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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瑞斯媞娜

(2015-11-06 17:08:14) 下一個

98年3月我離開阿德萊德,來到了維多利亞州的巴拉瑞特,開始了我的博士生的學習生活。

第一次找我的指導老師安東尼報到時, 他的辦公室的門關著。緊挨著的一間辦公室的門卻開著,一位優雅漂亮的女士正在電腦上工作。我正準備敲門,那位女士起身走了過來: “需要幫助嗎,我是克瑞斯,是安東尼的秘書”。就這樣,我認識了克瑞斯。實際上她的全名叫克瑞斯媞娜,但她更喜歡別人叫她克瑞斯。從穿著到氣質,克瑞斯都具有職業女性的典型特征,四十多歲,身材高挑,五官輪廓分明,皮膚有著東歐女人特有的細嫩與白皙,一頭金色長發如瀑布一般披在肩後,透露著成熟、幹練、時尚與美麗。後來她告訴我, 她父母都是從波蘭移民到澳大利亞的。

因為每次與導師見麵時間都由克瑞斯安排,與她的接觸也自然多了些,工作之餘有時也聊些家常,慢慢也就熟了起來。她丈夫麥爾克姆在自家開了一間機械維修加工廠。兒子班恩跟我一個係,讀機械工程專業的本科,同時也是半職軍人,周末都要去軍營旅行職責。半個軍人的收入保證了他的學習及生活費用。她家自己養了十多隻母雞,她時常會拿一些雞蛋送我。

有一次她告訴我,她家住在一個叫做波夫特的一個鄉下小鎮,開車需四十分鍾左右,當時我對巴拉瑞特都知之甚少,更不用說鄉下的小鎮了。後來她又補充說,阿德萊德至墨爾本的公路經過波夫特,鎮裏有一個漂亮的亭子,在公裏上就可以看到。她的補充喚起了我模糊的記憶,因為我是乘公共汽車從阿德萊德來到巴拉瑞特的,路過波夫特時, 那個含有中國元素的亭子給我留下一點印象。而且印象中,波夫特是個挺漂亮的小鎮。後來我隨口說了句: “很希望有機會去你鄉下的家和那個小鎮看看”。沒想到, 克瑞斯認真了。

幾天後的一個早晨, 她問我: “周末有時間嗎”?“有啊, 有事嗎”? 我答到。“想請你去我家度周末, 如果天氣好, 我們還可以到大洋路去看看”,“那當然好了”!我興奮的答到,當時我還不知道大洋路是怎麽回事。

周五下班後跟克瑞斯直接去了她家。與大多數的澳洲家庭不同,她家的院落有一個漂亮而莊重的大門,除門牌號外,宅院的名稱‘翠思特’也刻在門柱上, 感覺更像一個莊園。‘莊園’建在近兩英畝的土地上,坐落於小鎮的邊緣,一條公裏從前院的大門前經過, 但交通並不繁忙。為避免公裏上的噪聲, 房子盡量從公裏邊縮後, 這樣就有了較大縱深並且開闊的前院, 靠近公裏一側種了很多樹, 穿過樹木是一個開滿鮮花的圓形的大花壇, 與窗前的兩片花池相呼應。後院相對較小, 但有更多的私密空間。靠近後院最裏邊的角落是一寬大的遮陽棚, 下麵放著室外餐桌和椅子。

與院落的開闊相對應的是室內的寬敞。 家庭起居處於房子的正中間, 隔著走廊與餐廳相對。開放式廚房與起居室連成一體。走廊的左側通向主人臥房和其他四間臥室及衛生間。走廊的右端則是長寬都是八米的客廳, 顯得有些空曠。餐廳通過後門與後院相連。前院的花草樹木透過起居室及客廳的落地窗盡收眼底。廚房的台麵都是黑色大理石的, 餐廳內是一長方形有著十座椅的餐桌,  客廳和起居室則隨意的擺放著幾個長沙發及搖椅,  起居室靠牆的一邊放著一架鋼琴,牆角還放著一台老式電視機。現在想起來整個家雖不奢華, 卻樸實明快大方整潔舒適。

