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這一生，隻有公子

林雨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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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關愛或不愛，這一生，隻有公子。 
　　還不曾來得及、走離公子的視野，已落得芳華生命飄逝成泥。無非是生得美些，卻“風流靈巧招人怨”，橫遭冷對和排擠。 
　　我的委屈，卻不曾告訴公子。我不是襲人，我單純是公子的丫頭晴雯。在老太太房裏，我的心全沒有留意和被留意，這一張白紙，隻等著公子來點染淡淡的牽念。誰曾想，這牽念也成空，隻薄利我枉擔了慮名。 
　　我曾倚在蓮花瓣上，用已了無重量的魂魄去向蒼天詢問：為何給我這樣的結局？ 
　　美，隻因為我比她們更美麗。美到似乎，紅鸞帳裏偷與公子做那雙宿鴛鴦的，隻能是晴雯。 
　　可他們都不了解晴雯，心如天高，命比紙賤，晴雯纖塵不染的玲瓏芳心，容不得自己追尋著公子企盼垂憐，我，不會成為你的妾。可惜這一份心，無人肯解。公子，你解吧？ 
　　隻是，不關愛或不愛，這一生，隻有公子。所以我會吃吃的笑襲人，我會對著其它姐妹也說些個言語，依稀記得那個月黑風高的夜，姐妹們以錢為戲，我輸了，回頭拿錢要翻本，不想撞見你為她梳頭——她是誰我已強迫自己忘記，但公子一定不曾忘，你是那般的溫柔多情嗬——當時我已走出門，本不想說些讓晴雯自己都輕視自己的話，但還是掀著簾子回頭說：這裏倒上頭了。 
　　新婚的第二天，相公才會為娘子上頭。 
　　不曾忌公子對她的寵，隻是，這一生，除了公子，我隻有姐妹。 
　　你可知道，我病的日子，完全是我最幸福的時光。因為這病痛，成了吸引你關注的理由成了你用目光追逐的方向，我知道這也不關愛或不愛，這隻是公子的溫柔體貼隻是公子的多情。可我，甜呐！ 
　　繡帳中，伸出一隻手去，讓那呆郎中診脈。他一定不曾想這怡紅公子的帳中，會伸出一隻留著寸餘長指甲的纖纖素手。隔著帳幔，我想像他的驚相。 
　　公子可知，這是晴雯平生得意？ 
　　在您的帳中，呼吸著您的氣息享受著您的待遇，這是公子高看晴雯一眼啊！不然，生病的丫頭晴雯，如何還能呆在這園子裏頭？老爺夫人如何不怕丫頭小子們將主子給染病了？ 
　　我的掙紮我的不甘，在他們的輕賤裏，隻如同魚兒在岸上試圖得到水的潤澤。我氣咻咻的高聲叫道倒不信晴雯走了，這園子裏就沒個頭痛腦熱的了！我怒衝衝的從床上抱起來賭氣向園外走。都沒有用。 
　　除了公子，沒有人眼裏，容了那個丫頭。晴雯的命不是命啊！ 
　　是公子，公子向外說晴雯沒病，公子向外說公子病了，那呆郎中，原本是瞧公子貴體的嗬！ 
　　承蒙公子掛心，晴雯好了些。 
　　公子嗬，晴雯雖不曾去愛公子，也是滿心的對公子嗬，公子可還記得那孔雀毛擎？病中的晴雯掙著一口氣，硬是拿孔雀線一針針的縫補，勞了一夜，眼前金星直冒，晴雯遠瞅近看，昏花亂閃的眼前，實再也看不清補的像是不像了，隻得一頭沉入黑暗，軟軟的躺倒了。臨了，晴雯說：像倒不像，隻我再不能了。 
　　晴雯知道公子在旁邊心疼著，隻是誰教我心靈手巧呢？整個園子，隻有晴雯會“界線”！ 
　　晴雯得著公子嗬護，倒也心安理得，因為晴雯已投桃報李：整個命裏，隻有公子來過。 
　　隻可惜這風言風語，是怎麽傳到夫人耳裏？是誰看晴雯不順說晴雯本是狐狸？可是她們看不得公子憐惜晴雯？ 
　　那天，我已數日米水未沾牙，更不曾用心修飾，本以為這樣去見夫人，她不會發難於我。素知夫人的仁善呀！ 
　　誰知道她們那般羞辱於我？就好似晴雯來自風雨煙花地，晴雯狐媚淫邪，晴雯隻會把公子帶壞。 
　　這多年來，晴雯何曾受過這般汙辱？隻她是夫人，我是丫頭。萬般結局，都隻能因晴雯的不該。晴雯隻能聽，站直了聽，甚至不能說公子與我本來是怎樣的關係。我說我隻為公子看房子，甚至難能見公子一麵，我隻是個外房丫頭。 
　　晴雯何辜，要受這般輕賤？晴雯何人，怎受得這般羞辱？ 
　　一路啼啼哭哭，回到園子一頭紮在床上，我知道我是再起不來了。 
　　為什麽，她們會當晴雯勾引主子？隻因我美些麽？不，還有就是她們有資格輕看晴雯！晴雯是她買來的丫頭，晴雯不是人，晴雯隻是數兩銀子——一丁點兒小錢。原來這命裏，隻有公子看過晴雯，隻有公子來過。 
　　不甘，不服，可我又能如何？ 
　　隻一病不起罷了。 
　　我離開園子的時候，公子不在。晴雯被兩雙肮髒的輕賤我的手從床上拽出，連拉帶拖弄出了園子。或許這一切，隻是晴雯的命！ 
　　晴雯不甘呐！ 
　　本以為死也不會瞑目，誰曾想我還能見公子一麵。不知公子是如何躲過眾人溜出園子，晴雯何幸，值得公子前來探望？ 
　　那日種種，晴雯分分毫毫都記得，隻是我要把它藏在心裏，誰也不給分享。 
　　我隻願讓世人知道我道出了我的掙紮說明了我的不甘，我以倔強來反抗：早知枉擔了慮名，還不如當初……說到這裏，我咬牙，找過剪刀剪下寸餘的指甲，心裏道：晴雯命賤，可公子不曾輕賤！我偏要留在他身邊叫你們看看！ 
　　我說見這指甲跟見晴雯是一樣的！我說留給我一樣東西，陪晴雯！我非要公子的氣息包圍著，我要了公子貼身的短衣！ 
　　離經也好，叛道也罷！這是晴雯的反抗！ 
　　隻感謝公子，讓晴雯得成此願！ 
　　為此，我走前，借風來到公子身邊，告訴您一聲我走了。 
　　即便魂飛魄散，我也有公子的氣息作伴！這不關愛或不愛，晴雯這一生，隻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