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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澳洲做房客 - 8. 家庭的陰影

(2015-10-09 11:23:11) 下一個

8. 家庭的陰影

保羅較忙,也有些內向,平時不太與我們交流。布然頓和卡梅倫與我閑聊的時候比較多。他們兩位都自稱是有家庭陰影的人,他們所謂的陰影就是在少兒時代經常挨父親的打。布然頓曾說過,與其讓孩子挨打受罵,還不如不生他們,大概這就是他不想結婚生兒育女的原因吧。

卡梅倫的父母早已離婚,媽媽簡愛和男友拜恩生活在一起。在一個晚飯後的傍晚,簡愛和拜恩到我們那裏去過一次,簡愛顯然不是淑女,缺少職業女性的典雅,但自然隨性,大骨架、寬臀、高高瘦瘦、結結實實、皮膚粗糙、布滿皺紋,更像意大利或希臘人,有著澳洲人喜歡的橄欖色。那天,禿腦門的拜恩座在餐桌旁邊的椅子上,穿著牛仔褲格襯衫的簡愛則座到拜恩的大腿上,衣袖挽在胳膊上,摟著拜恩的脖子,好像正在熱戀中的一對年輕戀人。卡梅倫經常和媽媽來往,但如果沒什麽大事,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到獨居的親生父親那裏去的。有一次我問他:“如果你爸爸現在打你,你會怎麽辦?”他的回答直截了當:“我會一拳把那王八蛋打趴下”。

對親生父親如此,對拜恩更沒有什麽尊重,卡梅倫從未稱其為繼父或叔叔,從來都是直呼其名,當然這也許同澳洲社會的文化和習俗有關。拜恩沒有工作,時常到卡梅倫的木工房幫忙,掙點小錢,不必上稅,不影響政府的救濟金。一天早上,拜恩因為身有不適,不能如約前來,卡梅倫瞪著眼睛跟我們抱怨:“那傻B不能來,也不早點來個電話,現在讓我到哪裏去找人。”後來他問我能不能幫幫他。

那天,我和卡梅倫花了小半天的時間把廠房裏一些木板歸類,活並不累,實際上,挺輕鬆的。他非常小心,注意工作安全。太重太大的木板他不讓我一個人搬動,而是我倆同時抬,或者是留給機器搬運,以免傷到腰部。可以看出他對工作法規和安全條例的尊重。工作結束時,他征詢我對五十澳元的酬勞是否滿意,這份薪酬已經遠超華人餐館每小時幾澳元的薪酬,我沒有不滿意的道理。回來的路上他又為我買了一個‘熱狗’和一罐可樂作為午餐。在他的工場,看到了他做的一些家具,都挺漂亮的,做工和質量無可挑剔。盡管以前閑聊時曾看過他的產品照片,但現場看更能感覺到,他是個優秀的木匠。他有個好習慣,他每一件完成產品和工作都有照片留檔,作為紀念。

他的工作態度也是不同於很多中國人的。一天晚上回來時,他看起來很不高興,有些沮喪。原來是一位華人醫生的診所要開業,需要做一些前台、壁櫥等木工活,因時間要求較緊,酬金相當優厚,兩三天的活,給出了近兩萬澳元的報酬。而恰巧卡梅倫手上的活已經排滿。他為無法拿下這個令他震驚的酬金懊惱。“那是他媽的兩萬啊!”他心有不甘的叨咕著。為安慰他,我隨口建議,可否加些班,接下這樁生意,他當即否決。對他而言,掙錢雖好,但絕對不能占用正常的休息時間,要講究工作和生活的平衡。這也是大多數澳洲人的工作態度。

與卡梅倫不同,也許和受過較良好的教育有關,盡管有深深的挨打的記憶,布然頓還是和父母保持著良好的親情關係,經常回家看望父母,每次見麵和離開都會給他們實實在在的擁抱。布然頓的父母之間感情還算過得去,起碼還維持著生活在一起。他們住在一個小鎮,開車到阿德萊德需一個多小時。一次布然頓的媽媽、姥姥、單身的妹妹以及妹妹的女兒一同到阿德萊德,還專程過來看望布然頓。他們對我都挺有好感,就像謝恩一樣,在沒見麵之前,對我已經有了相當的了解。這次來大概主要是想要親眼見見我這個外國人,當然這是我的猜測。妹妹之後又來過幾次,喜歡和我聊天,好像對我有一種特殊的好感,但她知道我在中國是有家庭的。不過很多當地人對我這樣把媳婦和兒子放在家裏、獨自一人出來創世界,感到不可理解,有時會猜測是不是我們的關係出了問題。

後來布然頓的姥姥和父母還專程邀我隨布然頓到他們的家去玩。姥姥單獨住在一個小公寓裏,到女兒女婿處開車需十多分鍾。雖然一個人,但老太太的生活卻是井井有條,穿著幹淨、清爽、得體。公寓布置的也是整潔、充滿情趣。這是個雅致、懂得生活的老太太。那天我們先到了姥姥家,喝了杯咖啡,閑聊了一會,又到了布然頓父母的住處 - 布然頓出生長大的地方,也是經常挨打的地方。從房屋的前麵看,這是一幢普通的住宅。因為三個孩子都已長大搬了出去,裏麵顯得有些空曠。但兩千多平米的後院簡直就是一個鳥類動物園或博物館,被好多個小房子一般大小的鳥籠子占得滿滿的,鳥籠子之間的小路都很窄,隻能一人通過,用來給鳥兒為食喂水。五顏六色、各種各樣的鳥兒在大籠子裏上躥下跳、歡快的叫著、唱著、發出各種悅耳的聲音,有些還會說幾句簡單的英語,歪著腦袋和男女主人對望、交流。

對了,布然頓的父母當初隻花了兩千澳幣,就買了直到現在還在居住的房子,那是在五十年代。九七年類似的房子在阿德萊德要十五萬左右。二零零三年,在布裏斯班應該不到二十萬。而在二零一五年的今天,我所在的這個距墨爾本一小時的小城市,同樣的房子大概要四十至五十萬之間,如果是墨爾本東區,恐怕要一百多萬,近二百萬了。時代在發展啊!

在後院看完鳥,我們回到了客廳。聊天的時候,我找到了謝恩黃色幽默的出處,他是繼承了父親的基因。也許是因為初次見麵,這位父親沒有謝恩那樣的肆無忌憚,但也總是躍躍欲試、欲語還休。熟了之後,他應該也是喜歡說黃色笑話的人。這位父親年輕時在當地的一個肉聯廠工作,如同很多澳洲的其他小企業一樣,現在工廠已經不存在了,便退休在家,妻子如同當時大多數女人一樣做了一輩子的家庭婦女。但我實在看不出,也想象不出,父親當初能有多麽的暴力,給布然頓的童年留下那麽深的陰影,也許隻不過是對孩子的管教嚴厲一些罷了。這是我的猜測。

也許是教育方式和社會文化背景的不同,對孩子較嚴格的管教,在中國人看來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在西方的孩子心中卻會留下深深的烙印。值得慶幸的是,盡管卡梅倫和布然頓都自認為有家庭陰影,他們有沒有成為社會上的渣子,而是成長為彬彬有禮自食其力的合格的社會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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