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灣心語
依灣傍海，風景如畫；波光粼粼，心語喃喃
作者：伊灣
終於捱到下班了！白雲迅速披上外套，幾乎是小跑著出了寫字樓，匆匆匯入大街上如潮水般的下班人流。
白雲，24歲，身材嬌小玲瓏，白淨的臉上有一雙楚楚動人的大眼睛，瀑布般的直發垂散在背上。她看上去像個女學生模樣，甚至許多人誤以為她是個高中生。
這是在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北方某個大城市。兩年前，大學剛畢業，白雲孤身一人從家鄉南方來到這座城市打拚，幸運地進了這家設計公司。如今，她憑著自己的努力和聰明，業務已逐漸上手；她的性格文靜溫和，與上司、同事相處融洽。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裏，白雲終於有了幾分安全感。近半年來，認識她的人都說她開朗活潑了許多，因為他們偶爾聽到了她銀鈴般的笑聲。
但是此時，白雲心事重重，她清秀的臉上布滿愁雲。冬日淒冷的夕陽從林立的高樓之間斜照在她身上，讓她顯得愈加纖細。
她要趕去見她的閨蜜，也是她的大學同學，曾萱。白雲約她下班後在街角處的咖啡廳見麵。曾萱不久前嫁了個大款。白雲要做一件在她24年的人生中從未做過的事。
“你要借錢？五萬元？你要這麽多錢幹什麽？！” 在咖啡廳的一角，曾萱一聽白雲的來意就忍不住尖叫起來。五萬元，對於24歲的她們來說都不是一個小數目。白雲有些支吾。
“你是不是也在做傳銷？” 曾萱詭秘地盯著她。
白雲的臉有些漲紅了，她鼓起勇氣說：“王彬挪用公款……被抓了。我要幫他湊錢還給他們單位，讓單位撤訴。”
**********
王彬是白雲的初戀，也是她大學裏高一年級的學長，幾年前他們與曾萱同在江南的一所大學就讀。
在入學不久的迎新生晚會上，白雲就被這位學長吸引住了。當時，王彬朗誦了自己寫的一首小詩：
我把愛寫在海灘上
潮來了，把她衝去
潮走了，我再把她寫上
他的才華一下子吸引了白雲，他渾厚又富有磁性的聲音讓白雲心裏“格登”一下。她不禁仔細打量起他來：中等身材，很壯實的樣子；一頭濃密的頭發，微卷；偏黑的臉龐上有一雙深邃的眼睛。屬“粗曠”型的，對，就是這個詞！白雲心裏這麽想著，臉上不禁飛上了紅暈。
在晚會上，長相清純，能歌善舞的白雲也立刻成為男生們目光追逐的對象。隨後，有幾位男生向她展開了攻勢，但是白雲非常明確，她心裏隻有那雙深邃的眼睛。
終於，在當年的元旦舞會上，白雲與王彬相擁而舞。舞會後，王彬邀白雲去散步，她羞澀地答應了。他們漫步到校園操場，此時的操場幽靜、漆黑。一陣寒風掠過，白雲不禁發抖起來，並且她越是努力控製，身體越是抖得厲害，白雲有點不知所措。“你冷嗎？”身旁王彬的聲音有些異樣，沒等白雲回答，王彬已經解開他的外套，一把將白雲攬入懷中，把嬌小的她緊緊裹進自己的外衣裏。白雲隻覺得一陣暈眩，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得像狂奔的小鹿，還沒等她清醒過來，王彬火熱的雙唇已經印在了她冰涼的唇上…… 這是白雲的初吻。
從此，王彬與白雲形影不離，如膠似漆，成了校園裏令人羨慕的一對情侶。他們約好每天三餐在學校食堂見麵，倆人同在一個飯盒裏挾菜，白雲還不時地撒嬌讓王彬喂她；晚餐後，他們手拉著手一起去教室自習，王彬總是抱怨身邊的白雲讓他精力不集中；自習後，他們相依著在校園散步，趁著夜色親熱……
這樣甜蜜的校園生活過了3年。到第4年，高一級的王彬要畢業了，按事先計劃他要回他的家鄉，一個北方大城市。白雲對王彬戀戀不舍，也很自然地有一絲不安，直到有一天她偶然看到了王彬日記裏的一首小詩：
… … …
在漫長的航行之後
我落下了帆
我擱下了槳
我在這裏停泊
我把心的錨
拋在了這綠色的小島
她知道了王彬的心聲，感覺心裏暖暖的，那點不安也就煙消雲散了。
王彬不久就在家鄉找了份不錯的工作。他們商量好了：明年白雲畢業後也來北方，然後他們就結婚。倆人甚至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叫“王梓”。“孩子出生後，要給他/她戴一個長命鎖，就像電影裏舊時代的孩子戴的那種，銀質的。”白雲很認真地說。
故事後來就有些落俗套了。王彬離校後，他的來信從最初的一天一封逐漸減少到一月一封，而白雲對王彬的思念卻與日俱增，她每天發瘋似地往收發室跑，盼望收到王彬的來信，可每次收到信，她又把信緊緊捂在胸口，舍不得一下子打開。最後，在白雲畢業前，王彬來信說：“……你不用來北方吧，太冷了，你會不習慣的……”
