和我們相關的那個航班入境後的陽性計數開始發布以後,是神經緊繃的幾天。每天看,每天累計,結果是5天共累計了6個陽性(5天後的陽性數是不會熔斷航班)。如果按熔斷政策放寬前的標準,我們的航班就被熔斷了,幸好是新標準,我們的航班才得以幸存下來了。
好了,現在能夠改變我們旅行計劃的唯一因素,就是我們自己的核酸檢測了。臨近登機前的兩周起,我家太後深恐我們的核酸檢測陽性,嚴詞厲色,三令五申要我自肅。我平時的球類運動很多,有的是室外的,有的是室內的。實在沒辦法,隻好停了所有的室內球類活動,自嘲患上了很嚴重的“自閉症”。
核酸檢測倒也不複雜,雖然現在領事館已經不再指定檢測機構,但我們還是從領事館的網上找了原來指定的機構之一,在網上預約了盡可能早的第一次核酸(這樣做的好處是如果第一次是陽性,還有時間複測一次,以確定不是假陽。並還有時間做必須相隔24小時的第二次核酸),並由該機構負責安排在不同機構做第二次核酸。
我平日就有衝洗鼻子的習慣,臨近核酸檢測,不想節外生枝,不想在臨門一腳時再出意外,就增加了衝洗的次數。結果兩次我們的核酸都是陰性的,半是高興,也有點意外:因為我早就是躺平了的:疫苗隻打了兩針,就再也不肯打了。平時進商店,聚會和室內活動,也不帶口罩。周圍的同事,朋友也多有陽了的,早已見怪不怪了。自己在這之前也從沒做過核酸,不知道自己是早就無症狀地陽過了,還是“稀有”的“未央(陽)宮人”。
有了兩份陰性的核酸報告,事不宜遲,就趕緊地按多倫多領事館網上所給出的那個網址,上傳資料,以獲取綠碼。開始用手機拍攝的資料照片,size都很大,但也都小於上傳所限定的10M。可是一個3M的文件上傳半天也傳不上,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放狗搜了,有的建議改用有線網,有的建議把wifi關了再開,但都不得要領。臨機一動,覺得可能和size有關,想到微信的圖像壓縮很厲害,就把手機拍攝的照片先用微信傳一下,果然小了不少。再用這個上傳,就一路順利。
到了當天晚上,太後的審核結果來了,說可以了。我也沒細想,覺得我用的是相同的方法,應該也沒問題。不料第二天起來一看email,說我的上傳的核酸檢測報告太模糊,不予接受。天哪!我的航班就是12個小時以後,這下又讓人捉急。我仔細回憶了我的傳送過程,覺得可能是我用iphone拍的照片本來size就不大,又加在微信傳送時一味地追求小size,都選用了最小圖像,所以分辨率不夠。隻得重新拍了,微信傳送時再選擇size稍大的。又一陣忙亂,重新上傳,申請。再趕緊給領事館打電話(領事館對外籍人士的綠碼谘詢電話,隻到中午12點為止。這以後,隻服務持中國護照的人士),說明情況,詢問圖像上傳結果。答複應該可以,請耐心等待。
這裏還有個小插曲,我們想當然地覺得那個神秘的,可以決人生死的綠碼,是通過從手機或email裏送進來的。當時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坐立不安,後來才明白,那個綠碼早已秘而不宣,靜靜地躺在你自己注冊的那個賬號裏了。
好了,現在有了簽證,機票和綠碼,覺得最難的時刻已經過去,此去前路是一路康莊了。
第二幕 登機
航班是半夜12點的,我們早早地到了機場。雖然在網上已經事先CheckIn了,但行李牌還是要在機場辦的。想用那個自助係統打印登機牌和行李簽,卻被提示要去櫃台。想來是去中國有額外的手續,就隻好去櫃台排隊。帶著我們都準備好了的心態,出示了護照,綠碼,正得意之間,一聲喝問:你們的黑碼呢? What?我一下就懵逼了,什麽時候又出了個黑碼?詢問之下,才知道就是中國海關的入境碼,但那個不是要等到中國海關入關時才用的嗎?怎麽在加拿大邊境就要看?無奈,趕緊挪到邊上,下載那個中國海關的入境旅客指尖服務app,填妥了,才又產生了個限時的入境碼(果然是黑的),再去排隊CheckIn。稍微抱怨了幾句,被懟回來說,要抱怨就去抱怨中國政府。
