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樂文摘

開篇不談《紅樓夢》,讀盡詩書也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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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耐嗷嘈(1)貧女謝銀杏 驚叵測小郎疑秋英

(2005-04-30 21:15:23) 下一個

第十三卷 耐嗷嘈(1)貧女謝銀杏 驚叵測小郎疑秋英

卻說茗筠自立意自戕之後,漸漸不支,一日竟至絕粒。從前十幾天內,權太君等輪流看望,他有時還說幾句話,這兩日索性不大言語。心裏雖有時昏暈,卻也有時清楚。權太君等見他這病不似無因而起,也將玲瓏盈兒盤問過兩次,兩個那裏敢說。便是玲瓏欲向雅敏打聽消息,又怕越鬧越真,茗筠更死得快了,所以見了雅敏,毫不提起。那盈兒是他傳話弄出這樣緣故來,此時恨不得長出百十個嘴來說“我沒說”,自然更不敢提起。到了這一天茗筠絕粒之日,玲瓏料無指望了,守著哭了會子,因出來偷向盈兒道:“你進屋裏來好好兒的守著他。我去回老太太,太太和大奶奶去,今日這個光景大非往常可比了。”盈兒答應,玲瓏自去。
這裏盈兒正在屋裏伴著茗筠, 見他昏昏沉沉,小孩子家那裏見過這個樣兒,隻打諒如此便是死的光景了,心中又痛又怕,恨不得玲瓏一時回來才好。正怕著,隻聽窗外腳步走響, 盈兒知是玲瓏回來,才放下心了,連忙站起來掀著裏間簾子等他。隻見外麵簾子響處,進來了一個人,卻是雅敏。那雅敏是曼萍打發來看茗筠的,見盈兒在那裏掀著簾子, 便問道:“姑娘怎麽樣?” 盈兒點點頭兒叫他進來。雅敏跟進來,見玲瓏不在屋裏,瞧了瞧茗筠,隻剩得殘喘微延,唬的驚疑不止,因問:“ 玲瓏姐姐呢?” 盈兒道:“告訴上屋裏去了。”那盈兒此時隻打諒茗筠心中一無所知了,又見玲瓏不在麵前,因悄悄的拉了雅敏的手問道:“你前日告訴我說的什麽王大爺給這裏麟三爺說了親,是真話麽?”雅敏道:“怎麽不真。” 盈兒道:“多早晚放定的?”雅敏道:“那裏就放定了呢。那一天我告訴你時,是我聽見秀婷說的。後來我到大奶奶那邊去,大奶奶正和杏姐姐說呢,說那都是門客們借著這個事討老爺的喜歡, 往後好拉攏的意思。別說二太太說不好,就是二太太願意, 說那姑娘好,那二太太眼裏看的出什麽人來!再者老太太心裏早有了人了,就在咱們園子裏的。二太太那裏摸的著底呢。老太太不過因老爺的話,不得不問問罷咧。又聽見大奶奶說,麒麟的事,老太太總是要親上作親的,憑誰來說親,橫豎不中用。”盈兒聽到這裏,也忘了神了,因說道:“這是怎麽說,白白的送了我們這一位的命了!”雅敏道:“這是從那裏說起?”盈兒道:“你還不知道呢。前日都是我和玲瓏姐姐說來著,這一位聽見了,就弄到這步田地了。”雅敏道:“你悄悄兒的說罷,看仔細他聽見了。”盈兒道:“人事都不省了,瞧瞧罷,左不過在這一兩天了。”正說著,隻見玲瓏掀簾進來說:“這還了得!你們有什麽話,還不出去說,還在這裏說。索性逼死他就完了。”雅敏道:“我不信有這樣奇事。”玲瓏道:“好姐姐,不是我說,你又該惱了。你懂得什麽呢!懂得也不傳這些舌了。”
