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娶黛玉為妻

貝迦羅葉 
西祠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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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於世，曆數百年，令無數讀者癡迷。即有好事者，大言曰：交友當交林黛玉，娶妻願娶薛寶釵。而無論是擁黛還是擁釵，在這一點上卻得到難得的統一，認定倘使娶了林黛玉，是難侍候難消受的。而寶釵的溫柔賢慧、大方端莊，卻是極好的賢內助。紅樓麵世至今，似乎男人們都做此想，而女人，哈，無不是願做“兼美”，要黛玉的絕世風華，骨子裏卻是寶釵的敦厚淑良。嘻，曹公專會誤人至此。 
難道賈寶玉同誌沒長眼睛嗎？怎麽空對著“高山大士晶瑩雪”，忘不了“世外仙姝寂寞林”？ 


　 自十四歲攜第一套《紅樓》回家。又已過了十四年了。書箱裏也有了不同版本、不同裝幀的四套《紅樓》。十四年裏，每年春初，便取出一套，直讀到秋末冬涼。每於窗下、燈前，細細思量，暗暗揣摩，難免如飲醇醪，若醉若癡。至今，有些篇章已能熟如掌指，卻也有些謎題終久無解。 


　 然，十四年身在夢中，夢景曆曆，惟有一願：願取黛玉為妻。此願背後，尚有一解：若寶釵般的妻子，實在可怕。此番覓見“紅樓閣”，手癢以錄，與同夢中人共議。（有相關情節，恕原文不錄） 


　 其一。人皆道黛玉刻薄，寶釵仁厚。紅樓中，卻隻見黛玉賞酒錢與老婆子，與紫鵑情同姐妹，教香菱不遺餘力。怡紅院裏尚攆了茜雪，踢了襲人，罵了晴雯；其他有如死金釧、恨鴛鴦、苦平兒、嗔鶯兒．．．．．．不一而足。卻從不見瀟湘館裏什麽奴才受了主子的教訓，林妹妹唯一一次對紫鵑動氣，也是為寶玉，也是說“先勒死了我”。仁厚的寶姑娘呢？原說“丫頭們也多願和她玩”，當是個平易近人的小姐吧？卻隻為了“機帶雙敲”，把個無辜的小丫頭臊個“滿麵通紅”，香菱不過想學幾句詩，便譏她“得壟望蜀”，偷聽人說話，倒猜測別人是“雞鳴狗盜”。細想黛玉對晴雯死的態度，對照寶釵對金釧死、湘蓮走的態度，不由人脊上生汗。 


　 其二。人皆道黛玉小氣，寶釵大方。細細看來，黛玉的小氣隻在兒女情長：倘我有個人見人愛，見人愛人的男—女—朋友，我還不對TA嚴加管教，監控行蹤？況證“麒麟”、訴“肺腑”後，兩心相知，再無齷齪。若說別事，第一，如“送宮花”，也的而確是“剩下”的。周瑞家的若知禮，順序當為“親戚小姐（林）——自家小姐（三春）——自家奶奶”，這才符合賈府大門大戶的規矩理數，寧願繞遠路，多跑兩趟，也不能失了理數，“得罪親戚”，要知道，此時林黛玉在賈府還是地地道道的客人呢。第二，如“寶釵生日”。舊時，戲子是下九流，倡優相較，優還在倡後呢。把個千金小姐比做戲子，就如現今把女博士比做五流小明星，這樣自尊自傲又孤獨零汀的林黛玉如何受得？凡此種，換作我輩，也無論如何咽不下這口氣。寶釵呢？有母、有兄、有錢，在賈府串個門，還冷不防當個客座管家婆呢。一路而來，皆見大方。惟有“抄撿大觀園”。被抄的林妹妹倒未說什麽，抄了也就抄了，還能怎樣？越見孤苦無助。沒抄著的寶姐姐倒一大早搬回家去了。——不和你好了——給李紈、鳳姐及邢、王二夫人，乃至賈老太太一個大大的下不了台。焉知不是為了那一句“不是咱們家的人“而動氣了呢？在家裏使性子，和哥哥鬥氣，哪一次不是這嬌滴滴的妹妹占了上風呢？對哥哥，可是從沒讓過，“正言彈壓”的多。 


　 其三。人皆道黛玉，是個書呆子，寶釵會持家。細看紅樓，黛玉卻有“我雖不管事，閑時替你們算算，這二年，出的多，進的少，隻怕將來後手不繼”，也因此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對寶玉的紈絝習氣，有了愛情以外的不滿。而寶釵，處處是“滿破著花幾個錢”、“花兩個錢”、“倒不必省這幾個錢”、“媽媽就當丟了這個錢，也不值什麽”、“拿些錢給他”、“多花錢也就是了”等等，總之是有花不完的錢，沒有錢解決不了的問題。後來家敗財去，這使貫了銀子錢的薛大姑娘寶二奶奶，倒不知可有回天之力，持家之方？八十回後事，不敢說，不敢猜，也不敢想。不過，大膽說一句：能在還有錢花的時候，就想著“後手不繼”的事，八十回裏，好像除東府的小蓉大奶奶可卿外，隻見林黛玉了吧？ 


　 其四。人皆道黛玉身體不好，寶釵健康；黛玉好哭，寶釵無欲。而書裏明言：小姐天生的體質弱，肝氣虛，生病的人心思重，愛多心，種種尖酸刻薄都從這病上來的。若是順了心，遂了意，病去了，再靜心調養，自然就好了。寶釵嗎？細看看：愛感冒，夏天怕熱，冬天犯咳嗽，也不能算是個健康寶寶。單是那個冷香丸，就夠磨折人的。和這冷香丸比起來，什麽人參、燕窩都是容易東西了。 


　 其五。最最重要的是，黛玉多心小性也好，尖酸刻薄也罷，全在麵子上。她高興開心，還是生氣惱怒，人是能看出來的，頂多惹火了她，下力氣哄哄也就是了。當然，也不用擔心她籠絡你的貼身秘書，掌握你的行蹤，查你的崗，更不用擔心她聯合了你的老媽老姐老妹老嫂這一大堆女人對你的生活指手劃腳、扯手扯腳。更不用提，每次蜜語情濃，興致正好的時候，聽一堆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大道理。且黛玉沒有什麽功利心，你是董事長也好，部局長也罷，小工人也行，自由職業者也隨你，隻要你全心全意愛我一人。寶釵呢？不敢想她會有什麽青雲之誌，做她的丈夫，要拚了命向上爬才行，要知道，她原來可是誌在黃龍啊。總之，一個女人，若她想什麽你全不知道，你做什麽她卻了如指掌，那可是要了人的老命了。 


　 如上所述，依我看來，娶了黛玉，得一個知己良朋，幸哉樂哉。而十三、四歲的林黛玉，天真爛漫，純美自然。當她長大成人，事事順遂後，持家理事，當不輸秦可卿。 


　 願與黛玉，賃舟南下，揚州城裏，賣書、貨文、售畫、施藥、傳徒，豈不神仙生活？ 


　 我之理想：娶黛玉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