之後總算再無波瀾,一路飛行平穩,順利,餐飲也分發如常。期間一直帶著N95的口罩。待飛機平安順利地降落在上海浦東機場時,有人鼓掌。
開啟艙門後,大家也都遵循安排,按批次起身,拿行李下機,安靜而且很有次序。
第三幕 入境
三年後再見的浦東機場,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空空蕩蕩,灰蒙蒙的,而且到處是柵欄,分隔帶。顯得很陳舊,破落。出示有效的入境碼後,就是填表過邊檢,然後就是檢疫了。再去做核酸。填完同意書,過一個長長的隔離通道,進入了一個臨時的板房,裏麵有好幾個互相隔開的櫃台。每一個測試者做完,裏麵的工作人員都會向空中噴灑消毒水,再用消毒水擦拭櫃台。這裏的核酸測試有兩種,鼻試或者咽拭,原想試試咽拭,但被告知會捅得很深,而且兩側都要捅,比較痛苦, 就立刻放棄,還是選擇了鼻拭。正巧此時,隔壁櫃台一位正使用咽拭的受驗者發出了痛苦喊叫聲。
機場裏不管是邊檢,海關,還是檢疫,大家都是一身白,標準式的全身防護,腳上套著防護軟靴,走路悄無聲息。或三,或五一群的在機場裏飄來飄去,顯得有些光怪陸離。一時恍惚,覺得我這20個小時的航程,是飛到了另一個星球了。
做完核酸。 提出隨機行李,就去登記隔離酒店。上海隔離酒店的選擇,是按照你填寫的入境地址來選區的。每個區隻有有一個接待櫃台,大致每個區也隻有一個隔離酒店,也沒得選,趕緊排隊登記,上交護照。就等著隔離酒店的免費包車來把我們運走。
包車也是嚴密防護,所有的座椅都用塑料紙覆蓋,駕駛艙和乘客艙之間也完全封閉隔離。
第四幕 隔離
登記入住的時候,果然碰到了傳說中的夫妻必須分房隔離的規定。再三說明,最後才允許先分住一晚,等第二天的核酸結果出來,並提出合住的理由後,再行商議。此時離我們從多倫多踏出家門,已經快30小時了,一路缺吃少睡,很是疲勞,隻想著能快點躺平,就隻能接受,趕緊入住了事。
第一頓盒飯,很快就放在了門口。也許是餓了,也許是很久沒吃本味的中餐了,一下子就吃得精光,連湯汁都沒有剩下。
從第二天開始,每日的功課就是一天一次核酸(隻是簡單的口腔采樣。隔離10天的,隻在第1,2,3,5,6和9天采。隔離7天的,隻在第1,2,3,5,6天采),兩次體溫,和三餐投喂,還算簡單。但即使是這樣,對時差中的我們,還是蠻影響休息的。有時已經很困了,但想著“功課”還沒做,就怕剛睡著,就來敲門。隻能忍著,等功課完了再睡。
每次開房門拿訂餐,外賣或放垃圾,都能聞到非常濃烈的消毒水味道。酒店好像一天數次,在客房的走廊上噴灑,消毒。
為了能夫妻合住,打了12345的市民電話申訴,對方態度很好,但並不解釋政策或能解決問題,隻是記下的申訴,然後把它傳達到你的抱怨對象而已。
在隔離結束後,要能在上海自由行動,每個人都需要辦一個上海的健康碼--“隨申碼”。這個碼在整個的隔離期間(7天或10天),都是紅的。但在結束隔離前一天,要做一次“大核酸”(要多點采樣),那時必須先掃這個健康碼後再檢測。如果檢測結果是陰性的,那這個碼應該會在你離開隔離酒店的幾小時前變綠,否則就是寸步難行。
我們隔離的酒店,能居高臨下看見著名的上海南京東路的商業步行街。入住後的第二天,又恰逢中秋節,但隔窗望去,在這個黃金季節的黃金路段,卻是行人寥寥,再不見往日的繁華,少不得又大大感慨了一番。
第五幕 密接
進入隔離酒店的第三天,被通知我們是“密接者”(後來才了解到是因為在我們航班座位的前三排或者後三排有人陽性了),要在“告知書”上簽字。我仔細地閱讀了告知書,裏麵提到如果出現了可疑症狀,要允許被采集包括血液在內的各種生物樣本,覺得不合理,就拒絕簽字。工作人員也不強迫,而且告知說即使是密接,隔離期間一切保持不變,如果一直是陰性,解離的日期也不會變化。