這裏三個人正說著,隻聽茗筠忽然又嗽了一聲。 玲瓏連忙跑到炕沿前站著,雅敏盈兒也都不言語了。玲瓏彎著腰,在茗筠身後輕輕問道:“姑娘喝口水罷。” 茗筠微微答應了一聲。盈兒連忙倒了半鍾滾白水,玲瓏接了托著,雅敏也走近前來。玲瓏和他搖頭兒,不叫他說話,雅敏隻得咽住了。站了一回, 茗筠又嗽了一聲。玲瓏趁勢問道:“姑娘喝水呀?” 茗筠又微微應了一聲,那頭似有欲抬之意,那裏抬得起。玲瓏爬上炕去,爬在茗筠旁邊,端著水試了冷熱,送到唇邊,扶了茗筠的頭,就到碗邊,喝了一口。 玲瓏才要拿時, 茗筠意思還要喝一口,玲瓏便托著那碗不動。茗筠又喝了一口,搖搖頭兒不喝了,喘了一口氣,仍舊躺下。半日,微微睜眼說道:“剛才說話不是雅敏麽?” 玲瓏答應道:“是。”雅敏尚未出去,因連忙過來問候。 茗筠睜眼看了,點點頭兒,又歇了一歇,說道:“回去問你姑娘好罷。 “雅敏見這番光景,隻當茗筠嫌煩,隻得悄悄的退出去了。原來那茗筠雖則病勢沉重,心裏卻還明白。起先雅敏盈兒說話時,他也模糊聽見了一半句,卻隻作不知, 也因實無精神答理。及聽了盈兒雅敏的話,才明白過前頭的事情原是議而未成的,又兼雅敏說是慧蘭說的,老太太的主意親上作親,又是園中住著的,非自己而誰?因此一想,陰極陽生,心神頓覺清爽許多,所以才喝了兩口水,又要想問雅敏的話。恰好權太君,董夫人,韓夫人,倪夫人,尤潔,慧蘭聽見玲瓏之言,都趕著來看。茗筠心中疑團已破,自然不似先前尋死之意了。雖身體軟弱,精神短少,卻也勉強答應一兩句了。慧蘭因叫過玲瓏問道:“姑娘也不至這樣,這是怎麽說,你這樣唬人。”玲瓏道:“實在頭裏看著不好,才敢去告訴的,回來見姑娘竟好了許多,也就怪了。” 權太君笑道:“你也別怪他,他懂得什麽。看見不好就言語,這倒是他明白的地方,小孩子家,不嘴懶腳懶就好。”說了一回,權太君等料著無妨,也就去了。正是:
心病終須心藥治, 解鈴還是係鈴人。
不言茗筠病漸減退,且說盈兒玲瓏背地裏都念佛。 盈兒向玲瓏說道:“虧他好了,隻是病的奇怪,好的也奇怪。” 玲瓏道:“病的倒不怪, 就隻好的奇怪。想來麒麟和姑娘必是姻緣,人家說的‘好事多磨’,又說道‘是姻緣棒打不回’。這樣看起來,人心天意,他們兩個竟是天配的了。再者,如今一句話,把這一個弄得死去活來。 可不說的前世結下的麽。”說著,兩個悄悄的抿著嘴笑了一回。 盈兒又道:“幸虧好了。咱們明兒再別說了,就是麒麟娶了別的人家兒的姑娘,我親見他在那裏結親,我也再不露一句話了。”玲瓏笑道:“這就是了。”不但玲瓏和盈兒在私下裏講究,就是眾人也都知道茗筠的病也病得奇怪,好也好得奇怪,三三兩兩,唧唧噥噥議論著。不多幾時,連慧蘭也知道了,董韓倪三夫人也有些疑惑,倒是權太君略猜著了八九。
那時正值董韓倪三夫人慧蘭等在權太君房中說閑話,說起茗筠的病來。 權太君道:“我正要告訴你們, 麒麟和筠丫頭是從小兒在一處的,我隻說小孩子們,怕什麽?以後時常聽得筠丫頭忽然病,忽然好,都為有了些知覺了。所以我想他們若盡著擱在一塊兒,畢竟不成體統。 你們怎麽說?”韓倪二夫人都不言語。董夫人聽了,倒呆了一呆,隻得答應道:“ 筠姑娘是個有心計兒的。至於麒麟,呆頭呆惱,不避嫌疑是有的,看起外麵,卻還都是個小孩兒形象。此時若忽然或把那一個分出園外, 不是倒露了什麽痕跡了麽。古來說的:‘男大須婚,女大須嫁。’