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樂文摘

開篇不談《紅樓夢》,讀盡詩書也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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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尤家仆投靠定公府 妙仙庵掀翻風月情

(2005-04-30 21:17:05) 下一個

第十六卷 尤家仆投靠定公府 妙仙庵掀翻風月情

卻說孟紹文去後,吳禮叫門上人來吩咐道:“今兒慶豐伯那裏來請吃酒,知道是什麽事?”門上的人道:“奴才曾問過,並沒有什麽喜慶事。不過千樂王府裏到了一班小戲子,都說是個名班。伯爺高興,唱兩天戲請相好的老爺們瞧瞧,熱鬧熱鬧。大約不用送禮的。”說著,隻見兩個管屯裏地租子的家人走來,請了安,磕了頭,旁邊站著。吳禮道:“你們是郝安村的?”兩個答應了一聲。吳禮也不往下問,竟與吳智各自說了一回話兒散了。家人等秉著手燈送過吳智去。
這裏吳奎便叫那管租的人道:“說你的。”那人說道:“十月裏的租子奴才已經趕上來了,原是明兒可到。誰知京外拿車,把車上的東西不由分說都掀在地下。奴才告訴他說是府裏收租子的車,不是買賣車。他更不管這些。奴才叫車夫隻管拉著走,幾個衙役就把車夫混打了一頓,硬扯了兩輛車去了。奴才所以先來回報,求爺打發個人到衙門裏去要了來才好。再者,也整治整治這些無法無天的差役才好。爺還不知道呢,更可憐的是那買賣車,客商的東西全不顧,掀下來趕著就走。那些趕車的但說句話,打的頭破血出的。”吳奎聽了,罵道:“這個還了得!”立刻寫了一個帖兒,叫家人:“拿去向拿車的衙門裏要車去,並車上東西。若少了一件,是不依的。快叫秦懷。”秦懷不在家。又叫進寶,進寶晌午出去了,還沒有回來。吳奎道:“這些忘八羔子,一個都不在家!他們終年家吃糧不管事。”因吩咐小廝們:“快給我找去。”說著,也回到自己屋裏睡下。不提。
且說慶豐伯第二天又打發人來請。 吳禮告訴吳智道:“我最不慣這些個熱鬧,懶待去;奎兒要在家裏等候拿車的事情,也不能去;老三呢,這幾日又不見他的蹤影,不知到何處鬼混去了;倒是二老爺若衙門裏無事的話,就帶麒麟應酬一天也罷了。”吳智點頭道:“也使得。” 吳禮遣人去叫麒麟,說“今兒跟二叔到慶豐伯那裏聽戲去。” 麒麟喜歡的了不得,便換上衣服,帶了福順,貴生,龔成,明九四個小子出來,見了吳智,請了安,上了車,來到慶豐伯府裏。門上人回進去,一會子出來說:“老爺請。”於是吳智帶著麒麟走入院內,隻見賓客喧闐。吳智麒麟見了慶豐伯,又與眾賓客都見過了禮。大家坐著說笑了一回。隻見一個掌班的拿著一本戲單,一個牙笏,向上打了一個千兒,說道:“求各位老爺賞戲。”先從尊位點起,挨至(1)吳智,也點了一出。那人回頭見了麒麟,便不向別處去,竟搶步上來打個千兒道: “求三爺賞兩出。” 麒麟一見那人,登時喜出望外。你道是誰?原來不是別人,就是遊四海。前日聽得他帶了小戲兒進京,也沒有到自己那裏。此時見了,又不好站起來,隻得笑道:“你多早晚來的?”遊四海把手在自己身子上一指,笑道:“怎麽三爺不知道麽?”麒麟因眾人在坐,也難說話,隻得胡亂點了一出。遊四海去了,便有幾個議論道:“此人是誰?”有的說:“他向來是唱小旦的,如今不肯唱小旦, 年紀也大了,就在府裏掌班。頭裏也改過小生。他也攢了好幾個錢,家裏已經有兩三個鋪子,隻是不肯放下本業,原舊領班。”有的說:“想必成了家了。”有的說:“親還沒有定。他倒拿定一個主意,說是人生配偶關係一生一世的事,不是混鬧得的,不論尊卑貴賤,總要配的上他的才能。所以到如今還並沒娶親。” 麒麟暗忖度道:“不知日後誰家的女孩兒嫁他。要嫁著這樣的人材兒,也算是不辜負了。”那時開了戲,也有昆腔,也有高腔,也有弋腔梆子腔(2),做得熱鬧。
