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酒趁年華

點點滴滴,盡是生命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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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話英雄

(2014-05-20 07:57:19) 下一個

最近兒子在他的小朋友那裏學了一個網絡遊戲,模仿三國時代諸侯混戰的布局互作攻防,玩家要是不知道三國的人物故事,往往玩得某名其妙。兒子的小朋友從小與外公同住,聽外公講故事說三國,把書中人物背得滾瓜爛熟,現在玩起這個遊戲來,自然得心應手興趣盎然,一邊玩一邊手舞足蹈地跟兒子講說故事背景。兒子被小朋友的唾沫星子感染,也就迷上了三國的故事,正好家裏有一套風塵已久的三國演義連環畫,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爺爺奶奶寄過來的。當年怎麽都沒辦法引起兒子的興趣去翻翻,現在可好,反倒是他主動每天晚上纏著我將兩章三國故事。想當年他老爸高中時寫的一篇《論三國演義》,得過柏楊親自頒發的“開卷有益”獎。這時候正兒八經地開壇給兒子啟蒙,自然豪情壯誌氣衝鬥牛,於是半讀半說、夾敘夾議、亦中亦英,詳詳細細裏裏外外講論完備,其中當然也少不了我自己的鋪陳、延伸、杜讚、補遺。
 
當兒子看到個別英雄人物的非常事跡的時候,總要刨根問底搞明白為止,難為他爸當年在三國上還是下了功夫的,斷斷續續地看了不下十遍了,這才堪堪能夠前後呼應自圓其說。兒子更不時回顧那些經典的英雄場麵,俱如:三英戰呂布、千裏走單騎、長阪坡、草船借箭、舌戰群儒,等等。小孩子腦袋裏的英雄形象很單純,但凡驍勇善戰孤膽豪氣的都算英雄,與善惡忠奸無關。當他看到曹操獻刀的時候,為他的機敏反應喝彩;當他看到曹操被馬超逼得棄袍割須的狼狽相,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大概男孩總有逞英雄的心理,也有模仿英雄的欲望,這是一個尋找和塑造自我的過程,如果這個時候孩子身邊沒有一個正確的導引,娛樂業界和網絡早就在一旁虎視眈眈,都巴不得能趁機而入,來填補孩子心靈上的這個空缺。孩子尋找自我形象的渴望,很容易就被渲染誤導,而變成了追星、追品牌的原動力。心裏沒有英雄的孩子,價值觀也很容易被操控,所以我在讀三國的同時,常常講說些英雄們的日常瑣事,即使這些事跡和眼前的故事情節無關,但卻能幫助勾勒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物形像。
 
有人說:沒有英雄的時代,才是平安喜樂的時代。這話表達出人們在動蕩的環境裏心底的渴望,同時卻也有點偏激,委婉地說應該可以算是一種犬儒式的審美疲勞吧,在這個貪腐橫行的世代裏,當局還不斷地塑造英雄偶像、鼓勵人們忘我奉獻,恐怕父母官們號召大家學雷鋒的同時,自己肚子裏麵也覺得啼笑皆非吧,老百姓無可奈何之下,唯有用這麽一點譎謔的自嘲聊以自娛。
 
其實,沒有英雄的時代才是真正悲哀的時代,英雄的意義遠遠不止是樹立一個偶像,他們更是代表了一種價值觀和人生觀,透過對一個英雄形象的肯定,也就肯定了這個英雄的思想理念,如果再引申開去,一個民族英雄的精神麵貌,就能夠很形象地描繪這個民族的靈魂。日本人喜歡參拜他們的靖國神社,因為那裏存放了他們民族英雄的牌位,即使其中的一些“英雄”給其他民族帶來很大的傷害和痛苦,但是對於大和民族來說,這些人為自己的國家民族所付出的,其精神是被自己的國家民族所肯定的。
 
反觀我們民族,最大最有名的一個英雄紀念碑,上麵所紀念的英雄卻隻是泛泛的“人民英雄”,既然這個人民英雄沒有名字,自然就沒有性格和形象,那又怎麽去肯定他/她們的價值觀和人生觀?又如何去提倡、推廣和效法這種價值觀?胡適有一篇文章,諷刺加抨擊國人那種凡事“差不多就行”的民族性,沒想到在紀念民族英雄上,國人也是在奉行這種馬馬虎虎的精神。最可笑的是,北京西山建立了一個“無名英雄廣場”,英雄的名字雖然不可稽考,但是承建單位和眾多捐款的大腕,卻一個個都姓名確鑿、銘刻金鏤,肯定能名垂千古了。台灣倒是在各地鄉鎮辦有忠烈祠,用以紀念對國家有特殊貢獻的軍職或民職人員,可惜台北那個著名的“忠烈祠”,其最大的賣點,不是它裏麵所供奉的英雄,卻是它門前站崗的憲兵,同他們一天兩次的換班儀式!
 
美國每年五月首個星期一是聯邦假日,用以紀念美國短短的兩百多年裏麵,曆代保家衛國的烈士,到了那天,附近小鎮都在最繁忙的馬路邊,插滿了美國國旗或者白色木牌,上麵寫著當地小鎮在各個戰爭中為國捐軀的烈士的名字。美國首都華盛頓的越戰紀念碑上,密密麻麻刻滿了五萬八千多個越戰死難的美國士兵姓名,全部按姓氏順序排列。每當有新的戰士名字被考查勘定而需要加進現有的序列去,那部分的石碑整塊都要重新雕鑿置換。如果這算是一種勞民傷財,我想美國人民應該都會很欣賞這種對烈士、對英雄負責的勞民傷財。
 
什麽時候,我們的紀念碑上不再是個籠統又模糊的“人民”稱號,我們才真正具備談論人權的前提,一個連自己的民族英雄都不清不楚的國家,又怎麽會真心地尊重平民百姓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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