老太太想,倒是趕著把他們的事辦辦也罷了。” 權太君皺了一皺眉,說道:“筠丫頭的乖僻,雖也是他的好處,我的心裏不把筠丫頭配他,也是為這點子。況且筠丫頭這樣虛弱,恐不是有壽的。隻有金丫頭最妥。”董夫人道:“不但老太太這麽想,我們也是這樣。但筠姑娘也得給他說了人家兒才好,不然女孩兒家長大了,那個沒有心事?倘或真與麒麟有些私心,若知道麒麟定下金丫頭,那倒不成事了。” 權太君道:“自然先給麒麟娶了親, 然後給筠丫頭說人家,再沒有先是外人後是自己的。況且筠丫頭年紀到底比麒麟小一歲。依你們這樣說,倒是麒麟定親的話不許叫他知道倒罷了。”慧蘭便吩咐眾丫頭們道:“你們聽見了,麟三爺定親的話,不許混吵嚷。若有多嘴的,提防著他的皮。” 權太君又向慧蘭道:“蘭兒,你如今怎麽也不大管園裏的事了。我告訴你,須得經點兒心。不但這個,聽說還有人喝酒耍錢,都不是事。你還精細些,少不得多分點心兒,嚴緊嚴緊他們才好。況且我看他們也就隻還服你。”慧蘭答應了。娘兒們又說了一回話,方各自散了。


從此慧蘭常到園中照料。一日,剛走進藏春園,到了翠竹軒外,隻聽見一個老婆子在那裏嚷。慧蘭走到跟前,那婆子才瞧見了,早垂手侍立,口裏請了安。慧蘭道:“你在這裏鬧什麽?”婆子道:“我奉命在這裏看守花果,也有十幾年了,也沒有差錯, 不料韓姑娘的丫頭說我們是賊。”慧蘭道:“為什麽呢?”婆子道:“昨兒我們家的黑兒跟著我到這裏頑了一回, 他不知道,又往韓姑娘那邊去瞧了一瞧,我就叫他回去了。今兒早起聽見他們丫頭說丟了東西了。我問他丟了什麽,他就問起我來了。”慧蘭道:“問了你一聲,也犯不著生氣呀。”婆子道:“這裏園子到底是奶奶家裏的,並不是他們家裏的。我們都是太太派的,賊名兒怎麽敢認呢。” 慧蘭照臉啐了一口,厲聲道:“你少在我跟前嘮嘮叨叨的!你在這裏照看,姑娘丟了東西,你們就該問哪,怎麽說出這些沒道理的話來。把老計叫了來,攆出他去。”丫頭們答應了。隻見韓玖麗趕忙出來,迎著慧蘭陪笑道:“這使不得,沒有的事,事情早過去了。” 慧蘭道:“姑娘,不是這個話。倒不講事情,這名分上太豈有此理了。”玖麗見婆子跪在地下告饒,便忙請慧蘭到裏邊去坐。 慧蘭道:“他們這種人我知道,他除了我,其餘都沒上沒下的了。”玖麗再三替他討饒,隻說自己的丫頭不好。慧蘭道:“我看著韓姑娘的分上,饒你這一次。”婆子才起來,磕了頭,又給玖麗磕了頭,才出去了。
這裏二人讓了坐。 慧蘭笑問道:“你丟了什麽東西了?” 玖麗笑道:“沒有什麽要緊的,是一件紅小襖兒,已經舊了的。我原叫他們找,找不著就罷了。這小丫頭不懂事,問了那婆子一聲,那婆子自然不依了。這都是小丫頭糊塗不懂事,我也罵了幾句,已經過去了,不必再提了。”慧蘭把玖麗內外一瞧,看見雖有些皮綿衣服,已是半新不舊的,未必能暖和。他的被窩多半是薄的。至於房中桌上擺設的東西,就是老太太拿來的,卻一些不動,收拾的幹幹淨淨。慧蘭心上便很愛敬他,說道:“一件衣服原不要緊,這時候冷,又是貼身的,怎麽就不問一聲兒呢。這撒野的奴才了不得了!”說了一回, 慧蘭出來,各處去坐了一坐,就回去了。到了自己房中,叫銀杏取了一件大紅洋縐的小襖兒,一件鬆花色綾子一鬥珠兒的小皮襖, 一條寶藍盤錦(2)鑲花綿裙,一件佛青(3)銀鼠褂子,包好叫人送去。