過了晌午,便擺開桌子吃酒。又看了一回,吳智便欲起身。慶豐伯過來留道:“天色尚早, 聽見說遊四海還有一出《占花魁》(3),他們頂好的首戲。”麒麟聽了,巴不得吳智不走。於是吳智又坐了一會。果然遊四海扮著秦小官伏侍花魁醉後神情,把這一種憐香惜玉的意思, 做得極情盡致。以後對飲對唱,纏綿繾綣。麒麟這時不看花魁,隻把兩隻眼睛獨射在秦小官身上。更加遊四海聲音響亮,口齒清楚,按腔落板,麒麟的神魂都唱了進去了。直等這出戲進場後,更知遊四海極是情種,非尋常戲子可比。因想著《樂記》(4)上說的是“情動於中,故形於聲。聲成文謂之音。”所以知聲,知音,知樂,有許多講究。聲音之原,不可不察。詩詞一道,但能傳情,不能入骨,自後想要講究講究音律。麒麟想出了神,忽見吳智起身,主人不及相留。麒麟沒法,隻得跟了回來。到了家中,吳智自回那邊去了,麒麟來見吳禮。
吳禮正向吳奎問起拿車之事。吳奎道:“今兒門人拿帖兒去,知縣不在家。他的門上說了:這是本官不知道的,並無牌票(5)出去拿車,都是那些混帳東西在外頭撒野擠訛頭(6)。既是老爺府裏的,我便立刻叫人去追辦,包管明兒連車連東西一並送來,如有半點差遲, 再行稟過本官,重重處治。此刻本官不在家,求這裏老爺看破些,可以不用本官知道更好。”吳禮道:“既無官票,到底是何等樣人在那裏作怪?”吳奎道:“老爺不知,外頭都是這樣。想來明兒必定送來的。”吳奎說完下來,麒麟上去見了。吳禮問了幾句,便叫他往老太太那裏去。
吳奎因為昨夜叫空了家人,出來傳喚,那起人多已伺候齊全。吳奎罵了一頓,叫大管家全耀文:“將各行檔的花名冊子拿來,你去查點查點。寫一張諭帖,叫那些人知道:若有並未告假,私自出去,傳喚不到,貽誤公事的,立刻給我打了攆出去!”全耀文連忙答應了幾個“是”,出來吩咐了一回。家人各自留意。
過不幾時,忽見有一個人頭上載著氈帽,身上穿著一身青布衣裳,腳下穿著一雙撒鞋(7), 走到門上向眾人作了個揖。眾人拿眼上上下下打諒了他一番,便問他是那裏來的。那人道:“我自南邊尤府中來的。並有家老爺手書一封,求這裏的爺們呈上尊老爺。”眾人聽見他是尤府來的,才站起來讓他坐下道:“你乏了,且坐坐,我們給你回就是了。”門上一麵進來回明吳禮,呈上來書。 吳禮拆書看時,上寫著:
世交夙好,氣誼素敦。遙仰 帷(8),不勝依切。弟因菲材獲譴,自分萬死難償,幸邀寬宥,待罪邊隅,迄今門戶凋零,家人星散。所有奴子包勇,向曾使用,雖無奇技,人尚愨(9)實。倘使得備奔走,糊口有資,屋烏之愛(10),感佩無涯矣。專此奉達,餘容再敘。不宣。
吳禮看完,笑道:“這裏正因人多,尤家倒薦人來,又不好卻的。”吩咐門上:“叫他見我。且留他住下,因材使用便了。”門上出去,帶進人來。見吳禮便磕了三個頭,起來道:“家老爺請老爺安。”自己又打個千兒說:“包勇請老爺安。” 吳禮回問了尤老爺的好,便把他上下一瞧。 但見包勇身長五尺有零,肩背寬肥,濃眉爆眼,磕額(11)長髯氣色粗黑,垂著手站著。便問道:“你是向來在尤家的,還是住過幾年的?”包勇道:“小的向在尤家的。” 吳禮道:“你如今為什麽要出來呢?”包勇道:“小的原不肯出來。隻是家爺再四叫小的出來,說是別處你不肯去,這裏老爺家裏隻當原在自己家裏一樣的,所以小的來的。”吳禮道:“你們老爺不該有這事情,弄到這樣的田地。”包勇道:“小的本不敢說,我們老爺隻是太好了,一味的真心待人,反倒招出事來。”吳禮道:“真心是最好的了。”