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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二元文化之家

(2025-01-17 19:04:55) 下一個

@二元文化在我家並無衝突。        

@中餐爲主,西餐爲輔。

  自從2003年我們從北京回來以後,安德烈就下決心開始學講普通話了,其實,他對語言一直都很感興趣,因他在歐洲中部的捷克斯洛伐克長大,周圍那些國家的語言,除了匈牙利語,幾乎都屬於斯拉夫語係,如波蘭語、俄語、南斯拉夫的塞爾維亞語等,他都能聽懂,不屬於斯拉夫語係的德語,因他幼年時曾學過,所以也能聽懂,並可以讀懂德文及俄文,自從安德烈成爲我的丈夫,自然對中文也產生極大興趣了。

         安德烈的中文老師無可推卸就是我了,最開始教他的是數字,他是工程師,對數字最敏感,當我將“十”以內的數字讀法告訴他時,記得他感到十分驚訝:中文的數字讀法怎麽全是一個音節,然後“十”以後的數字,更是富於邏輯性的向上遞增,如11,12,13;21,22,23 。如此,安德烈很快便掌握了中文數字的讀法,於是我再告訴他年份、月份、星期,以及時間的中文説法,令他興趣大增,逢人便説中文是如何動聽,是這世界上最有邏輯性的語言。正因如此,安德烈的中文比我學的斯洛伐克語,要多得多了。

        有了這樣一個好的開始,安德烈對學習中文有了更大的熱情,不過,他的目的很明確,隻學習聼與講,至於中文的方塊字,暫時不去考慮。我自編中文100句,並錄製成錄音帶,錄一句中文,錄一句英文解釋,安德烈放在車子裏麵每天開車時聼,沒有多久竟全部聼明白,有時我故意考他,我説中文,讓他用英文說什麽意思,他居然能夠全部答對。

         有天安德烈問,是否可以將我小時候的童謠教教他,我便教了他這一首:

       小汽車,嘀嘀嘀,裏麵坐著毛主席。

      當我告訴安德烈這是什麽意思之後,他有些不解,說童謠是為小孩子而做,怎麽這個童謠還牽涉到共產黨主席呢?我説這就是我們童年時代的特色,安德烈覺得好玩,很快就學會了,之後的很多年他都記得。

       不久,附近社區中心有個中文班開辦,分低級班和高級班,我說根據你的水平,報讀高級班沒有問題,安德烈聽從了我的建議,惴惴不安地開始了他的中文高級班的學習。

        記得安德烈第一天下課回來,十分興奮地告訴我:雖然我從沒上過低級班,但我在十幾個同學中,中文程度算中等水平呢!由此,安德烈信心大增。隻是那位中文老師奇怪:安德烈是典型的歐洲人,怎麽從來沒有由低級班學起,中文發音和詞匯卻都超常的好呢?課堂上,中文老師就這問題詢問安德烈,安德烈不僅告訴人家他太太是中國人,還得意洋洋地用中文說“我的太太是家作”,老師一下子懵了,這是什麽職業啊?想了一會,恍然大悟,啊,你太太是作家。原來安德烈將作家二字記錯,顛倒來講。回到家特意跟我講了這個笑話,我們笑了好久。

         安德烈學中文非常擅長中英文互相交替使用,真正活學活用。每次吃完飯以後,他便説“我飽了”。有次我們在一大型停車場找車位,找來找去找不到,他嘆了口氣說“沒辦法,停車場飽了”。英文說吃飽了,用full,  停車場滿了,也用full,於是安德烈“等量代替”,說停車場“飽了”,意即停車場讓車子“吃飽”了。

         中文高級班結束後,安德烈便信心百倍地開始了自學,他每天不論去哪裏,都會帶一本學中文的書,甚至出外旅行都會隨身攜帶。最終有一天,安德烈跟我宣佈:今後我們可以在家講中文了。這也就是那些年朋友打電話給我,聽到“你等等,她在家”,以爲是打錯電話,其實是安德烈在炫耀他的標準中文。不過事實是,安德烈確實已經掌握中文的簡單對話。連他臨終對我講的最後一句話“明天見”,也是用中文講的。

         儘管安德烈跟我學會了很多中文,但他並不鼓勵我學斯洛伐克語,他説世界上有十幾億人講中文,而講斯洛伐克語的人隻有幾百萬,學而無用。可是安德烈生病入住老人院之後,我主動通過Google學會了幾句斯洛伐克語,每天我們早上和傍晚通電話的時候,我就會講幾句斯洛伐克問候語,他聽後的反應是笑,笑我不準確的發音,同時也十分高興我終於能講幾句斯洛伐克語了。無論如何,能在安德烈病重的時候,講兩句他的家鄉話,想來他心裏是會感到寬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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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是一個家庭最重要的習俗環節之一,處理不好“吃”的問題,甚至可能危及夫婦關係。至於我們的二元文化飯桌-----中餐還是西餐?答案是:中餐爲主,西餐為輔。安德烈在認識我之前,已經對中餐情有獨鍾,後來他解釋說,其實很多猶太人偏愛中餐,他展示給我他多年前買的一本書,作者是多倫多一位移民自歐洲的猶太裔博士,書中甚至有個章節,特別解釋猶太人爲什麽喜歡中國餐。作者説除了味精引起的問題之外,幾乎所有猶太人都鍾愛中國餐。特別是中國人那種邊吃邊聊,圍坐在一起,共同享受飯桌上的美味佳餚,更是令猶太人心儀。

         很多西餐館都有成文或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用餐者要打扮正式,連左右手拿刀都有嚴格規定,但猶太人卻寧可享受中餐館那種無拘無束的感覺,穿牛仔褲或西裝,用刀叉或筷子,完全客隨主便。

        在北美,猶太人和中國人都屬少數族裔,在大約半個世紀前,這兩個少數族裔都不同程度地受到排擠和歧視,那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也令猶太人走進中餐館的時候,油然生出一股親切感。更重要的是,中國人從來都不是反猶主義者,這一點,對猶太人來講,也是一種身份認同。

        安德烈歷來醉心中國食物,從鳳爪到豬腳薑,從泡飯到蒸魚,從炒苦瓜到炒年糕,無一不愛,而且他用筷子的姿勢也非常正確,甚至比起很多中國人都要好,很多朋友都以爲是我教他的,其實從我認識安德烈的第一天起,就發現他用筷子的姿勢仿佛他是在中國家庭長大的一樣。但是,他從小吃到大的麵包,卻並未因熱愛中國餐而放棄,即使我做了米飯,安德烈也要吃完米飯,再大嚼麵包,我笑説他是“先去一趟中國”,“再跑一趟歐洲”。

          直到2022年安德烈住進老人院,我做了決定-----每個禮拜五晚上,帶著我親手做的食物,跟他一起共用晚餐。而我做的最多的是炒麵、炒飯和煎餃子,那也是安德烈點名想吃的,有時我會做發麵餅,那也是他的所愛。

         總之,我們的二元文化並沒有因我們的文化背景不同,而產生矛盾或衝撞,這,真的是我們的幸運。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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