在被通知“密接”後的開始兩天,也確實一切如常。因為飯店的投喂太單調,而且蔬菜很少,也沒有水果,酸奶,我們就把飯店的訂餐全停了,轉而依靠每日一次的外賣來解決一日三餐。不料如此兩天後,一位外賣小哥在送外賣的時候,打電話上來說因為我們是“密接”,酒店不接受外賣。我一聽就急了,當初被通知是“密接”時,不是說好了一切都不變的,怎麽突然不允許外賣了?打電話給前台,前台說是醫療組的指示,打電話到醫療組,又推說是上級領導的決定。問前幾天通知密接的時侯,為什麽沒有提到這個?對方語塞,隻說今天的外賣會被“法外開恩”送上來。明天開始就不行了。
思來想去,實在不明白為什麽“密接“就不允許外賣。不管是酒店的訂餐,還是外賣的訂餐,都是無接觸的投放,外賣好像並沒有增加什麽風險。而且恰恰相反,還有可能減少了風險,因為酒店訂餐的投送是一日三次,而外賣的投送隻是一天一次而已。實在想不通,就又打了12345的市民電話,照例地態度好,照例地行事如儀。沒辦法,隻得又恢複向酒店訂一人餐,並依靠存貨停了兩天的外賣,再逐步恢複外賣,但大大地減了量,總算相安無事。這個突然的變化,是否是因為我們全停了酒店的訂餐,而損害了酒店收益的後果,不得而知,且存疑待考。
回國入境以後的待遇,就很像是一次抽簽:如果核酸是陰性,也不是密接,而且街道也同意後3天的居家隔離,那就是上上簽;如果一直是陰性,但是密接,那是中簽;如果不幸陽了,那就是下下簽了。聽說有些陽性的入境者,不得不在醫院和方艙之間轉輾,耗費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恢複自由後,因為假期已經用完,隻能買了當下的機票即刻離開。
第六幕 出關
“閉關除毒”的最後一天終於到了。我們的心情就像籠中待飛的鳥兒一樣!碼綠了那一刻,就是猛然推開籠門,邁向自由之時。
外麵的天色很藍,空氣也不錯,雖然還是有些懊熱。出租車一路歡快,我們也四處張望,看看久違的故鄉,久違的大都市!
終曲
解離已經好多天了,但離幻想中的無拘無束和自由自在,還是有些距離的。因為是“外”人,而且還有帶“毒”的嫌疑,總覺得我們在這裏是二等公民: 隔幾天做一次核酸時,一掃碼,工作人員就會說“噢,用護照的”;因為是護照登記的,隨申碼的狀態也總是不對(打了多次的12345,結果什麽也沒發生,什麽也沒改變)。因為這個開始時老被銀行,店麵的糾察“凶”,幾次後,也就悟出味來了。就每次不給看綠碼,也不掃場所碼,而是給看最近一次核酸的數據,也讓進;買個無線網卡,因為沒有國內的身份證,不能實名認證,就沒法使用,隻能買了再退; … 等等,等等,很多很多的例子,諸君有機會可以慢慢體會。
上海的路上,地鐵,商店,幾乎每個場所,無論老幼,99.9%的人都是帶著口罩的。而我則是能不帶就不帶,顯得很是異類。現在已是中秋過後了,氣溫也溫和了很多。很難想像在前一段長長的高溫季節裏,他們是怎麽熬過來的。今年3月份前,在多倫多我們是到處都帶著口罩,在中國幾乎沒人帶;而現在是反過來了,多倫多是無人帶口罩,而這裏卻人人都帶。無論哪裏,人人都低頭看著手機,又都帶著口罩,相較 “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 的三條,就隻差耳朵了。
在加拿大,我是不太看手機的。來到這裏,為了生活,我也不得不迅速成長為“手機族”了,“when in Roma, do as Romans do”: 手機點菜;手機共享單車;手機買菜;手機買日用品;手機叫車;手機叫清潔;手機點公司餐;手機買咖啡;手機,手機….. 這裏的網絡商業,幾乎已經做到極致了,無處不在,無孔不入,日夜商流! 人人都可以“虛擬空間”裏的揮灑自如,足不出戶。可實實在在驅動著物流的,卻是那些在洪流般的電動車上,終日奔波的快遞小哥們,他們是支撐起這個城市生活的雙肩,他們是維持這個城市生命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