那時玖麗被那老婆子聒噪了一場,雖有慧蘭來壓住,心上終是不安。想起”許多姊妹們在這裏,沒有一個下人敢得罪他的,獨自我這裏,他們言三語四,剛剛慧蘭來碰見。”想來想去,終是沒意思,又說不出來。正在吞聲飲泣,看見慧蘭那邊的佳玲送衣服過來。 玖麗一看,決不肯受。佳玲道:“奶奶吩咐我說,姑娘要嫌是舊衣裳,將來送新的來。” 玖麗笑謝道:“承奶奶的好意,隻是因我丟了衣服,他就拿來,我斷不敢受。你拿回去千萬謝你們奶奶,承你奶奶的情,我算領了。”倒拿個荷包給了佳玲。那佳玲隻得拿了去了。不多時,又見銀杏同著佳玲過來, 玖麗忙迎著問了好,讓了坐。銀杏笑說道:“我們奶奶說,姑娘特外道的了不得。” 玖麗道:“不是外道,實在不過意。”銀杏道:“奶奶說,姑娘要不收這衣裳,不是嫌太舊,就是瞧不起我們奶奶。剛才說了,我要拿回去,奶奶不依我呢。”玖麗紅著臉笑謝道:“這樣說了,叫我不敢不收。”又讓了一回茶。
銀杏同佳玲回去,將到慧蘭那邊,碰見董家差來的一個老婆子,接著問好。銀杏便問道: “你那裏來的?”婆子道:“那邊太太姑娘叫我來請各位太太,奶奶,姑娘們的安。我才剛在奶奶前問起姑娘來,說姑娘到園中去了。可是從韓姑娘那裏來麽?”銀杏道:“你怎麽知道?”婆子道:“方才聽見說。真真的大奶奶和姑娘們的行事叫人感念。”銀杏笑了一笑說:“你回來坐著罷。”婆子道:“我還有事,改日再過來瞧姑娘罷。”說著走了。銀杏回來,回複了慧蘭。不在話下。


且說董舅母家中被丹虹攪得翻江倒海,看見婆子回來,述起玖麗的事,如金母女二人不免滴下淚來。 如金道:“都為哥哥不在家,所以叫韓姑娘多吃幾天苦。如今還虧蘭姐姐不錯。 咱們底下也得留心,到底是咱們家裏人。”說著,隻見如鳳進來說道:“大哥哥這幾年在外頭相與的都是些什麽人,連一個正經的也沒有,來一起子,都是些狐群狗黨。我看他們那裏是不放心,不過將來探探消息兒罷咧。這兩天都被我幹(4)出去了。以後吩咐了門上,不許傳進這種人來。”董舅母道:“又是遊四海那些人哪?”如鳳道:“遊四海卻倒沒來, 倒是別人。”董舅母聽了如鳳的話,不覺又傷心起來,說道:“我雖有兒,如今就象沒有的了,就是上司準了,也是個廢人。你雖不是我親生,我看你還比你哥哥明白些, 我這後輩子全靠你了。你自己從今更要學好。再者,你聘下的媳婦兒,家道不比往時了。人家的女孩兒出門子不是容易,再沒別的想頭,隻盼著女婿能幹,他就有日子過了。 若韓丫頭也象這個東西,”說著把手往裏頭一指,道:“我也不說了。韓丫頭實在是個有廉恥有心計兒的,又守得貧,耐得富。隻是等咱們的事情過去了,早些把你們的正經事完結了,也了我一宗心事。”如鳳道:“金妹妹和紅妹妹還沒有出門子,這倒是太太煩心的一件事。至於這個,可算什麽呢。等二叔巡邊回京,再說罷咧。”大家又說了一回閑話。
如鳳回到自己房中,吃了晚飯,想起韓玖麗住在定府園中,終是寄人籬下,況且又窮,日用起居,不想可知。況兼當初一路同來,模樣兒性格兒都知道的。可知天意不均:如高丹虹這種人,偏教他有錢,嬌養得這般潑辣,韓玖麗這種人,偏教他這樣受苦。閻王判命的時候,不知如何判法的。想到悶來也想吟詩一首,寫出來出出胸中的悶氣。又苦自己沒有工夫,隻得混寫道:
蛟龍失水似枯魚,兩地情懷感索居(5)。
同在泥塗多受苦,不知何日向清虛。
寫畢看了一回,意欲拿來粘在壁上,又不好意思。自己沉吟道:“不要被人看見笑話。”又念了一遍,道:“管他呢,左右粘上自己看著解悶兒罷。”又看了一回,到底不好,拿來夾在書裏。又想自己年紀可也不小了,家中又碰見這樣飛災橫禍,不知何日了局,致使幽閨弱質,弄得這般淒涼寂寞。
