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臉書上的Ittipol很活躍, 基本上天天更新,有時候一天更幾次。 早上出門上班路上拍一張色彩鮮豔的熱帶花朵,加上Good Morning就是一條。 泰國真是鮮花之國,Ittipol臉書上向大家問早安的帶著清晨露氣的鮮花可以幾個月不重樣, 每一朵都是一樣的新鮮和嬌豔。中午晚上貼出來的經常是食物, 他自己出外獨食的簡單午飯晚飯, 有時是跟朋友的聚餐, 煎炒烹炸煮,曬盡泰式美食。菜多為海鮮,魚蝦蟹蜆,大紅的超天椒, 碧綠的九層塔, 晶瑩的綠檬片,橙黃的芒果肉, 碗裏盤裏濃鬱的湯汁, 頂上撒誘人的花生碎,讓觀者禁不住舌底生津,食指大動。
Ittipol果然還是那個吃貨。 吃貨Ittipol比十幾年前胖了不少,油油的一張臉,典型的中年人之態了。 有一天Ittipol貼出來年輕時候的一張照片, 片中青年挺拔俊逸,眉清目秀,超凡脫俗,和十幾年前我認識的那個他又是大不相同。 如果說現在的他和當年我認識的他在外相上差了十分, 那麽現在的他和青蔥的他就差了整整一百分。 我對著照片裏的小帥哥大拋媚眼, 拋完媚眼又禁不住心下感歎歲月是把殺豬刀。然後再不免自憐自艾一番, 現在鏡子裏的我沒有比Ittipol好到哪裏去,照片上就更加不堪了。
Ittipol是我在渥太華讀書時的同學, 泰國留學生,跟我同級不同導師,主修空氣汙染。那個時候我單身去渥太華讀書, Bill在多倫多留守。 先是租住在一家黑人姐妹家裏, 老太太不太友好,想收房租卻不想要房客帶來的不便, 限製很多,對我來說最關鍵的是不能炒菜,隻能煮食和用烤箱。一個學期後搬家,分租了學校附近一家民宅的地下室。 地下室裏算上我住了三個人, 一個中國留學生Jian, 一個孟加拉小姑娘Nadia,兩個人都讀建築係的研究生。Nadia隨父母移民到多倫多, 跟我一樣算是加拿大本地學生。 最大的一間房Nadia住, 長方形的房間裏除了床鋪, 還有sitting area, 沙發, 梳妝台,書桌, 書架齊全地擺上, 中間還餘有一塊兒不小的空地。Nadia有一個男朋友,跟她一樣又瘦又小,也是孟加拉人, 留學生, 在多倫多大學讀工民建, 有時候周末的時候會過來。 他睡沙發的歐, 他隻是我同學, 不是男朋友。 每次我們一不小心用了男朋友這個詞, Nadia總是這樣鄭重其事地重申強調。Jian 是二房東, 一個男孩子氣的女孩子, 有時候會嫌Nadia嬌氣,經常說建築在加拿大不吃香, 讀完書她還是會回中國的。 Jian的房間中規中矩。 最小的是我的房間, 原來的客廳隔出來的,放了單人床和小小的書桌, 就隻有轉身的地方了。幫我來搬家的讀經班的Echo看了直皺眉頭, 連說這怎麽住啊。 在那個鴿子籠一般的小房間裏我住了兩個學期, 圖的是位置的方便和房租的便宜。 白天整天整天地在學校裏泡著, 教室, 圖書館,晚上回去睡覺, 一學期又一學期就這麽過去了。
跟Ittipol就是在那一年裏迅速熟識起來的。一起上課的同一級的讀研的同學中, 有三個亞裔麵孔, 我, Ittipol和Ethan。 Ethan是台灣來的移民, 講國語,年輕, 二十三四歲的年紀,皮膚白皙, 模樣周正,上了幾次課就開始對我以姐相稱,典型的台灣乖乖孩子的模樣。 Ethan的家在渥太華, 讀書期間還在一家壽司店打工做壽司,除了上課的時間很難見到。 Ittipol不打工,專心致誌地上學拿學位, 跟我一樣, 整天整天地在校園裏晃悠, 碰到幾次後, 我們就開始結伴在教室圖書館間穿行。我這個人表麵上隨和開朗, 其實內心固執倔強,跟人交往相信自己的直覺, 感覺對了可以一天成為朋友, 感覺不對十年不相往來。 自己簡單直接,交往的往往也是簡單直接之人。我的簡單直接和Ittipol的簡單直接對上了號,很快我們便成了要好的朋友。
Ittipol比我小五歲, 體態微胖, 經常戴一頂軟簷的圓圓紳士帽, 麥色的圓臉上總是帶著微笑,深笑起來一邊臉上有個深深的酒窩。 你覺得我不正常嗎? 有一天Ittipol悄悄地問我。他用的是abnormal這個詞。沒有啊, 為什麽?我覺得有點奇怪。 因為我總是笑, 公共汽車上會有人覺得我不正常,說這話的時候Ittipol還是笑眯眯的, 沒有一點氣憤的樣子。 我沒有覺得啊,我鄭重其事地安慰他, 微笑著,開放,善意地對人對事難道不是件很好的事嗎? 也許我笑得是有點多, Ittipol有點不好意思, 可是我喜歡笑, 我就是這個樣子的呀。 十幾年後, 有人對我說, 你天天笑什麽, 哪裏有那麽多的開心事? 你知道什麽人總是無來由的高興嗎?傻子!那個時候, 我想到了Ittipol, 原來我的骨子裏和Ittipol其實是一樣的, 單純得有點冒傻氣。
-- 謝謝祝福 :)
喜歡愛笑的人,笑臉女孩肯定會幸福!
問惜福好。
謝謝波波。 是的,所以回憶著把它寫下來的過程很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