初見麥爾克姆時他身著連體工裝, 正在幹活。他也喜歡簡化的稱呼, 所以我同其他人一樣,稱他為麥爾。與克瑞斯不同, 由於在小鎮長大和工作, 較少接觸外國人, 麥爾對我帶有中國口音的英語有些不適應, 有時還需克瑞斯翻譯, 同樣我對他那帶有鄉村風格的澳洲土話也感覺陌生,但這些都不影響我們之間的交流。他對我這個來自遙遠的北半球的中國人也有些好奇, 晚飯之後我們從家庭經曆到中國聊了很多。他給我的印象是隨和自然友好。

第二天早餐過後, 克瑞斯先領我到鎮上轉了轉, 那天她穿著寬鬆的休閑襯衫和長褲, 輕鬆隨意, 由職業女性變成了鄰家姐姐。因為之前我曾表示過學習駕駛的意願, 下午她把車開到小鎮外邊的小路上教我學開車。我在中國時曾開過摩托車, 所以學汽車也比較順手, 很快掛檔直行轉彎倒車等基本操作就運用自如了。 在回來的路上經過一單行橋時, 巧的很, 一輛警車由對麵開了過來。我和克瑞斯都有些發慌, 畢竟我屬於無證駕駛, 即使學車, 也需有學習駕照。“別慌, 正常開車”, 克瑞斯安慰我。因為我們先到橋邊, 警車停在對麵, 等我們過去。經過他們時, 克瑞斯還朝他們擺手, 車內的兩個警察也向我們揮手致意。過去之後, 克瑞斯歎了句 “我的天”, 便咯咯笑了起來。後來她經常跟別人說起這段經曆, 每次說她都笑。

星期天是個難得的大晴天, 我們很早就吃完了早飯並準備了午飯和飲料, 由麥爾開著他的四輪驅動小卡車出發奔向了澳洲著名的旅遊勝地, 大洋路。當時是冬季, 應該是六月初, 路上的小水坑上麵都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看到這些霜和冰, 克瑞斯有些興奮: “快看那小水坑, 看那冰”, 這時的她又有些像個小女孩。

途經各個景點, 我們都下車走走, 克瑞斯拿著她的傻瓜像機攝影留念。給我留下較深印象的是沃那堡的海邊村莊主題公園, 類似於巴拉瑞特的金山公園把19世紀的淘金城鎮複製在公園一樣, 海邊村莊把19世紀70年代海邊小村生活複製在公園內。小村內可以看到一百五十多年前的曆史文物, 民居, 商店, 郵局和政府機構等等, 同時還能看到村民們穿著一百多年前的服裝在工作和生活。村莊是整個行程唯一收門票的地方, 當我去買票時, 麥爾把我擋開, 他買了門票。

經過‘倫敦橋’時克瑞斯告訴我,‘倫敦橋’坍塌時, 正好有人還停留在海裏的橋墩上, 是當地救援機構派直升機把他們接回來的。 而十二門徒也不足十二個了,有些‘門徒’經長期的海水侵蝕已經倒在海水裏, 但剩餘的‘門徒’,那些直立海中的高大礁石以及沿路海邊懸崖的粗礦和壯觀還是令人驚歎。藍天白雲下的空氣如水晶般清澈, 寶石藍般的海水和晶瑩的白沙同樣讓人心曠神怡。更讓人印象深刻的是路上和景區遊人的稀少以及景區內的樸實自然, 這與中國風景區內的人山人海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中國的風景區內往往修了很多人工建築, 破壞景區的自然與和諧。

看到兩個中國胖女孩走了幾步登懸崖的台階就呼哧帶喘, 克瑞斯跟我說: “告訴她們, 她們需要鍛煉”。這時的克瑞斯又有些淘氣了。

令人奇怪的是地處溫帶的維多利亞竟然有一片熱帶雨林。林中鬱鬱蔥蔥, 樹木大多高大粗壯, 有的幾個人都圍不過來。走在空氣清新濕潤的森林裏, 有種五髒六腑都被清洗的感覺。

那天快到家時, 克瑞斯說: “在家時, 想出去; 在外麵時, 最想做的就是回家”。到她家時, 天色已黑, 將近十點了。麥爾說: “今天跑過的路程已經夠回阿德萊德了”。
 

回到學校後, 我買了一束玫瑰花並寫了一張感謝卡送與克瑞斯, 表達我的感激之情。花一整天時間, 開車跑七百多公裏的路程專程陪我去她們已經去過很多次的景區去旅遊, 並不是很多人能夠做到的。