正在那裏想時,隻見秋英推門進來,拿著一個盒子,笑嘻嘻放在桌上。如鳳站起來讓坐。 秋英笑著向如鳳道:“這是四碟果子,一小壺兒酒,大奶奶叫給二爺送來的。” 如鳳陪笑道:“大奶奶費心。但是叫小丫頭們送來就完了,怎麽又勞動姐姐呢。” 秋英道:“好說。自家人,二爺何必說這些套話。再者我們大爺這件事,實在叫二爺操心,大奶奶久已要親自弄點什麽兒謝二爺,又怕別人多心。二爺是知道的,咱們家裏都是言合意不合,送點子東西沒要緊,倒沒的惹人七嘴八舌的講究。所以今日些微的弄了一兩樣果子,一壺酒,叫我親自悄悄兒的送來。”說著,又笑瞅了如鳳一眼,道:“明兒二爺再別說這些話,叫人聽著怪不好意思的。我們不過也是底下的人,伏侍的著大爺就伏侍的著二爺,這有何妨呢。” 如鳳一則秉性忠厚,二則到底年輕,隻是向來不見丹虹和秋英如此相待,心中想到剛才秋英說為如虎之事也是情理,因說道:“果子留下罷,這個酒兒,姐姐隻管拿回去。我向來的酒上實在很有限, 擠住了偶然喝一鍾,平日無事是不能喝的。難道大奶奶和姐姐還不知道麽。” 秋英道:“別的我作得主,獨這一件事,我可不敢應。大奶奶的脾氣兒,二爺是知道的,我拿回去,不說二爺不喝,倒要說我不盡心了。” 如鳳沒法,隻得留下。秋英方才要走,又到門口往外看看,回過頭來向著如鳳一笑,又用手指著裏麵說道:“他還隻怕要來親自給你道乏呢。” 如鳳不知何意,反倒訕訕的起來,因說道:“姐姐替我謝大奶奶罷。天氣寒,看涼著。再者,自己叔嫂,也不必拘這些個禮。”秋英也不答言,笑著走了。
如鳳始而以為丹虹為如虎之事, 或者真是不過意,備此酒果給自己道乏,也是有的。 及見了秋英這種鬼鬼祟祟不尷不尬的光景,也覺了幾分。卻自己回心一想:“他到底是嫂子的名分,那裏就有別的講究了呢。或者秋英不老成,自己不好意思怎麽樣,卻指著丹虹的名兒, 也未可知。然而到底是哥哥的屋裏人,也不好。”忽又一轉念:“那丹虹素性為人毫無閨閣理法,況且有時高興,打扮得妖調非常,自以為美,又焉知不是懷著壞心呢?不然,就是他嫌我在這裏礙眼,所以設下這個毒法兒,要把我拉在渾水裏,弄一個不清不白的名兒,也未可知。”想到這裏,索性倒怕起來。正在不得主意的時候,忽聽窗外撲哧的笑了一聲,把如鳳倒唬了一跳。未知是誰,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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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嗷嘈——吵鬧。
(2) 盤錦——用金線在絲織物上盤出圖案。
(3) 佛青——繪畫顏料,又名頭青,石青中之最深者,近群青。如來佛像頭部的螺髻著色用頭青,故稱“佛頭青”或“佛青”。
(4) 幹(gan)——這裏是冷落不睬、使人尷尬之意。
(5) 索居——獨處。索: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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