暉摸摸肚子,扁扁平平,心裏卻湧起無比的自豪,一個小小的生命要在這兒孕育了。他/她是男還是女?暉腦子裏一會兒是穿蓬蓬裙的小姑娘一會又是白胖胖的小小子,可惜隻能生一個,魚和熊掌不能兼得,無論是男是女,都有些遺憾,要是雙胞胎就好了,一次完成任務,可是生雙胞胎是要遺傳的,自己的身世都沒搞明白,就更別提這些了。
暉想到身世竟有些傷感起來。
嘟,嘟嘟。清脆的電話冷不丁響起,把暉嚇了一跳。
暉回過神,一把抓起電話,興奮得要跳起來。
春暉,是我,找我有事嗎?話音很急促。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誌君不鹹不淡的官話,似兜頭一盆冷水,把暉滿心的歡喜潑得七零八落,為了不影響他工作,自己已經很少給他打電話了,這麽大的喜訊想告訴他,他卻這麽不耐煩。
你別誤會,回頭再跟你解釋,我現在是開會休息時間,馬上又要開會了,這個會很重要,沒事我掛了。誌君壓低聲音,語速更是急促。
掛吧。暉氣哼哼,啪掛斷了電話。滿心的喜悅霎時變成了滿腹的委屈,他居然都沒問問自己為什麽沒上班。
嘟嘟。電話又響了起來。肯定是誌君的。暉一把把電話線扯了下來,屋裏立時安靜了。
暉越想越傷心,氣血隨之湧上胸口,喉嚨頓時鹹腥難耐。不好,可別動了胎氣,暉趕緊喝了口水躺下,折騰了一早上,漸漸有些困意,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 咕嚕嚕肚子一陣腸鳴,暉餓醒了,下床到冰箱想找點吃的,可看看這樣也不想吃,那樣也不想吃,最後吃了半碗白水泡飯就鹹菜,碗也沒洗就又躺回了床上。
暉不敢再胡思亂想,打開電視,也沒什麽感興趣的,便關了電視從書架上隨便拿了本書胡亂翻起來。對,自己要當媽了,可一點經驗也沒有,以前在辦公室聽人講,女人懷孕很危險,生孩子如何如何難,嚇都要嚇死了。不行,得買些書來讀讀,不是有照書養孩子一說嗎。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看看時間誌君該回來了,便合眼在床上假寐起來。暉支起耳朵聽了半天,也沒聽到開門鎖的聲音,心裏的氣真是不打一處來,平時沒事他早早就回來,真到需要時卻死都不見蹤影。
暉賭氣地躺在床上,今天到要看看他幾時回來。
天漸漸黑下來,淡淡的月光從窗口灑進來,暉也不開燈,靜靜卷縮在床上。
嘩啦,嘩啦,門鎖轉動,門開了,緊接著客廳燈也被打開了,一縷桔黃的燈光投進臥室。
一陣淅淅索索之後,有腳步聲向臥室滑來。
暉趕緊緊閉雙眼,轉身向牆,屏住呼吸。
啪,臥室的燈被擰開了。
你在家啊,我還以為你不在。誌君顯然被嚇了一跳。急忙走到床前,俯身坐下。
暉仍不出聲。
睡著啦。誌君自言自語。
暉等了一會兒,想等誌君來安慰自己,自己氣也就消了,可等了半天一點動靜也沒有,暉睜開眼,屋裏黑魆魆,誌君關了燈又走了,順帶把門也關了。
暉怒從心頭起,抓起本書扔向了臥室門。
果然,腳步再次滑向臥室。
醒了。誌君再次打開燈,回到臥室坐到床邊。
何止醒了,再不醒就快死了。暉沒好氣地懟到。
你今天怎麽啦,電話也不接,還發怎麽大無名火。誌君有些不悅,開了一天會,回到家沒飯不說,還要無緣無故受氣。
你也不問問我為什麽沒上班,我都躺一天了。暉坐起來怒氣衝衝。
好好,是我不對,你為什麽沒上班?誌君壓下怒氣勉強問。
暉也不說話,從包裏摸出兩張紙遞給誌君。
誌君匆匆看過,一把抱住暉,激動得麵容發光。