再次去她家已經是幾個月後的事情了, 當時冬天已經過去, 春天已經到來。那天班恩也從學校回家度周末。這時我和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了拘束, 更多的是隨意。

周六上午大家一同清理院落, 我平生第一次學會了使用騎式割草機和手推割草機割草。騎在像小拖拉機一樣的割草機上麵割草給我的感覺不是在幹活, 而是一種享受。克瑞斯告訴我, 麥爾的父親每次到她家時都要求為他們割草, 老爺子也把割草機當大玩具了。騎式割草機割不到的邊角旮旯, 還需用手推割草機清理。在溫暖的陽光下, 空氣中散發著青草的芬芳, 沁人心脾。

在我們都在忙的時候, 視野裏也常出現奔跑的野兔子, 其中的一隻命喪麥爾的槍口下。 麥爾還專門的大老遠的撿回兔子, 一邊走, 一邊炫耀: “克瑞斯, 冰想吃燉兔子”。我覺得奇怪, 向麥爾問到:“兔子是你打死的嗎, 怎麽不見血呀”?雖然聽說過殺人不見血, 還沒聽說過殺兔子不見血。麥爾仔細看了看, 果然沒有血跡。“咦, 這兔子被嚇死了”? 麥爾一邊自言自語, 一邊尋找傷口, 最後他終於在兔子身上找到一個小槍眼, 驗證了他的槍法。後來他把兔子埋在地裏。

中國人餐桌上的野味在這裏卻泛濫成災, 政府用盡各種辦法去清除野兔鯉魚這些自然災害, 效果卻微乎其微。前幾天新聞報道, 新南威爾士州的野山羊也泛濫成災了, 政府派直升機捕殺。

麥爾槍法精準, 班恩不甘示弱。班恩也找出他那隻帶有瞄準鏡的步槍, 帶我到附近的森林。林裏成群的袋鼠或跳躍奔騰, 或直身靜立, 甚為壯觀。時常還有兔子跳躍期間。班恩指著幾十米外的一隻小兔子問我: “看到那兔子了嗎”? “沒看見”, 我話音未落, 他的槍聲已經響了, 隻見一小動物先是向上一竄, 接著便摔在地上。他說他沒有獵殺袋鼠執照, 不然可以打一隻袋鼠回去。之後他在二十米外擺了一塊小石頭, 教我瞄準。我扣動扳機, 那石頭馬上開花。當年在大學軍訓時, 我打了五槍, 全都脫靶, 子彈不知飛向何處。而今我一槍既中, 也頗感自豪。在回來的路上, 我背著他的步槍, 班恩生怕我磕碰到他的槍, 一再叮囑, 讓我小心。最後他還是不放心, 把槍拿了回去, 自己背著, 可見他對這槍的喜愛。

第二天, 麥爾班恩我們仨個一同參觀了一個正在附近舉辦的蒸汽機馬達展覽。這是一個全國性的展覽, 很多收藏家, 興趣愛好者個人或機構把他們各式各樣的古董蒸汽機械拿來參展。有些參展者甚至來自國外。這個展覽每年舉辦兩次, 各種蒸汽馬達, 機械設備設計及製造之精巧令人歎為觀止, 也讓人大開眼界。

回到家的時候, 克瑞斯已經準備好晚飯, 正坐在窗前的沙發上織毛衣。傍晚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的身上, 頭上的金色發絲在晚霞裏格外的明亮, 這時的她更像是西方油畫作品裏的人物, 透露出西方女子特有的溫柔與美麗。

有一天, 我放在辦公室裏的外套被人入室拿走, 隔壁辦公室的一位講師多年收藏的老唱片也一同丟失。克瑞斯聽說後立刻將她自己的一件中性外套送與我。

聖誕前安東尼接受了昆士蘭理工大學電子工程係主任的職位, 我也跟著他搬到了布裏斯班。這期間班恩結束了他的大學學習生活, 在塔斯馬尼亞找到一份機械工程師的工作, 但周末依然要飛回墨爾本盡軍人的職責, 周一再飛回塔斯馬尼亞。

和克瑞斯分別時, 她送了我一個旅行背包。這個背包一直陪我走到布裏斯班, 英國, 新西蘭, 直至再次回到巴拉瑞特。在分別的時間裏, 我們也一直通過Email保持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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