白雲急了，她想都沒想就用僅有的生活費買了一張硬座票，坐了二十幾個小時的火車來到王彬所在的城市。她有意沒有告訴王彬她的行程，她有很不祥的預感。
晚上十點，白雲風塵撲撲地站在了王彬的公寓門口，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懷著最後的希望，輕輕敲響了門。好一會兒，門開了，是王彬，他猛然看見白雲，無法形容的震驚。他慌忙關上身後的門，急急地拉著白雲下樓，“你還沒吃飯吧？”他低聲問。
在昏暗的小餐廳，王彬躲著白雲的眼睛，終於悶聲說：“我們分手吧……”
預感被證實了！最後的一絲希望破滅了！白雲強忍淚水，也沒有追問為什麽，因為她不想在這個狠心的男人麵前流淚，更不想乞求感情，她有她的矜持和尊嚴。她也拒絕了他的回程臥鋪火車票……
第二天，白雲坐在火車硬座上，麵朝窗外，眼淚像斷了線的水珠，無聲無息，無休無止地流了二十個小時。坐在對麵的一位中年阿姨實在看不下去了，她同情地拍著白雲的肩頭說：“小姑娘，別難過了，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你要記住這句老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返校後，白雲伏在曾萱的肩上號啕大哭：“他的門口有一雙女人的鞋。” 她終於說出了這句像石頭一樣壓在她心上的話。
畢業後，白雲還是按原計劃來到北方這座傷心之城，沒人能勸阻她，她是個主意堅決的女孩。慶幸的是，閨蜜曾萱也一同來了，因為她在這座大城市找了份很滿意的工作。
白雲再也沒有見過王彬，隻是在有意無意之間，她會打聽王彬的消息。兩年時間不緊不慢地過去了，白雲在打拚和孤獨中舔舐傷口，她漸漸複原起來，臉上多了微笑，有時還會哼上幾句歌。
可就在此時，王彬出事了。
**********
“不借！”曾萱一聽就火了，她咬牙切齒地說。
白雲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垂下去，慢慢掛上了淚花。曾萱的心軟了，她心疼地握著閨蜜的手，哀求道：“我的大小姐，王彬現在與你沒有一分錢的關係，你醒醒，好嗎？！”
但是，曾萱太了解這個閨蜜了，她決定了的事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
第二天，曾萱陪著白雲費盡周折找到王彬的律師。原來，王彬因為賭博輸急了，挪用了單位二十萬公款。經過律師的協商，單位負責人答應隻要還上這筆錢，他們就撤訴。
她們還了解到，王彬賭博是因為要給老婆一個體麵的婚禮。是的，他們領證了，就在上個月。
可是，王彬已經結婚的事實並沒有成為白雲止步的理由，她表現出一種勢不可擋的氣勢。
“王彬是你什麽人？”律師好奇地盯著白雲。
“他是我的前男友。”白雲迎著律師的目光，鎮定地回答。
一向沉穩老練的律師也不禁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曾萱看著這個嬌小纖弱的閨蜜，簡直不敢認了！她心頭湧上一陣莫名的感動，唉，自己別無選擇，隻有幫閨蜜了。
隨後倆人又找到王彬的父母家。這是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白雲與王彬父母從未見過麵，但是彼此知道對方，當白雲報出自己的名字時，倆老很詫異地對看了一眼。白雲轉述了律師的話，王母隨即抹起眼淚來，她痛斥兒子誤入岐途，賭搏成癮，已經把家裏的積蓄賭光了，現在全家咬著牙隻能拿出5萬元錢。
倆老用期艾艾的目光看著白雲，哀求道: “好姑娘，求你幫幫他吧！不要記恨他，他不懂事啊！”白雲含淚點點頭。最後，王彬的父母感激涕零地把兩位姑娘送出家門。
就這樣白雲與曾萱開始四處借錢。在整個過程中，白雲一反平日的羞澀，表現得很大膽。她大方地盯著對方的眼睛說：“他是我的前男友，現在他已經結婚了，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隻是想幫他，不想他坐牢。”反而是一慣潑辣的曾萱，根本不好意思跟人家說原委。
二十萬元錢準時湊齊了。白雲覺得應該與王彬的老婆見一麵，把事情通知她一下。其實，更主要的原因是白雲的好奇心。除了當年王彬公寓門口的那雙女鞋，白雲對這位情敵一無所知，她很想“見識”一下情敵，而眼下正是個不錯的機會，她可以驕傲地向情敵明示：看，是誰在王彬最困難的時候出手相助的！可憐的白雲還在苦苦地愛著她的初戀，盡管是毫無指望的愛!
