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青頂著蓋頭端坐在床沿,目光緊張地盯著腳下,兩耳豎得像兔子,捕捉著房內的任何 聲響,心卻不停地緊縮,等待著 三少爺。 坐了許久屋裏還是悄無聲息一點響動都沒有,玉青有些失望,坐得累了,直了直腰幹脆把蓋頭一把抓掉。一對紅喜燭高插在燈台上,搖曳的燭光把屋子照得模模糊糊,借著恍惚的燭光玉青打量起新房,新房布置得倒也喜氣洋洋,隻是窗戶大開著,一陣夜風吹來,燭光東倒西歪地拚命掙紮幾乎滅掉。
玉青起身來到窗旁伸手要關窗戶。
開著。冷不丁從角落傳來一個陌生又有些虛弱的聲音,把玉青嚇了一跳,身子一抖索靠在了窗沿上,玉青定了定神,回過身,努力搜索聲音的方向。
一陣咳嗽伴著急促的呼吸又從角落傳來,玉青順著聲音凝眸細觀,在昏暗的屋角有一麵高大的屏風,聲音就是從哪裏發出來的。
你是誰?玉青壯起膽喝問。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聲音冷漠沙啞。
我是。玉青停頓了一下,心一橫,威嚴地道,我是吳家明媒正娶的三少奶奶。
三少奶奶?聲音輕蔑又帶著質疑。屏風後的聲音歎了口氣,又道,隻是三少爺都快沒了。接著是一陣急促的咳嗽。
屋裏陷入一陣沉默。
玉青心裏一驚,之前從黑丫處風聞三少爺身體欠安,沒想到竟是如此糟糕,心裏頓時明白了為什麽急急地把自己娶了來,原來是衝喜。以前陳家集也有女子嫁去衝喜的,當夜新郎就去了,從此守寡一生。
怎麽?怕了。屏風後的人似在嘲笑。
玉青無語,呆呆地靠著窗沿看著屏風,很想知道屏風後的,是人是魔。
又是兩聲咳嗽。
床上有個小藍包,裏麵有後門的鑰匙和一些銀錢,你拿了趁沒人走吧。
玉青一怔,醒悟過來,他是放自己走,連忙回到床邊,彎腰翻找,果然在鴛鴦錦被下找到了一個藍布包,打開,一把鑰匙靜靜地躺在一堆銀元上。玉青拿了鑰匙,把包裹好,有些遲疑。
還不走,難道是嫌少?譏諷之聲又從屏風後傳來。
走?玉青空高興了一陣,突然又泄氣了。夜半三更,一個女子孤身往哪裏走,回陳家集?這麽回去還不被哥嫂嫌死,跑了和尚跑不了廟,自己走了,吳家到陳家要人怎麽辦?
我不走。聲音不大但很篤定。
這回輪到屏風後大吃一驚,許久後麵沒有聲音。
太太許了你多少好處,連命都不要。聲音有些悲哀。
我已是死過一回的人了,何懼第二次。玉青說完,把包袱放回床裏,卸了鳳冠霞帔脫鞋上床,拉過被子睡覺。
玉青躺在床上閉目假寐,耳朵聽著屏風後的動靜,心裏卻是思緒翻滾,這個三少爺貌似很無情很冷酷,但他能放自己走,至少說明他是一個有良心的人,不想害無辜的人,可能是久病不愈使他性情大變吧,他到底得的又是什麽病那?咳嗽氣喘,將死之人,天哪,該不會是!玉青被自己的猜測嚇得幾乎沒了心跳,不行,明天一定要親眼看看他。
玉青心裏對三少爺充滿了好奇,這個改變自己一生的人會是什麽樣?
屋裏陷入死一樣的寂靜,不知過了多久,從屏風後又有聲音傳出,這回卻是很溫和。夜深風大,把窗戶關上吧。
沒有回答。玉青睡著了。
屏風後的人緩緩起身拖著腳步移到窗邊,把窗關了,出屋,帶好門,自己卻進了另一個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