包勇道:“因為太真了,人人都不喜歡,討人厭煩是有的。”吳禮笑了一笑道:“既這樣,皇天自然不負他的。”包勇還要說時,吳禮又問道:“我聽見說你們家的哥兒不是叫仕麟麽?”包勇道:“是。”吳禮道:“他還肯向上巴結麽?”包勇道:“老爺若問我們哥兒,倒是一段奇事。哥兒的脾氣也和我家老爺一個樣子也是一味的誠實。從小兒隻管和那些姐妹們在一處頑,老爺太太也狠打過幾次,他隻是不改。前年,哥兒大病了一場,已經死了半日,把老爺幾乎急死,裝裹都預備了。幸喜後來好了,嘴裏說道,走到一座牌樓那裏,見了一個姑娘領著他到了一座廟裏,見了好些櫃子,裏頭見了好些冊子。又到屋裏,見了無數女子,說是多變了鬼怪似的,也有變做骷髏兒的。他嚇急了,便哭喊起來。 老爺知他醒過來了,連忙調治,漸漸的好了。老爺仍叫他在姐妹們一處頑去,他竟改了脾氣了,好著時候的頑意兒一概都不要了,惟有念書為事。就有什麽人來引誘他,他也全不動心。如今漸漸的能夠幫著老爺料理些家務了。”吳禮默然想了一回,道:“你去歇歇去罷。等這裏用著你時,自然派你一個行次兒(12)。”包勇答應著退下來,跟著這裏人出去歇息。不提。


一日吳禮早起閑步,看見門上那些人在那裏交頭接耳,好象要使吳禮知道的似的,又不好明回,隻管咕咕唧唧的說話。 吳禮叫上來問道:“你們有什麽事,這麽鬼鬼祟祟的?”門上的人回道:“奴才們不敢說。”吳禮道:“有什麽事不敢說的?”門上的人道:“奴才今兒起來開門出去,見門上貼著一張白紙,上寫著許多不成事體的字。”吳禮道:“那裏有這樣的事,寫的是什麽?”門上的人道:“是妙仙庵裏的醃髒話。”吳禮道:“拿給我瞧。”門上的人道:“奴才本要揭下來,誰知他貼得結實,揭不下來,隻得一麵抄一麵洗。剛才常友士揭了一張給奴才瞧,就是那門上貼的話。奴才們不敢隱瞞。”說著呈上那帖兒。吳禮接來看時,上麵寫著:
“口天蟲離”年紀輕,妙仙庵裏管尼僧。
一個男人多少女,窩娼聚賭是陶情。
不肖子弟來辦事,定公府內好聲名!
吳禮看了,氣得頭昏目暈,趕著叫門上的人不許聲張,悄悄叫人往定公府附近的夾道子牆壁上再去找尋。隨即叫人去喚吳奎出來。
吳奎即忙趕至。吳禮忙問道:“妙仙庵中寄居的那些女尼女道,向來你也查考查考過沒有?”吳奎道:“沒有。一向都是螭兒在那裏照管。”吳禮道:“你知道螭兒照管得來照管不來?”吳奎道:“老爺既這麽說,想來螭兒必有不妥當的地方兒。”吳禮歎道:“你瞧瞧這個帖兒寫的是什麽。”吳奎一看,道:“有這樣事麽。”正說著,隻見吳廉走來,拿著一封書子,寫著“大將軍密啟”。打開看時,也是無頭榜(13)一張,與門上所貼的話相同。吳禮道:“快叫全耀文帶了三四輛車子到妙仙庵裏去,把那些女尼女道士一齊拉回來。不許泄漏,隻說裏頭傳喚。”全耀文領命去了。
且說妙仙庵中小女尼女道士等初到庵中,沙彌與道士原係老尼收管,日間教他些經懺。以後淵妃久不傳用,也便習學得懶怠了。那些女孩子們年紀漸漸的大了,都也有個知覺了。更兼吳螭也是風流人物,因此那些女尼女道士上手的也不少。其中有個小沙彌名叫沁香的和女道士中有個叫做鶴仙的,長得都甚妖嬈,吳螭便和這兩個人勾搭上了。閑時便學些絲弦,唱個曲兒。那時正當十月中旬, 吳螭給庵中那些人領了月例銀子,便想起法兒來,告訴眾人道:“我為你們領月例銀子不能進城,又隻得在這裏歇著。怪冷的,怎麽樣?我今兒帶些果子酒,大家吃著樂一夜好不好?”那些女孩子都高興,便擺起桌子,連本庵的女尼也叫了來。惟有明悟尚在病中,隻躺著靜養,餘事全然不管。吳螭喝了幾杯,便說道要行令。沁香等道:“我們都不會,到不如コ拳罷。誰輸了喝一杯,豈不爽快。”本庵的女尼們道:“這天剛過晌午,混嚷混喝的不象。且先喝幾盅,愛散的先散去,誰愛陪螭大爺的,回來晚上盡子喝去,我們也不管,師傅也不說什麽。”