在曾萱的陪同下，她們見麵了。王彬的老婆與白雲想像的不太一樣，她身形消瘦，臉色蠟黃，有些無精打采。她一直低著頭，不太說話，甚至沒有自報姓名。白雲隻好簡單地把為王彬借錢二十萬的事說了，情敵聽後表情很震驚，喃喃地表示感謝。臨走的時候她追出來，認真地對白雲說：“他出來後要是願意跟你，我就退出。”
白雲大聲說：“我不是為了這個。”
那是為了什麽呢？其實白雲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為了什麽。她甩了甩頭，仿佛要甩掉腦子裏的各種雜念，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她隻是跟隨著自己的心在做這一切。
但是，事情並沒有按照白雲的意願進展。
就在白雲準備去替王彬辦手續的前一天晚上，她突然接到一個陌生男人的電話。
來電人自稱是王彬老婆的哥哥。他的妹妹，也就是王彬老婆，在醫院剛剛被醫生搶救過來。接著，電話裏傳來王彬老婆有氣無力的啜泣聲。斷斷續續的，白雲總算聽明白了：王彬老婆之前患有慢性腎炎，最近因為心力交瘁，腎炎引發了腎衰竭。就在昨天，她暈倒被送進醫院，醫院發了病危通知書。今天，她總算被搶救過來了，但是醫生說她必須馬上做透析，否則將有生命危險。
從電話裏白雲還了解到：王彬老婆的父母早已過世，她與哥哥相依為命，哥哥的經濟狀況也不好。做透析需要一筆不菲的醫療費，她要錢救命！
白雲拿著電話筒愣在那裏，腦子裏一片空白。
二十萬元錢就在她的手提袋裏，救命還是救難，答案當然是一目了然。不久前，白雲還救了街邊一隻奄奄一息的流浪貓，何況現在麵對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呢？
可是，可是，這個女人是白雲的情敵啊，退一萬步說，就算她是個陌生人，也輪不到白雲來救啊。而這二十萬元錢是白雲費盡千辛萬苦為王彬借來的，明天，她就可以用這些錢去換取王彬的自由，她是多麽想為這個占據了她的心的男人做成這件事啊！
白雲被這突然的節外生枝弄暈了，她左右為難，輾轉難眠。自從決定借錢以來，她第一次失去了主意。
第二天，白雲與曾萱再次造訪王彬的父母家，和倆老商量怎麽辦。
出乎意料的是，老人一聽說兒媳婦想拿這二十萬元錢治病，臉色馬上沉了下來。“怎麽會突然生病呢？這可如何是好......”他們支吾著，沒有下文。王母再次抹起了眼淚，哭訴道：“攤上這個腎病，以後怎麽生孩子呢？老王家要無後啊！嗚嗚。 ” 聽了這話，白雲心裏很不舒服。
隨後，王母打來電話，明確讓白雲先把王彬撈出來，她說：“等他出來了，我會說服他跟你重新和好。”
這通電話讓白雲下定決心救情敵。
白雲與曾萱帶著錢來到醫院。白雲一進病房就退了出來，她噙著淚，對等候在門口的曾萱說：“我認得這雙鞋……” 曾萱安撫地擁著她的肩，真切感受到閨蜜心中深深的痛，她無奈地歎了口氣。
情敵躺在病床上。幾天不見，她更加消瘦了，臉色蒼白得像張白紙。做透析後，她的病情總算穩定了下來，按醫囑，她將每周透析一次，今後也許隻能靠透析維持生命。直到此時，白雲才知道情敵的名字，李玲。
李玲見白雲進來，非常驚訝，她掙紮著坐起來，不知如何是好。而此時，在白雲的眼裏，與其說李玲是情敵，不如說她更是一個生命垂危的病人。她用手拍拍拎包，輕聲說：“我把錢帶來了……”
李玲淚崩了，她把臉伏在雙手裏嗚嗚哭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李玲才安靜下來，她垂著頭緩緩地說：“白雲，我對不起你！當年是我把你的王彬搶過來的， 我現在得到報應了啊！”白雲怔在那裏，心裏一陣絞痛。