你太偉大了。
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暉小聲嘟囔,怒氣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怎麽不早說。語氣有些責怪又有些憐愛。
早上給你打電話,誰知你。。。暉想起早上又有些委屈。
最近真是忙暈了,改革進入到了第三階段,醫療要改革,教育要改革,這麽說吧,科教文衛都要改,國企也要改,根據上級精神我們臨江市的電力係統也要改,。。誌君講得滔滔不絕。
誰要聽這些,跟我也沒關係。暉覺得這些和自己毫無關係。
怎麽沒關係,這回企改,涉及到每個員工和個人,也直接涉及到我。總局也要改製,改成總公司,自負盈虧,要精簡人員,一部分人員會進入政府機關,一部分會留在公司,下屬企業也要精簡,會有一批人員下崗。
暉聽到這兒,一下緊張起來,改製早就嚷嚷好久了,這回是要動真格的。
那會不會影響到你。暉神色緊張地問。
誌君神色輕鬆,故做停頓,說,再怎麽改我也不會失業的。我在想,是進政府機關好,還是留在集團好,政府機關穩定,旱澇保收,在仕途上還有發展空間,留在集團最大的好處就是有錢。
誌君輕輕摟著暉,問,你說去那兒好?
這可是個極重要的選擇,一步錯,步步錯。
屋裏一時陷入了沉默。
國家都能一國兩製,我們為什麽不能一家兩製,現在咱倆都在同一個部門,我不可能進政府機關,我留在集團,你進機關,將來不行你還可以辭職下海,反過來則不行。
誌君想了想,不斷點頭表示讚同。
你真是我的好參謀。現在市委主管國企改革的副市長有意調我去,他很欣賞我關於改革的建議。隻要我在市委呆住了,你不但不會下崗,還會平步青雲。
我才不靠你,我這麽年輕,在哪兒找不到工作。暉心裏有些不滿,誌君這麽躊躇滿誌輕看自己。
我又錯了,對對對,婦女也頂半邊天。不說這些,要改也得明後年了,還是先規劃咱們自己的事吧。幾個月了?誌君摸摸暉的肚子問。
才幾周,不到2個月。暉甜蜜蜜的也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誌君又扳起指頭算起來。
暉,你太神了,等孩子出生時,局裏在南郊建的房剛好完工。到時咱們就有新房了。
我以前怎麽沒聽你說起,局裏在南郊還建了房。
南郊的房是專為局領導建的,和集資房一起批的。這次是最後一次分房。誌君說的小小聲聲,底氣顯得不是那麽足。
那現在的房怎麽辦,會收回去嗎?
按規定要交回去。
我還有些舍不得,暉環顧左右,竟有些留戀起來。
我知道,這房子有太多的故事可回憶,都快當媽的人了,還這麽多愁善感。誌君輕撫著暉的額頭。
你還沒吃吧,想吃點什麽,我去做。誌君幫暉躺下。
什麽都不想吃,沒食欲。
不行,你不吃,孩子怎麽長。
誌君跑前跑後,做了一桌子菜,暉隻挑挑揀揀吃了幾口。飯後誌君又把中藥煎好端到床邊,暉最怕喝中藥,一大碗湯水苦不堪言,喝得肚子泡泡漲漲。
喝吧,我把糖準備好了,喝完了馬上吃糖就不苦了。誌君像哄小孩似的站在一旁,一手端碗,一手拿糖。
暉看看碗,黃褐色的藥水冒著熱氣,又看看誌君。
喝吧,為了孩子。誌君鼓勵著暉
一想到孩子,暉一下有了勇氣,接過碗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完了。
快,糖。暉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