正說著,隻見明悟帶病急忙進來說:“快散了罷,府裏全大爺來了。”眾女尼忙亂收拾, 便叫吳螭躲開。吳螭因多喝了幾杯,便道:“我是送月例銀子來的,怕什麽!”話猶未完,已見全耀文進來,見這般樣子,心裏大怒。為的是吳禮吩咐不許聲張,隻得含糊裝笑道:“螭大爺也在這裏呢麽。”吳螭連忙站起來道:“全大爺,你來作什麽?”全耀文說:“大爺在這裏更好。快快叫沙彌道士收拾上車進城,宮裏傳呢。” 吳螭等不知原故,還要細問。全耀文說:“天已不早了,快快的好趕進城。”眾女孩子隻得一齊上車,全耀文騎著大走騾押著趕進城。不題。
卻說吳禮知道這事,氣得獨坐在內書房歎氣,立命叫請“二老爺”來。吳奎連忙去請吳智。吳智正要上衙門,見吳奎一臉的惶急,便不及細問,跟了來。見過了吳禮,便問何事。 吳禮道:“府裏的事你也不問問,都成了什麽了?咱們家的世襲、前程,非斷送在你們這些人手裏不可!”吳智一時摸不著頭腦。吳禮道:“我也懶待說,你去問奎兒來。”吳奎便詳細跟吳智說了。吳智道:“怨不得老爺生氣。此事成何道理?是我失察了!”吳禮道:“你給我嚴嚴的辦一辦,不可手軟縱了他們。”說完向裏麵去了。吳智答應了幾個“是”,便出來等全耀文回來。忽見門上的進來稟道:“衙門裏今夜該班是劉老爺,因劉老爺病了,有知會來請老爺補一班。”吳智被吳禮數落一番,正等著全耀文回來要嚴辦吳螭,此時又要該班,心裏納悶,也不言語。吳奎走上去說道:“全耀文是飯後出去的,妙仙庵離城二十來裏,就趕進城也得二更天。今日又是二老爺的幫班,請二老爺隻管去。全耀文來了,叫他押著,也別聲張,等明兒二老爺回來再發落。倘或螭兒來了,也不用說明,看他明兒見了二老爺怎麽樣說。”吳智聽來有理,隻得上班去了。
吳奎抽空才要回到自己房中,一麵走著,心裏抱怨慧蘭出的主意,欲要埋怨,因他病著, 隻得隱忍,慢慢的走著。且說那些下人一人傳十傳到裏頭。先是銀杏知道,即忙告訴慧蘭。 慧蘭因那一夜不好,懨懨的總沒精神,正是惦記妙仙庵的事情。聽說外頭貼了匿名揭帖的一句話,嚇了一跳,忙問貼的是什麽。銀杏隨口答道:“沒要緊,是妙仙庵裏的事情。”慧蘭本是心虛,聽見妙仙庵的事情,這一唬直唬怔了,一句話沒說出來,急火上攻,眼前發暈,咳嗽了一陣,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銀杏慌了,說道:“妙仙庵裏不過是女沙彌女道士的事,奶奶著什麽急。” 慧蘭聽這樣說,才定了定神,說道:“呸,糊塗東西,到底是什麽事,也不說清了。原是這妙仙庵是我叫螭兒管的,大約克扣了月例銀子。”銀杏道:“我聽著不象月例銀子的事,還有些醃髒話呢。” 慧蘭道:“我更不管那個。 你大爺那裏去了?”銀杏說:“聽見老爺生氣,他不敢走開。我聽見事情不好, 我吩咐這些人不許吵嚷,不知太太們知道了麽。但聽見說老爺叫全耀文拿這些女孩子去了。且叫個人前頭打聽打聽。奶奶現在病著,依我竟先別管他們的閑事。”正說著,隻見吳奎進來。 慧蘭欲待問他,見吳奎一臉的怒氣,暫且裝作不知。 吳奎飯沒吃完,進寶來說: “外頭請爺呢,全耀文回來了。” 吳奎道:“螭兒來了沒有?”進寶道:“也來了。”吳奎便道:“你去告訴全耀文,把這些個女孩子暫且收在園裏,等明日等送進宮去。隻叫螭兒在內書房等著我。”進寶去了。