李玲喘口氣，繼續說：“王彬是我的同事，我對他一見鍾情。雖然一開始他就跟我說他已有女朋友並且非常愛她，但我執迷不悟，想盡各種辦法接近他……終於，我們在一次出差旅途中上床了……” 白雲的心像刀割一樣痛。
“盡管我一次次地糾纏他，可我知道他心裏愛的隻有你，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和我結婚。” 李玲像是沉浸在回憶裏，“可是，後來突然發生的一件事，讓王彬改變了主意。” 白雲疑惑起來：那會是件什麽事呢？兩年來，她苦思冥想做了種種假設，始終不解王彬為何對她如此絕情，他們曾經是多麽相愛的一對啊！
這時，李玲的哥哥進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李玲的哥哥看上去三十出頭，他躬著身子，臉憂愁得像一張皺報紙。當得知白雲帶來了錢時，他感動得不知所措，一時竟連感謝的話都不會說了。白雲為他難過得扭過臉去。
白雲請曾萱與李玲的哥哥去醫院門口的銀行轉賬，她想繼續與李玲的談話，白雲太想知道那個謎底了。
當病房隻剩下她們倆人時，李玲繼續幽幽地說：“突然發生的事就是我的病。在你即將畢業前，我的慢性腎炎引發了急性腎衰竭。是的，這是第二次發病，而且比第一次嚴重得多。” 李玲歎了口氣，“當時王彬把我送到醫院，醫生把我搶救過來，但是明確告訴我們，我以後不能生育，而且病複發的可能性非常高，一但複發，隻能透析或換腎。”白雲的心在顫抖，她已經猜到謎底，她太了解王彬了。
“所以王彬不忍心拋下你不管，是嗎?” 白雲像是在自言自語。 “還是你懂他啊！” 李玲感歎道：“是的。我無依無靠隻有一個哥哥，以後也不可能結婚生子。是責任感和同情心讓王彬決定留在我身邊，所以不得不與你分手。還記得兩年前你來找他的那個晚上嗎？你走後，王彬痛哭了一夜。” 白雲怎會忘記那個傷心之夜呢？那一幕已經刻在了她的腦海裏。隻是她到現在才知道，那晚的絕別對王彬也同樣是撕心的痛啊，並且他還要承受白雲對他的誤解之痛！
“上次生病已經花掉了我和王彬的所有積蓄，” 李玲繼續道：“為了給我換腎存錢，王彬被人拉上了賭博的路，這次他挺而走險，沒想到被抓了……” 兩個情敵就這樣抱頭痛哭起來，為自己，為對方，也為她們共同愛著的男人……
後來，李玲的哥哥執意要給白雲欠條，她收下了。在送別兩位姑娘時，這個黝黑的男人忽然對白雲說：“就算我妹妹不能生孩子，以後我的孩子也要孝敬你。” 說完，男人流下了兩行熱淚。
這一刻，白雲和曾萱深深體會到：在生命麵前，愛恨情仇是多麽渺小! 白雲為自己的決定感到欣慰。
王彬的案子進入訴訟程序後，白雲打電話給他的律師，希望與王彬見上一麵。沒想到電話那端的律師歎了口氣：“他不想見你。” 他頓了頓：“他說他對不起你，這輩子也無法回報你，所以沒臉見你。”律師繼續道：“他是真誠的。他說他出獄後一定掙錢還你，再也不去賭博了。”
白雲怔在那兒，眼淚傾刻間撲簌簌掉下來……
王彬被判了4年。
自從知道王彬與她分手的真相後，白雲的心理陷入了非常矛盾的境地。白天，她精打細算地節省每一分錢，為李玲繼續準備昂貴的透析費；晚上，她躺在床上，想像著李玲去世後，她與王彬在一起過著他們曾經憧憬過的幸福生活。而往往此時，她又立即陷入到極端的自責中：我怎麽可以盼著她死呢？我怎麽這麽無恥！她的善良和私欲在激烈地撕扯著、對抗著。她也似乎理解了王彬父母的護犢行為。等到長夜過去，早上起來，她又毫不猶豫地投入到為救情敵而掙錢和存錢的壯舉中，仿佛隻有加倍地為李玲付出才能為自己夜間的那些邪念恕罪。