吳螭走進書房,隻見那些下人指指點點,不知說什麽。看起這個樣兒來,不象宮裏要人。想著問人,又問不出來。正在心裏疑惑,隻見吳奎走出來。 吳螭便請了安,垂手侍立, 說道:“不知道娘娘宮裏即刻傳那些孩子們做什麽,叫侄兒好趕。幸喜侄兒今兒送月例銀子去還沒有走,便同著全耀文來了。叔叔想來是知道的。”吳奎道:“我知道什麽!你才是明白的呢。”吳螭摸不著頭腦兒,也不敢再問。 吳奎道:“你幹得好事,把老爺和二老爺都氣壞了。” 吳螭道:“侄兒沒有幹什麽。庵裏月例銀子是月月給的,孩子們經懺是不忘記的。” 吳奎見他不知,又是平素常在一處頑笑的,便歎口氣道:“打嘴的東西,你各自去瞧瞧罷!”便從靴掖兒裏頭拿出那個揭帖來,扔與他瞧。吳螭拾來一看,嚇的麵如土色,說道:“這是誰幹的!我並沒得罪人,為什麽這麽坑我!我一月送錢去,隻走一趟,並沒有這些事。若是老爺回來打著問我, 侄兒便死了。我母親知道,更要打死。”說著,見沒人在旁邊,便跪下去說道:“好叔叔,救我一救兒罷!”說著,隻管磕頭,滿眼淚流。吳奎想道:“老爺最惱這些,要是問準了有這些事,這場氣也不小。鬧出去也不好聽,又長那個貼帖兒的人的誌氣了。將來咱們的事多著呢。倒不如趁著老爺去會朋友,二老爺又去上班兒,和全耀文商量著,若混過去, 就可以沒事了。現在沒有對證。”想定主意,便說:“你別瞞我,你幹的鬼鬼祟祟的事,你打諒我都不知道呢。 實告訴你,老爺已命二老爺嚴辦呢。若要完事,就是二老爺打著問你,你一口咬定沒有才好。沒臉的,起去罷!”叫人去喚全耀文。不多時,全耀文來了。 吳奎便與他商量。 全耀文說:“這螭大爺本來鬧的不象了。奴才今兒到庵裏的時候,他們正在那裏喝酒呢。帖兒上的話是一定有的。”吳奎道:“螭兒你聽,全耀文還賴你不成。” 吳螭此時紅漲了臉,一句也不敢言語。還是吳奎拉著全耀文,央他:“護庇護庇罷,隻說是螭哥兒在家裏找來的。你帶了他去,隻說沒有見我。明日你求老爺也不用問那些女孩子了,竟是叫了媒人來,領了去一賣完事。果然娘娘再要的時候兒咱們再買。” 全耀文想來,鬧也無益,且名聲不好,就應了。吳奎叫吳螭:“跟了全大爺去罷,聽著他教你。你就跟著他。”說罷, 吳螭又磕了一個頭,跟著全耀文出去。到了沒人的地方兒,又給全耀文磕頭。全耀文說:“我的小爺,你太鬧的不象了。不知得罪了誰,鬧出這個亂兒。你想想誰和你不對罷。”吳螭想了一想,忽然想起一個人來。未知是誰,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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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挨至——輪到。
(2) 梆子腔——清乾隆中葉曾在北京興盛過的一種戲曲聲腔,因用梆子節樂而得名。
(3) 《占花魁》——明末清初人李玉根據話本《賣油郎獨占花魁》改編的傳奇,寫賣油郎秦種同臨安名妓莘瑤琴結成夫妻的故事。
(4) 《樂記》——《禮記》中的一篇,相傳為戰國時公孫尼子所作,後散失。現存《樂記》為漢代人所輯錄,主要闡述音樂的起源、作用等美學觀點,是我國較有係統的音樂論著之一。
(5) 牌票——舊時各級衙門對下所發公文的一種。
(6) 擠訛頭——也叫“拿訛頭”,即找岔子進行敲詐勒索。訛頭:岔子;借口。
(7) 撒鞋——布鞋的一種。鞋幫用線密密納過,鞋的前臉較深,臉上有單梁、雙梁或三角形梁,有的梁上包著皮子。撒,亦作” “。
(8) (chan)帷——車帷子。這裏代指車子。
(9) 愨(que)——誠實,謹慎。
(10) 屋烏之愛——即愛屋及烏。由於愛此而兼愛及彼的意思。《尚書大傳·大戰篇》:“愛人者,兼其屋上之烏。”
(11) 磕額——額頭凸出。
(12) 行(hang)次兒——行當;差事。
(13) 無頭榜——不具姓名的招貼、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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