白雲受不了這種心靈上的折磨，她忍不住向閨蜜坦白了自己的心聲，包括夜間的那些邪念。“我是不是很自私？” 她痛苦地問。曾萱心疼地擁抱著她，肯定地說：“你是世上最最善良的女孩！” 白雲很感激閨蜜的安慰和理解，她深知如果沒有曾萱一路上的陪伴和支持，她不可能走到現在。
兩個女孩暢談了許多：從校園的初戀到現實的婚姻；從愛情的忠貞到身體的背叛；從人性的私欲到高尚的給予……這段日子裏，兩個初涉社會的年輕女子被推到了這些問題麵前，並不得不做出選擇。“你後悔你的選擇嗎？”曾萱問。白雲在腦海裏回放著這段“借錢”之路，她走著走著就違背了自己的初衷，可是她從來沒有違背--善良，這就夠了。“不，我不後悔。”白雲坦然地回答。“你願意等王彬出獄嗎？”曾萱繼續追問。“我願意。”白雲點點頭，沒有猶豫，因為她也不能違背自己的心。
一年過去了，李玲仍在醫院靠透析維持生命。
在這一年裏，與白雲一樣，李玲也無時不在承受心靈的煎熬。白天，求生的欲望讓她積極配合醫生治療，她甚至會幻想四年後，王彬出獄，她與王彬走進婚禮的殿堂；晚上，當想到白雲把辛苦借來的錢無私地給她治病時；當想到白雲一樣渴望和王彬在一起而且他原本就是她的時，她生不如死，覺得跟白雲比起來，自己是個多麽自私的女人啊！她在心裏默默醞釀一個計劃。
一天，白雲又接到李玲哥哥的電話，叫她趕來醫院。白雲想肯定是需要錢了，她急忙拎著這一年來存下的五萬元錢趕往醫院。
一年不見，李玲的哥哥蒼老了十歲，他愁苦的臉像個皺巴巴的烤紅薯。白雲把錢放在他手裏，不忍心看他的臉。不料他哽咽地說：“不需要錢了，醫生說透析已經沒用了。我妹妹已經到了最後時刻。隻是她想見你……” 白雲鄂然，她的淚水湧了出來。
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闖進了白雲的視線，是王彬。
原來，李玲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她請求她唯一的親人，她的哥哥，滿足她的最後一個願望：盡一切能力，把王彬保釋出來半天，她要見王彬 ---自己法律上的丈夫最後一麵，她的哥哥滿足了她的願望。
李玲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眼睛微閉，鼻孔連著輸氧管，嘴裏隻能發出微弱的聲音。她的幾個至親的人，哥哥，丈夫，白雲，圍在床邊，泣不成聲。她伸出消瘦的手，費力地呼著王彬的名字，王彬趕忙握住妻子的手。 她又伸出另一隻手，費力地呼著白雲的名字，白雲哭著過去握住她的手。李玲努力把王彬的手放在白雲的手上，用盡她生命的最後一絲力氣說：“祝 你 們 幸 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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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年後的一個冬日，碧空如洗，陽光和煦。在公墓園裏，王彬與白雲並排站在李玲的墓碑前，他們仔細擺放好鮮花，然後恭敬地鞠了一躬。轉過身來，白雲輕輕拍著懷裏的嬰兒，柔聲說：“梓兒，以後我們每年都來看李玲阿姨，好嗎？”
一束陽光照在嬰兒脖子上的銀質長命鎖上，反射出一圈圈好看的銀光。（完）
（故事純屬虛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